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沒走進去，就看見春紅兩眼放光的快步趕來，那副可憐兮兮的樣子讓田嬌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

    春紅到?jīng)]說什么，終歸自己是下人，主人家怎么吩咐怎么做就是，她只是擔(dān)心田嬌的安危，看見她安然無恙也就放下心。

    春紅把田嬌領(lǐng)到二樓的廂房，里頭都是熟人，但沒有孫家二少爺。

    “二舅呢？”田嬌好奇問。

    “說要招待朋友，在其他包間?！睂O如月意興闌珊的倚在窗邊嗑瓜子，“我還以為你要到晚上才回孫府?！?/br>
    田嬌看孫如月期待的目光就知道她在打什么算盤。

    所以她只是微微一笑不接話荏。

    沒多久孫承謹(jǐn)走進來，看見田嬌已經(jīng)回來，寬和得笑了笑，“人都到齊了，那就讓他們上菜？”

    春風(fēng)樓是城里名頭最響的酒樓，礙于規(guī)矩深宅女子很少有機會在外頭吃飯，所以田嬌算是挺期待的。

    看著魚貫送來的菜，田嬌眼睛都發(fā)亮了。

    松鼠鱖魚，魚rou滑嫩，醬汁酸甜可口。

    東安子雞，香辣咸香，很下飯。

    冬瓜盅的湯頭濃郁又清爽，十分解膩。

    田嬌吃得渾然忘我，酒樓上的都是知名的特色菜，讓她興趣大增，嘴巴鼓得像只松鼠不停歇，惹得孫如月一直盯著她。

    田嬌邊吃還邊偏著頭表達“？”的意思。

    至于能阻止田嬌的春紅早就被孫如月趕去旁邊休憩了，美其名體恤下人。

    其實是孫如月自己不想碧燕在旁邊嘮叨吧，田嬌暗道。

    用完飯，田嬌坐著愜意得喝著消食茶。

    孫承謹(jǐn)這時候過來，問了他們狀況，聽完大家回應(yīng)，他點點頭──

    就見孫如月?lián)屜乳_口：“二哥，你不會就這樣讓我們回去吧？”

    孫如月用手指指下面熙熙攘攘的人潮。

    華燈初上，天色剛暗下來，家家戶戶都在門前掛起燈籠。

    這是本朝特殊的習(xí)俗，如果家中有未嫁女兒，上巳節(jié)會在門口點燈，通常燈是越繁復(fù)美麗越好，漸漸的，聞到商機的商人便以此斗燈來聚攏人潮，數(shù)不盡的商家紛紛在晚上掛起燈籠爭奇斗艷，變成獨有的“上巳節(jié)燈會”。

    孫承謹(jǐn)被孫如月?lián)屧?，他也沒生氣，平和道：“想看燈？”

    孫如月點頭如搗蒜。

    “也不是不行……”

    等半天沒下文，孫如月沉不住氣，截了話尾：“不是不行，不就是可以？”

    孫承謹(jǐn)曬然：“我只是沒把握，真的看完燈，五妹會不會又嚷著要放煙火，弄得沒完?！彼柭柤?。

    孫如月眼見自己信用受到了莫大質(zhì)疑，發(fā)誓賭咒全都來一遍才得到孫承謹(jǐn)勉強的同意。

    最后還囑咐一番，“可不許亂跑，現(xiàn)在街上人多，小心些。”

    整群人浩浩蕩蕩的準(zhǔn)備下樓去燈會。

    田嬌覺得自己如墜夢境，奇怪，為什么方氏沒有要他們回去？二舅這般輕松就答應(yīng)讓他們逛燈會？

    她覺得自己不在現(xiàn)實，喃喃自語“我大概是在作夢”邊跟著大伙下去，直到看見樓下的人，她才恍然大悟。

    難怪王有才說他們會很快見面！

    原來跟孫承謹(jǐn)一起在包廂的人就是他，還有孫如月之前相看對象趙公子。

    大概是孫承謹(jǐn)這個本朝好哥哥想要幫meimei找機會跟可能的未婚夫相處，方氏默許，孫承謹(jǐn)牽線，才會這么順利。

    孫如月看到時果然臉紅了，看來她也猜到二哥這么好說話的原因，原本大嗓門得她都變得扭捏斯文起來。

    田嬌極力克制自己戳穿孫如月面具的欲.望，看到王有才正對得自己嘻嘻笑，她用力的瞪他一眼。

    他們一群人走到街上，王有才覷了個空溜到田嬌旁邊，得意地看著她：“有沒有覺得驚喜？”

    驚喜沒有，只是當(dāng)時在春風(fēng)樓吃飯時，田嬌還在心中替王有才可惜沒吃到，現(xiàn)在想想還真是浪費感情。

    天色已經(jīng)全暗，天上滿天銀砂，璀璨生光，地上人聲鼎沸，燭火氤氳，香霧繚繞宛如仙境，大街上與小徑仿佛兩個世界，寂靜與繁華只隔一線。

    不知何時，田嬌跟王有才落在了后頭，孫如月靦腆作淑女模樣跟趙公子在最前面，后面跟著的孫承謹(jǐn)跟孫如華兩人神色平常得說說笑笑，好像都沒人注意到落在最尾端的田嬌跟王有才。

    “二舅知道？”田嬌沒頭沒腦得低聲問。

    襯著燈火，王有才的臉有半邊晦暗不明，神色卻難得溫柔，他趁沒人注意時悄悄握住田嬌蔥白的手指，攏在左手里，田嬌被王有才的舉措嚇到，嚇得想要掙開，但被緊緊握住。

    “恩，他知道。”

    田嬌看著王有才滿含笑意，眼中有著點點星光的眼睛，聽到他隱含歡悅的回答，她突然不忍心掙開，索性讓王有才握著。

    反正沒人看見，她這樣對自己說。

    兩個人伴著燈火，拉出狹長的影子，靜靜走在街道上，仿佛可以走一輩子。

    ***

    田嬌回到鳴翠院，癱軟在貴妃榻上，由著春紅幫自己卸釵脫鞋，懶洋洋的不想動。

    “姑娘今天應(yīng)該玩得很盡興？”看著田嬌半瞇的眼睛，春紅怕她睡著，忙找話題提振精神。

    “玩得很高興啊?！碧飲纱蚬饭緡佉痪?。

    春紅幫睡眼惺忪的田嬌更衣完，熄燈離開臥房，她躺在床上看著床沿垂掛的百花嵌銅紋銀香球，熏著淡淡茉莉味兒的安神香味道，心思飄遠。

    她想到了今天見到的王有才。

    之前只是在藥鋪短暫說過話，嚴(yán)格意義上來講，這才是這八年來第一次與王有才長時間相處。

    她想著王有才比自己修長高挑的身材，厚實溫暖的胸膛，清亮如淙淙溪水的嗓音。

    好像有些熟悉，但又讓田嬌覺得陌生。

    要不是他偶爾會露出來的鄙視神情，讓田嬌覺得回到小時候，她甚至不敢主動跟王有才說話。

    跟八年前比，他變得更有氣勢了。

    也讓她時不時會看著他發(fā)愣。

    這些差別讓田嬌感到惶恐不安。

    王有才說，回來是為了考試。

    他陪她玩水，騎馬，吃飯。

    不喜歡姜卻還是吃下去，看不出不悅。

    書院里怎么可能有鴨絨被子，她又不是沒見識過宿舍的模樣，就算待遇再好房間再寬敞，沒有的東西就是沒有。

    在街道上，他一直走在她的外側(cè)，人潮多，時不時會有人擦撞，但田嬌一點都沒有被擠到，因為當(dāng)其他人靠近時，他總是會伸手去擋。

    她沒有問為什么王有才要這么做，因為她覺得可以自己想。

    她閉上眼，長長的睫毛微微搧動著，胸腔似有小鹿砰砰亂跳，雙手放在胸前，想壓抑住洶涌而出的情緒。

    就算現(xiàn)在不能，她慢慢等，答案也一定會出現(xiàn)。

    更何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