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想讓她敞開心扉，卻沒料到她的變化如此之大，讓他不免擔心起來。就像是雨后的海面，無法知曉平靜之下還有怎樣的漩渦，何時會吞噬行進中的船只。

    他寧可她把情緒都寫在臉上，起碼他不會因猜測而如此惶惶不安。

    “就這一副吧?！币酪勒聛磉f給sales。

    吳崢拿了錢包去交錢，依依懶懶呆在原地，靠在柜臺上看里面一排一排的項鏈。

    好似不過幾秒鐘的時間，吳崢再轉(zhuǎn)身，女人卻已經(jīng)不在原本的地方，只剩下放著隨身行李的小推車。他拎著袋子追出去，來來往往的人中間，遍尋不到那個嬌小的身影。

    推車里沒了依依隨身的手袋，錢包，證件，登機卡都在其中。

    不該相信她的平靜，不該放心她一個人。

    “依依～依依～”吳崢一路叫著尋找，眾人紛紛側(cè)目。有機場的工作人員過來詢問，吳崢發(fā)現(xiàn)自己的舌頭打了結(jié)，只會發(fā)出這一個音節(jié)。

    越著急越解釋不清。肩膀突然被人從背后拍了一下，吳崢轉(zhuǎn)過身，小女人一臉無辜的看著他，“吳崢，發(fā)生什么事了？”

    “依依？你去哪里了？”

    依依晃晃手里的盒子，“我去給你買了一套傳統(tǒng)式的剃須用品。他們說，這個品牌的刀，鋒利無比，一輩子都不會銹鈍?！?/br>
    吳崢閉了閉眼睛，伸手把依依緊緊摟進懷里。

    依依愣了一下，抬手撫摸他的頭，“怎么了？”

    吳崢伏在依依肩頭，喃喃的說：“我以為你走了?！?/br>
    依依失笑，“我走？我走去哪里？”

    “離開我。”吳崢沒想到自己會如此著急。他竟從心底里害怕她會離去。

    “吳崢，我嫁給了你，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我承認，我現(xiàn)在還沒有愛上你，我會努力。我知道你也會。就算我一輩子也無法愛上你，我都會好好的做一個妻子該做的事。愛情也許不能保證兩個人安穩(wěn)的過一生，但我相信，我們可以。因為我們心里都有一個無法替代的人。

    所以你放心，我不會離開你，除非你先離我而去。”

    1。死亡。

    這棟老房子里的一切仿佛舊電影里的鏡頭?；椟S的燈光，白布幕帳掛上了房梁。一個年輕女子跪坐在地上，背靠著墻壁，雙眼發(fā)直的看著靈堂中間的巨幅照片里面笑得溫柔的年輕男子，腦子里一片空白。

    依依耳朵里還回響著婆婆臨走前對公公的一句嘟囔，“沒良心的，一滴眼淚都沒留。從我看到這賤貨第一眼，就知道她是個歹命的，你偏不信。如今咱唯一的兒子被她克死了，吳家絕后了，你滿意了……”

    人都走光了。依依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呆坐了多久。冰冷的地面吸取了她身上所有的熱量和力氣，單薄的孝服根本抵不過這夜的冰涼。她固執(zhí)的維持著這個贖罪的姿勢，任憑自己的身體漸漸凍到麻木，仿佛想要結(jié)成冰，化成石。

    腦子里什么也沒有，她以為自己應該回想起她和吳崢一起的短短三個月的點點滴滴，每一刻都理應是幸福快樂的。但是她什么也想不起來，腦子里一片空洞。莫名像是放下了什么，竟有種輕松的感覺。

    她的丈夫死了，她怎么可以會有這么沒有人性的反應。一定是自己太累了，身心疲憊，出現(xiàn)了幻覺。沒有別的原因，不可能有別的原因。

    依依還是哭不出來。并不是她不傷心，而是心早已麻木，忘記了什么是眼淚。

    從得知吳崢出了事故之后，那顆麻木的心，就已經(jīng)不在胸膛里了。它已經(jīng)跟著他被吊車上落下的鋼條砸得慘不忍睹的尸體一起，被火化，被埋葬。現(xiàn)在她胸口跳動的只是一團無知的血rou，無有痛癢，不知喜樂，不懂悲傷。

    背后有清晰的腳步傳來，膠皮鞋底兒踩在舊木地板上，緊密地粘黏，又生生剝離，緩慢而沉重。

    來人停在依依身后，看著她罩在寬大布袍里的嬌小身軀，在墻角的陰影里顯得更加的楚楚可憐。只是一個背影，已經(jīng)讓人心有不忍，有種沖動想要把她擁入懷中，悉心安慰。

    “嫂子……”葉晨終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沖動，站在原地開了口，“……節(jié)哀?！?/br>
    依依的肩膀顫動了一下。

    這是他第一次喚自己嫂子。他是終于接受了她這個身份，還是因為吳崢出事拋下了她。這聲呼喚像是齒輪咬著勁，帶著濃重的諷刺與挑釁：你看看你愚蠢的選擇，你看看你天生注定的克夫命，你丟下了我，結(jié)果你終究還是一個人。

    依依不愿讓他像看一只流浪狗一樣投以自己憐憫的目光，掙扎的扶著墻壁站起來。

    跪得久了，雙腿早已麻木。腳步踉蹌一下，好像故意的一樣，轉(zhuǎn)瞬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葉晨看著懷里的女子像被高壓電線電了一樣彈開去，靠在墻壁上，漠然而防備的看著自己，心痛如攪。

    “嫂子，夜深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葉晨在依依面前微垂著頭，“我想，哥在九泉之下，也不想看到你現(xiàn)在……”

    “你……滾！”依依從齒縫中擠出兩個字。

    葉晨抬起頭，一雙棕色的眸子在深邃的眼眶里幽幽然看向依依。他閉了閉眼睛，仿佛想要把她冷冰冰的表情從視網(wǎng)膜上抹去。再睜開眼，他的目光只停留在她的右手上。纖細蒼白的手指彎曲著，長指甲在白墻上扣出幾條深痕。他想象著那些痕跡是刮在自己心頭上，疼痛而刺激的感覺讓他不禁打了個冷戰(zhàn)。

    “我走了?！毕鄬α似?，葉晨終于放棄?？粗@樣防備著自己的依依，他不忍做出任何傷害她的舉動。

    依依看著那個高大壯碩的背影漸漸隱入走廊深處，竟有種莫名的悲哀從胸口涌起，背脊依靠著墻壁緩緩的滑落在地。眼淚，終于落了下來。

    .

    依依窩在沙發(fā)里，屋子空蕩異常，什么聲音也沒有，只聽見自己的心臟響得越來越混亂。

    吳崢，無爭。

    他那樣溫潤的一個男人，與世無爭，為什么卻早早失了命。他一輩子都未做過一件害人的事，如此的好人，是不是連老天爺都可憐他，不想讓他在這骯臟人世間被這污濁的空氣染污。

    依依爬起來，一步步踩著吳崢走過的腳步，在他們共同建立的這個家里游蕩。

    三個月前醫(yī)院的急救室前，他們相識，到后來她賭氣之下閃電結(jié)婚，如今想起來卻像是場夢。是不是吳崢根本是自己想象出來的人物，是不是一直是自己的一廂情愿。幸福從來不是自己可以奢求的事，從來不是。

    人為什么活著？

    為了什么每天清晨要醒過來，在這個混沌世上如此飄飄蕩蕩忙忙碌碌，究竟為了什么。如果在呱呱落地的那一天，就知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