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話罷了?！?/br>
    賀思嘉坐下來，見屏幕上已經(jīng)在播放片尾曲了，便問：“想不想重溫舊夢？”

    “用不著，這電影我從來沒看過?！?/br>
    “為什么？”

    吳臻喝了一口水，神情淡漠：“拍攝經(jīng)歷不太愉快，不想看?！?/br>
    賀思嘉頓時來了精神，催問緣由。

    吳臻輕掃他一眼，不急不緩地說：“你知道安星河是誰演的吧？”

    “廢話，誰不知道他，之前還和我競爭a家代言，找了一堆水軍黑我?！?/br>
    安星河的飾演者叫王途，童星出身，角色廣為人知，拍《一船清夢壓星河》估計意在轉(zhuǎn)型。但對方至今還在跟賀思嘉競爭資源，明顯轉(zhuǎn)型失敗，只是作為流量界前輩，王途人氣雖有滑落，咖位仍比賀思嘉高。

    “那時同性戀婚姻法還沒通過，王途又是童星，選擇拍同志片非常冒險。他自認(rèn)犧牲很大，希望收效最大化，絕不允許被別人搶了風(fēng)頭。”

    吳臻當(dāng)年就看得很明白，只是年輕氣盛，不肯妥協(xié)，如今再提起，語氣相當(dāng)平靜：“可他演了太多粗糙爛制的劇，靈氣被嚴(yán)重消磨，在戲里壓不住我，就聯(lián)合其他演員排擠我，當(dāng)時沒人陪我走戲，只有導(dǎo)演愿意教我?！?/br>
    王途甚至想換掉吳臻，可導(dǎo)演是吳臻中影的老師，堅決不同意。

    “太小心眼了吧？”賀思嘉本來就討厭王途，這會兒更是嫌棄，幸災(zāi)樂禍地說：“他多半很后悔，現(xiàn)在見你是什么反應(yīng)？”

    吳臻的資源王途已經(jīng)夠不上，可若圈內(nèi)有大型活動，兩人還是有機(jī)會碰面的。

    “沒注意?！?/br>
    “哈哈，肯定是避著你了?！?/br>
    賀思嘉正琢磨下次活動要和吳臻一起，瞧瞧王途的熱鬧，忽然聽見一聲異響，眼前霎時一暗。

    “停電了？”他站起身，說要去拿手機(jī)，卻不小心被拖鞋絆了下，正努力維持身體平衡，一雙手扶在了他腰間。

    吳臻輕聲提醒：“小心?！?/br>
    隔著睡衣，賀思嘉能感覺到對方掌心傳遞的溫度，腰側(cè)皮膚隱隱發(fā)熱，他回頭看了眼吳臻，卻只能看見對方模糊的輪廓。

    吳臻很快松手，賀思嘉兀自站了會兒，又坐了回去。

    “你不是要拿手機(jī)？”吳臻問。

    “我改主意了。”

    賀思嘉合上電腦，沒了熒幕投射的微弱光線，室內(nèi)徹底陷入黑暗。

    他側(cè)身面朝吳臻，蹬掉拖鞋腳踩在椅凳上，抱著膝蓋說：“趁現(xiàn)在沒電，咱們來聊點刺激的話題，敢嗎？”

    吳臻無聲一笑，“聊什么？”

    “和討厭的人拍吻戲會惡心嗎？”

    “不會，演員的任務(wù)就是完成角色，拍戲時身體只是表演的工具?！?/br>
    賀思嘉沒料到這種問題吳臻也能給他上教學(xué)課，暗自撇了撇嘴，他想起沈夢和安星河數(shù)次激烈的親吻，干脆再直接一點，“你們有舌吻嗎？”

    吳臻沉默一瞬，“沒必要做到那一步。”

    “那床戲呢？”

    “你想問什么？”

    賀思嘉不自覺壓低聲音：“你硬了嗎？”

    這一次，吳臻沉默的時間更長，“你哪兒來的無知問題？拍床戲大多靠借位，就算雙方同時赤身上陣，也會在關(guān)鍵部位纏膠帶，周圍十幾臺大燈烤著，還隨時有人幫你調(diào)整姿勢?！?/br>
    賀思嘉閑閑地說：“我又沒拍過，而且假戲真做也不是沒有?！?/br>
    電影中一共兩場床戲，演員不論神態(tài)或肢體反應(yīng)都非常真實，哪怕賀思嘉對男人沒欲望，看片時也不免為鏡頭中滲透的性張力感到耳熱。

    加上他跟吳臻現(xiàn)實里認(rèn)識，更容易代入情景，賀思嘉越看越不自在，后來直接給拖過去了。

    吳臻嗤笑，“正經(jīng)電影誰會假戲真做？”

    “我可聽說有的演員拍完床戲就崩潰，還有些人在鏡頭下更容易興奮?！辟R思嘉故意挑釁，“誰知道吳老師有沒有奇怪的愛好？”

    “打聽得這么細(xì)，你想拍？”

    “我才不拍同志片?！?/br>
    吳臻分明指的是床戲，見賀思嘉反應(yīng)頗大，稍稍一頓：“排斥同性戀？”

    “那到?jīng)]有，只是同志片風(fēng)險太大，先不說過審艱難，就算上映也沒幾個票房，一旦拿不到獎，白白浪費幾個月時間?！?/br>
    “不錯，我花了好幾年才想通的事，你現(xiàn)在就明白了?！?/br>
    “吳老師是在故意轉(zhuǎn)移話題嗎？”

    賀思嘉提問時態(tài)度隨意，可問出口就莫名在意，哪怕吳臻的回答暗示明顯，他還是想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有，或者沒有。

    但吳臻并未如他的意。

    下一刻，賀思嘉聽見衣料窸窣聲，或許是黑暗放大了感官，他直覺吳臻此刻離他很近。

    果然。

    吳臻的聲音似響在耳畔：“是，因為我沒興趣跟你討論我的性癖。”

    作者有話要說：小腦斧：明明問了好多，卻感覺什么都沒問出來，心累。

    吞吞：只是討論沒意義。

    第13章

    話音一落，便聽“啪”的一聲響，燈亮了。

    賀思嘉微微瞇眼，視野中再度有了色彩，繼而發(fā)現(xiàn)吳臻身體前傾，與他咫尺相隔，一雙墨色的眼睛非常直接地注視著他，充滿了攻擊性。

    賀思嘉條件反射朝后仰，卻忘了自己是側(cè)坐的，由于身后沒有椅背阻擋，他直接摔了下去。

    慌亂間，賀思嘉帶倒椅子，肋骨被椅凳一角頂了個正著。

    “嘶……”賀思嘉倒抽一口氣。

    “摔哪兒了？”吳臻趕緊起身，彎腰拉住他一只胳膊。

    賀思嘉忙嚷嚷，“喂你別動啊，我肋骨要斷了！”

    “我看你精神挺好?！?/br>
    說是這么說，吳臻還是輕拿開賀思嘉捂著左側(cè)肋骨的手，小心翼翼按壓四周。

    “你往哪兒摸?！辟R思嘉感覺吳臻的指腹一寸寸往下，忙止住對方。

    “骨頭沒事。”吳臻心下稍安，又拉了賀思嘉一把，“我扶你去床上躺著?！?/br>
    賀思嘉閉著眼，宛如條死魚，“等會兒，我先緩緩。”

    吳臻有些好笑，索性長臂一撈，抱起賀思嘉。

    即便第一次體驗公主抱，賀思嘉除了剛開始有些吃驚外，并沒有太大反應(yīng)，還配合地環(huán)住吳臻脖子，問：“我重嗎？”

    “可以再吃兩箱薯片。”

    “……”

    幾步間，吳臻已將人放上床，“有跌打損傷藥嗎？”

    賀思嘉還真有，前幾天拍雨中戲摔了太多回，膝蓋都給磕紫了，綿綿有去醫(yī)務(wù)室拿藥膏。

    吳臻翻箱倒柜找到藥膏，考慮到肋骨的位置比較私密，本想讓賀思嘉自己擦，卻見對方撈起睡衣，一副“快點兒來伺候本大爺”的無賴樣，態(tài)度十分理所應(yīng)當(dāng)。

    他頓了頓，先去洗了個手，回來便半是認(rèn)真半是調(diào)侃地說：“我有時真懷疑你沒長手。”

    賀思嘉假裝沒聽見，還不忘交代，“你輕點兒啊。”

    吳臻先看了遍說明，擠了點藥膏在手心，搓開后按住賀思嘉左肋。感覺到掌下細(xì)嫩的皮膚，以及呼吸所帶來的輕微起伏，他垂下眼，用力一揉。

    “啊——”

    賀思嘉當(dāng)即痛叫，輕踹了吳臻一腳。

    吳臻抓住他小腿，隙開唇?jīng)鰶鲆恍?，“賀思嘉，你要再敢亂動，我就真不客氣了?！?/br>
    賀思嘉從不怕威脅，可他懷疑吳臻不止是威脅，求生的本能警示他不要作死，于是安分下來。

    上完藥，吳臻說要回去，賀思嘉打了個哈欠，懶懶掀起眼皮，“慢走啊?！?/br>
    吳臻頓時體會到“用完即扔”的無情，剛擰開門把又聽身后的人說：“你以前的電影網(wǎng)上都不全，你那兒應(yīng)該有吧，干脆打包發(fā)我好了。”

    吳臻回頭：“你想看？”

    “余導(dǎo)讓我休息兩天，反正也沒事干。”賀思嘉撐起上身，恣意一笑：“等吳老師新片上映，我包場補(bǔ)票?！?/br>
    吳臻雖不理解賀思嘉為什么突然對那幾部冷門電影有興趣了，可畢竟小事一樁，便答應(yīng)回去問問團(tuán)隊。

    次日中午，賀思嘉收到阿水給的移動硬盤，說里頭存了吳臻所有老片。

    他還真就一部部點來看了，不僅自己看，如果碰上吳臻有空也會拉著一塊兒，如此吳臻便成了他房里的?？?，對方總會教他一些表演上的小技巧，或者談?wù)撔┡臄z時的八卦，兩人關(guān)系愈發(fā)熟稔。

    或許是吳臻傳授的技巧實用，又或許是雨中戲讓賀思嘉開竅了，復(fù)工后他進(jìn)步明顯，有時還能閃現(xiàn)高光。

    期間有一場戲是金小寒終于意識到哥哥走了，在家里沖金母發(fā)脾氣。劇本只安排金小寒不肯吃飯并摔碗，可賀思嘉突然來了靈感，在情緒爆發(fā)之前，他將自己的碗筷擺在哥哥常坐的位置，金母給他放了回來，他又再放回去。

    反反復(fù)復(fù)，近似刻板行為。

    當(dāng)天余楓夸了他，連飾演金母的朱宜也不吝嗇褒獎，自那以后對他親近許多。

    不過隨著賀思嘉主動性的提升，在角色理解上偶爾會和余楓有沖突，就比如此時此刻——

    金立夏即將赴省城讀書，村民們拉著橫幅吹起嗩吶相送，村口道別時，金小寒躲在金母身后，拒絕哥哥觸碰?？捎鄺髡J(rèn)為這時候的金小寒意識不到“告別”所承載的含義，賀思嘉表達(dá)有誤，不應(yīng)該躲。

    “我不同意。金立夏在縣里讀書，只有周末才回家，消失三五天是常事，為什么獨獨這回金小寒反應(yīng)特別大，甚至第二天冒雨去追？”賀思嘉認(rèn)為金小寒或許不能完全理解，可潛意識感覺到這次道別和以往不同，當(dāng)然會排斥。

    “金小寒的潛意識并不會在當(dāng)時當(dāng)刻生效，他思維不健全，對事物的判斷并非來自經(jīng)驗和學(xué)識，而是通過周圍各種反常的細(xì)節(jié)，并且需要慢慢吸收和消化?！庇鄺靼氩讲煌?，“另外，戲劇需要沖突，靜與動是沖突，懵懂與頓悟也是沖突，電影是個整體，你第一時間就躲，會削弱后期爆發(fā)的沖擊力?！?/br>
    兩人僵持不下，賀思嘉急了，索性直言：“電影是你的，角色是我的，反正我就這么理解?！?/br>
    余楓眉心一蹙，轉(zhuǎn)頭就問吳臻，“你又把那套不著四六的說辭講給思嘉聽了？”

    吳臻聳聳肩，攤開手無辜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