時那句心疼，不由也體會出個中滋味。

    “和夏老師一樣？”

    女孩何必要好，好到給自己設(shè)了走不出的條條框框，好到最終孑然一身上天堂？

    家門外，夏停云將身體倚在墻壁上，大口喘氣，渴望借助夜的濕冷，得到平靜。

    “媽，怎么還沒睡？”她送上微笑，以為做好了準(zhǔn)備。

    “你沒回來，我哪能放心？”

    “還說讓我趕快嫁掉呢，離了一會兒就想得不行?！?/br>
    “女人總要有歸宿的?！睙o論她曾遭遇過怎樣的背叛，仍然對幸福的最初定義矢志不移。

    “歸宿？”夏停云殘喘念了一句，她的愁容若決堤的湖水，一瀉千里?！拔也豢赡茉儆惺裁礆w宿，我也不需要。”

    壓抑在心里的惡魔開始蠶食偽裝的平靜，夏停云覺察到了，為了不讓暴風(fēng)驟雨侵襲母親，她幾乎以沖刺的速度進(jìn)入臥室，關(guān)上門，把自己像一個瘟疫般，與世界隔離。

    淚水，終于能肆意滑落，染濕了月白色的床單，但就在肝膽俱裂的心碎之際，仍必須苦苦的將啜泣之音咽進(jìn)肚子里，她怕打擾母親手中的針線。

    “夏停云，你為什么要哭？”稍許，她狠狠抽了自己一個耳光，笑了，帶著歇斯底里的絕望。

    原來，宋明遠(yuǎn)根本知道導(dǎo)致盧一川出事的緣由，甚至，他也是參與者。然而，夏停云不可能將一腔仇怨轉(zhuǎn)嫁到他身上，誰都知道，哥們兒之間打架本是無關(guān)緊要的事，雖然趕巧了時機(jī)，卻定非主因。

    她恨的，是為什么不在9年前明遠(yuǎn)告知自己盧一川的死訊時，就參透所有。在內(nèi)心深處，也因而殘留著高傲，以為明遠(yuǎn)除卻友情之外，還對自己擁有愛慕。

    如今想來，他做的，都不過是贖罪罷了，對盧一川，對自己。

    夏停云連帶想起了盧一川公寓中接電話的女聲，多少年，她或是徜徉在宋明遠(yuǎn)的呵護(hù)下，都忘記了去追究。

    可若那女孩真是盧一川的愛人，那自己這輩子，到底是否有男人愛過？

    女人窮盡一生，糾纏的便是這個問題，夏停云自以為能脫俗，卻不想繞了9年的彎子，還是遇上了。

    不禁要問，若沒有宋明遠(yuǎn)的苦守，夏停云對盧一川的感情會不會升華得如此熾烈。無意否定夏停云的忠貞，只是在感情中，沒有人是不求回報的，不過無償付出和期待回報的對象卻未必是同一個人。

    那么，宋明遠(yuǎn)的付出又從哪里獲得回報？

    或者，一個年輕有為，瀟灑出眾的男人根本走不到清算過去的節(jié)點(diǎn)，他有太多潛在的回報，如辦公室女職員的仰慕，夜店中射在他臉上的貪婪目光，還有，莫三三。

    “快點(diǎn)出來啊?！鼻宄?，在硬塞給明遠(yuǎn)一頓豐盛早餐后，莫三三便拽住他的鞋帶向電梯口沖去。

    “這……”明遠(yuǎn)覺得被個小丫頭牽著，一大早在樓道里像遛狗似的，太失面子。不過有把柄在人手上，除非下決心舍掉鞋帶。不過，他著實(shí)擔(dān)心打洞皮鞋會在職場顯得過于新潮。

    “真是沒時間觀念?！蹦粗鬟h(yuǎn)一副窘相，嬉笑展顏。

    幾聲標(biāo)志的咳嗽引出住在隔壁的老人家，他原本因噪聲不滿，卻在看到三三后一抹陰霾?！澳膩淼男」媚铮俊?/br>
    “早上好哦。”

    “還真會裝可愛……”宋明遠(yuǎn)于一旁奚落。

    “你吃醋了？”

    三三及時湊過來補(bǔ)上一句，竟讓身經(jīng)百戰(zhàn)而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宋明遠(yuǎn)霎時成了嬌羞的大姑娘，只剩雙眼直勾勾盯著腳尖兒的份。

    可下了樓，三三便收起了伶牙俐齒，氣氛急轉(zhuǎn)直下，宋明遠(yuǎn)拼命搜索話題，終還是找了個沒水準(zhǔn)的句子。“你……去哪？”

    “學(xué)校。”

    “那我們剛好是兩個方向了?！?/br>
    “哦?！蹦瓜ё秩缃稹?/br>
    兩人互道再見，背身而行，三三腳步飛快，無絲毫留戀之意，宋明遠(yuǎn)不由回頭張望，遂突然覺得周身空落落的，原本心中的盛夏光景頓時成了冰天雪地。

    “哎……”

    “怎么了？”

    “再見。”宋明遠(yuǎn)覺得此項(xiàng)多余，但他實(shí)在擠不出別的詞匯。

    莫三三沒說話，臉上的表情亦沒多掛一分，只呆呆站在原地，眼神中彌漫著一層薄霧。后又背過身，向前走去，宋明遠(yuǎn)無法琢磨這小女子的心事，此時，他惟有咬著牙，怕稍微一松口，心便順勢跳了出去。

    “好吧?！币粋€三十歲的男人，無奈之下，只好啟用自我修護(hù)功能。

    突然，后面?zhèn)鱽砟_步聲，那是種不顧一切的奔跑，這奔跑只有年少時才有，只有失去最珍貴的東西想試圖追回時才有。飛塵，被簌簌捻起，在宋明遠(yuǎn)身前筑起了一道墻。他無法再前行，無法。

    “別說再見好嗎？”莫三三抱住他，眼淚中的鹽分，浸得思念更重?！拔蚁胍恢迸阍谀闵磉叀！?/br>
    “可……”

    “你不要說話，我當(dāng)成默許就可以?！?/br>
    宋明遠(yuǎn)果然不再說話，他該說什么，在莫三三拋卻所有尊嚴(yán)告白后，去狠心拒絕？還是，在離別夏停云數(shù)小時后，對新歡蜜語甜言？

    “三三?！敝荒盍怂拿?，沒有尾音，沒有猶豫。他的心中也隱隱藏著某種不顧一切，無法形容，演繹，卻像急剎的車，尖銳刻骨。

    午后的校園，甜美靜謐，新生的花瓣兒蕩在風(fēng)中，碎于泥土里，散出淡香，強(qiáng)行鉆進(jìn)每個人的嗅覺，就這樣被強(qiáng)迫快樂。

    “夏老師……”莫三三雀躍如精靈。

    “你……下午有課？”她本該再鎮(zhèn)定些，卻慌了陣腳，眼前曾經(jīng)可以俯視的學(xué)生，霎時竟有一股強(qiáng)大的震懾力。

    “我是準(zhǔn)畢業(yè)生了，哪還有課，好記性的夏老師可大不如前了?！?/br>
    用物是人非更貼切吧？

    莫三三只顧玩笑，她根本不知道，此刻夏停云心中正翻江倒海。

    “我老了?！彼荒車@，而后認(rèn)了。

    “不老啊，還……不到40吧？”

    夏停云再無法讓臉色放晴，她輕輕將眼神挪到莫三三臉上，剜了一刀，漠然離去。

    人便是這樣，得意時，聽到多少諷刺挖苦，都只當(dāng)玩笑；失意時，只需一兩句友好的打趣，便認(rèn)定了對方的毒惡。

    這種認(rèn)定，讓夏停云覺得自己是個傻瓜，竟將宋明遠(yuǎn)拱手相讓，讓這個小妮子仗著青春燦爛便揶揄起苦心成全之人。

    “夏老師，你別生氣……”莫三三對出言不遜有些后悔，不過單純的念頭一閃即過，她心中莫名溢著快感，這快感使她沉浸罪惡，卻又無比開懷。

    女人的嫉妒，是本能吧。

    回到辦公室，夏停云大汗淋漓，還未到春分，夏季遙遙無期。

    “停云，怎么了？”旁坐的同事側(cè)身插話，半分關(guān)切，半分打聽私事的閑心。

    “不知道?！币彩菍?shí)話。

    “不會……懷孕了吧？”

    “為人師表說話注意些，我連男朋友都沒有。”

    “當(dāng)真沒有？那考慮下我弟弟如何？”

    “好啊?！比羰且郧埃耐Ｔ茣豢诨亟^，但出乎意料，今日她竟應(yīng)承得干脆，真像是恨嫁的老姑娘，對男人充滿渴求。

    對男人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