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愿同他打交道，你卻要把這個大麻煩往涂家招！”

    “我管他！”涂三少爺豎起眉毛瞪起眼，“我們玉樹的擊鞠（馬球）隊屢次三番敗在錦繡的擊鞠隊桿下，去年距頭魁僅一步之遙，就是這個燕四最后一記絕殺把我們給坑了，他不認得我我可認得他！贏就贏了，竟還嚷著要做全朝最好的擊鞠手——我就是看不慣他那囂張樣子！他不是能嗎？那就讓他去試試那索橋好了！免得光說不練只會嘴上吹噓！”

    玉樹書院的男校和錦繡書院的男校歷來就是宿敵，就如同繡院和霽月書院一樣，永遠水火不相容，無論在任何場合相遇都會火花四射，這種夙怨也算是學校文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甚至經(jīng)歷了百年傳承，已經(jīng)成為了一種深入思想和骨髓的執(zhí)念，起碼在學生生涯期間是絕不可能被調和的。

    當然，當“畢業(yè)”離校各自出仕同朝為官后，這種執(zhí)念會被前程和利益所化解，因為……對絕大多數(shù)人來說，沒有什么事能比自身的利益更重要，利益趨使之下，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書院文化？呵呵，那是什么？

    涂家小輩兒的人都是玉樹書院出身，因而涂大少爺?shù)故悄芾斫庾约喝軐τ谘嗉宜纳贍數(shù)某鹨曋?，但畢竟自家是今天的東道，鬧出人命來怎么也說不過去，訓斥了涂弢幾句后，涂弘又帶著他匆匆繞到了崖前去，眼看著燕家的倆孩子在那索橋上隨著風蕩來蕩去，這顆心也是跟著七上八下高高懸著。

    “爺，不若調二爺?shù)陌敌l(wèi)過來以防萬一……”涂弘的長隨壓低聲音在耳邊道。

    涂弘冷冷盯了那長隨一眼，聲音亦壓得極低：“混說！為了這么點子小事就曝露府里暗衛(wèi)，是嫌咱們家太安定了么？！”

    所謂暗衛(wèi)，那就是見不得光的護衛(wèi)，什么樣的護衛(wèi)見不得光??？！你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要在暗中弄高手為你做事？這全天下能養(yǎng)暗衛(wèi)的只有皇帝，你一個身為人臣的在家里養(yǎng)暗衛(wèi)，其心可誅??！

    所以家里有暗衛(wèi)的事怎么能曝露出來呢！雖然不少大臣家里其實都或多或少地養(yǎng)著那么幾個暗中為其賣命的死士，就算沒什么野心圖謀，養(yǎng)暗衛(wèi)也是為了多條路子，行事更方便。

    涂弘沉著臉，死死盯著燕家那兩個孩子，腦子里甚至已經(jīng)開始準備待這倆孩子掉落懸崖后要怎么跟燕家交待的臺詞了。

    立在旁邊不遠處的一枝目光牢牢地盯在自家兩位小主子的身上，主子沒讓他跟著上橋，他就不會上橋，無條件遵從命令是長隨的職業(yè)cao守，然而雙足卻暗運內力，一但橋上有突發(fā)狀況，他最快可在三四瞬內抵達中央。

    燕四少爺走到中間位置的時候其實已經(jīng)有些腿軟了，不是嚇的，是累的，這橋越往中間走晃得越厲害，全憑兩條腿來穩(wěn)固平衡，既耗精神又耗體力。

    “要歇歇嗎？”燕四少爺聽見燕七在身后問。

    “你累不累？”燕四少爺反問她。

    “還好。”燕七道。

    “那就不歇了，一口氣走過去！”燕四少爺高喝一聲給自己打氣，“爹說凡事貴在堅持，越歇這口氣就越弱?！?/br>
    “說得對?！毖嗥叩?。

    兄妹兩個繼續(xù)小心翼翼往前走，索橋不停地晃動，晃動，忽地一陣疾風由兩峰之間沖撞過來，索橋一記劇烈搖晃，燕四少爺和燕七被帶得身形猛地一歪，登時失去了重心向著橋外倒去！

    崖邊眾人直嚇得齊齊一聲驚呼，涂三少爺心里也是跟著一咯登，緊接著眾人又發(fā)出了第二陣驚呼，定睛看過去，卻見索橋上的那兩人竟然都還在！燕四少爺頭下腳上地倒掛在橋繩上，仔細一看竟是被他在千鈞一發(fā)之際用腿勾住了那繩子！再看燕七，卻是一只手抓著橋繩懸在那里，兩個人危而又危、險之又險地隨著還在劇烈搖擺的繩橋在空中晃蕩著！

    一枝在自家兩個小主子身子歪向橋外的一剎那便已準備著沖過去營救，然而當他看到七小姐做了個阻止的手勢后就及時停了下來，以他這樣好的目力，他可以清楚地看見七小姐此時臉上的神情，平靜，篤定，泰然自若，盡管這位七小姐此前已經(jīng)給過他太多的不可思議，可這一次他還是被她驚奇到了。

    ——她為什么一點都不怕？

    四少爺呢？臉嚇白了，可卻咬緊牙關一聲沒叫，努力地堅持著他的初衷。

    一枝想起四少爺小的時候，大約是七八歲的樣子，正是男孩子最頑皮最能惹禍的年紀，有一日非要去爬后園子里那棵大銀杏樹，大太太派了七八個嬤嬤十幾個丫鬟小廝攔著哄著拉著抱著，死活不允他涉險。

    終于趁著眾人一個松懈不備的機會，四少爺一個人悄悄溜到了那樹下，抬手就要向上爬，正巧自家主子經(jīng)過，立了腳叫住他。主子說：“你若當真決心要爬上這樹，那便爬，只是有一點：不許半途而廢，不許求助他人，自己爬上去也要自己爬下來。你若能做到，我便允你隨意爬家里的樹，你若做不到，日后永不能再爬樹?！?/br>
    年紀小小的四少爺應了，果真去爬那樹，可銀杏樹那么高，他又哪里爬得上去，爬了幾次失敗之后四少爺忍不住哭了，他說他不想爬了，可也不想以后永遠不能爬樹，他沖著主子撒嬌哀求說好話，主子卻絲毫不為所動，只是那么淡淡地看著他的小兒子，那樣淡的神情，莫說孩子，連大人看著都覺得心驚。

    主子說：“你有多大的野心，就要付出多大的努力，你有多高的目標，就要有多久的堅持，你想干出格的事，不是不可以，只要你干得出來，我就成全得了你。然而你若知難便退，我不會再給你第二次機會。做了錯誤的決定，可以被諒解，而做出放棄的決定，永不值原諒。”

    四少爺被嚇住了，縱使對主子的話似懂非懂，卻也明白了主子希望他怎樣做。于是四少爺一邊抹著眼淚一邊重新去爬那樹，一次不成兩次，兩次不成三次，嗓子哭啞了，小手磨破了，渾身沒了丁點兒力氣，可主子就是站在那里看著他，沒有要寬容他這一次的意思，父子倆在那樹下待了整整一個晚上，當?shù)诙焯柍跎臅r候，四少爺終于爬上了那樹，并且滑滑蹭蹭地成功從樹上落回了原地。

    看到現(xiàn)在的四少爺，一枝才知道爬樹那件事對他有著怎樣的影響，即使身處險境，即使命在旦夕，即使內心恐懼，他仍記得他父親的話：

    做了錯誤的決定，可以被諒解，而做出放棄的決定，永不值得原諒。

    第180章 回家    我們曾經(jīng)有個家。

    讓一枝覺得驚奇的是，七小姐似乎也在鼎力支持著四少爺?shù)倪@種堅持，她沒有讓他出手，并為此承擔著巨大的責任和風險，她的這一舉動與他的主子竟是不謀而合，他們好像從不會把身邊的至親護到風吹不入雨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