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

    “我希望白鶴去的夠及時，”西王母一邊說一邊看了一眼恨不得把自己縮成球的白鶴童子，“這些年我困守昆侖，影響力遠(yuǎn)遜從前，想要那群亂臣賊子禁行令止已是不可能了?！?/br>
    外貌兇神惡煞，西王母卻并不是一個性情火爆的女神，她只是在大部分時間里都不近人情而已。

    對，不近人情。

    無論世人如何褒獎、贊美，但西王母絕對不是一個通情達(dá)理的神。

    她倔強(qiáng)、固執(zhí)，并且絕不聽勸。

    作為九天玄女的師父和女仙之首，若是西王母在玉皇大帝將各類天命強(qiáng)加于玄女身上時能辯駁一句，九天玄女的性格或許也不會歪曲的如此厲害。

    然而，事實是她幫玄女找上了句芒，一力促成了“天命玄女，降而生商”的天命，也導(dǎo)致了之后玄女與句芒的互相折磨。

    “登仙接引本來就是我的職責(zé)，加上異獸的行為不能擺上臺面，最后八成還是會按南極仙翁被人謀害，兇嫌被你識破來算，”西王母繼續(xù)說道，“這樣一來，就算所有人都知道你躲在我這里，他們也說不出二話來?！?/br>
    “娘娘，”阿恬等到她說完才開了口，“我見過玄女了?！?/br>
    西王母沉默了一瞬才回答，“……我那不成器的徒弟給你添了不少麻煩把？”

    “娘娘，您愧疚嗎？”阿恬問道，“讓她去相助黃帝，強(qiáng)迫她生下商契，甚至引狼入室，您愧疚嗎？”

    “愧疚，”西王母看著她緩緩回答，“正是因為愧疚，君明才會為了我下凡去幫洛荔續(xù)命?！?/br>
    “那您后悔嗎？”

    阿恬繼續(xù)追問。

    “你對當(dāng)初所做的一切，有哪怕一丁點的后悔嗎？”

    “沒有，”西王母聞言笑了，她的笑容并不好看，反而有些猙獰，“我從未后悔過?！?/br>
    “我乃天下陰氣所化，與這世間息息相關(guān)，沒有人比我們這些仙靈更清楚天命的重要，力量與職責(zé)是一對嚴(yán)格的雙生子，容不得任何人挑三揀四。”

    “因為天命，就是天命。”

    西王母抬手摘下了自己頭頂?shù)挠駝?，輕輕戴到了阿恬的頭頂，而東王公也從懸崖上跟了下來，站在不遠(yuǎn)不近的位置。

    “你大可放心，君明和我為洛荔續(xù)命導(dǎo)致了你遭遇危機(jī)，這我們并不否認(rèn)。你為此事對我們有微詞也好，有埋冤也好，都理所當(dāng)然?！?/br>
    她抬手理了理阿恬落下的散發(fā)。

    “但從現(xiàn)在開始，我們會無條件的站在你這邊?！?/br>
    “那是你們會站在天道這邊，”阿恬握住了她的手腕，“因為閉門別無選擇，也無法可想，若想不被取而代之，唯有這一條路可走?！?/br>
    “不，阿恬，”西王母呼喚了她的名字，“因為天命，就是天命?！?/br>
    第134章

    在踏入紫薇的宮殿時, 句芒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

    他提起衣擺匆匆走過臺階，穿過讓人暈頭轉(zhuǎn)向的回廊和華美的大殿，看到的就是紫衣男人背對著自己的身影。

    “陛下?！彼麖澭Ь吹暮暗?。

    “別這么拘謹(jǐn), ”男子擺了擺手, 轉(zhuǎn)過身來，“紫薇那家伙在看到勾陳的轉(zhuǎn)世時心神大亂, 現(xiàn)在是我占上風(fēng)?！?/br>
    “您也是陛下。”句芒維持著姿勢一動不動。

    “哈哈，”占據(jù)了紫薇身體的男人笑了, “我真是喜歡聽你講話, 不愧是曾經(jīng)在伏羲大人身邊呆過的屬臣, 若不是后土早就身化大地，伏羲復(fù)生無望，恐怕你也輪不到我來統(tǒng)領(lǐng)?！?/br>
    說謊。

    句芒斂下了眼簾。

    羲皇出身九黎, 而九黎如今與炎黃關(guān)系微妙，若是黃帝復(fù)生，兩族或許還能夠盡釋前嫌，可惜顓頊?zhǔn)侨f萬做不到令他們握手言和的。

    畢竟, 他連他那個不孝子梼杌都管不好。

    想到這里，句芒的精神又是一繃。

    他差點就忘了，梼杌已經(jīng)死了, 就死在剛剛的sao亂里。

    “你也看到了，白鶴童子把殺我兒的兇手送去了昆侖……”顓頊不知他心中所想，猶自說道，“西王母和東王公……這仙界萬千仙靈, 倒是這對夫妻比四御都難搞些?！?/br>
    “吾之一族卷土重來，這也是不得不攀過的高山，縱使西王母對吾等有恩，恐怕也要將恩情放到一邊了?！?/br>
    題眼來了！

    句芒打起了精神。

    西王母在上古時期與凡人之間密切程度雖然比不上其弟子九天玄女，可也算是經(jīng)常顯靈的仙人了，其麾下的瑞獸白澤甚至于東海提點過黃帝，換言之，她確確實實對黃帝一脈有著積年的恩情，哪怕這些恩情只不過是她順應(yīng)天道的結(jié)果。

    “陛下，”句芒順著他說道，“這位娘娘乃天下至陰之氣所化，與四御同樣為天道的延伸，乃天生的至高神靈，不死不墜，有多少人性尚未可知，恐怕她并不能體會到陛下的難處。”

    這倒是大實話了，西王母與東王公正是天下陰陽二氣的代表，從根子上就與凡人和異獸不是一路，這二仙與天道的聯(lián)系恐怕僅次于四御，從異獸大肆捕殺道種延緩天道歸位開始，雙方就已經(jīng)站到了絕對的對立面。

    可這也是大謊話。如果顓頊真的顧念昆侖山一脈的恩情，那他在三百年前根本就不會安排蠃魚去替代仙女，況且昆侖一脈都是謹(jǐn)遵天命而行，這些恩情追溯起來，其實都是天道對舊神的恩情。

    天道啊天道。

    句芒嘴里一澀。

    施恩的是它，奪恩的也是它，讓人又愛又恨，等它眷顧你的時候，你有求皆應(yīng)，當(dāng)它拋棄你的時候，你又一文不值。

    世上最殘酷的事之一，便是讓你在最春風(fēng)得意的時候明白自己在天下大勢面前不值一提，但凡從高位跌落者或許都會對自己的遭遇耿耿于懷。

    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穿著打扮，他頓時胃部涌上一陣惡心，春神這個業(yè)位的擁有者，他不會是第一個，木德星君也不會是最后一個，天道所需要的是一名穿青衫吹木笛的青年男子來行使職責(zé)，并不在乎他究竟姓什名誰，又有著怎樣的來歷和情感。

    “在我面前走神，你倒是比我想象的還有膽量?！?/br>
    顓頊的聲音一下子就把句芒從思緒里驚醒了，冷汗一下子就爭先恐后的從發(fā)際冒了出來。

    “別緊張，”他過激的反應(yīng)一下子就把顓頊給逗樂了，“我好歹也是有名的賢君，不會因為臣下溜個小神就大發(fā)脾氣的?！?/br>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也跟著變了，比起高高在上的君王倒更像是平易近人的長輩，“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句芒，這并不是虛偽的漂亮話?！?/br>
    “我年輕的時候……遠(yuǎn)比現(xiàn)在要年輕的時候，”紫微依舊年輕的外表讓顓頊老氣橫秋的語氣顯得有些滑稽，“也曾經(jīng)迷惑過、憤怒過、糾結(jié)過……可最后我發(fā)現(xiàn)，天道并沒有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