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宮。

    夜間，朱元璋邀文武百官在宮內(nèi)同慶朝廷北征大捷。宴席上，皇上高居正位，作為大明未來儲君的皇太孫朱允炆居左席，而此次大捷的功臣燕王朱棣居右席。前來敬酒的官員絡(luò)繹不絕，相比左席的恭敬謙順，右席推杯換盞似乎更熱鬧一些。而康青鸞則在圣駕旁斟酒布菜，亦是忙得熱火朝天。

    看著臣子們其樂融融的景象，朱元璋心中頗是快慰。一來皇太孫年少有成，在朝廷事務(wù)處理的學(xué)習(xí)上進(jìn)步得很快；二來有朱棣這個好兒子幫著鎮(zhèn)守，大明邊防固若金湯。一切似乎都在朝著他所希望的那樣，有條不紊地發(fā)展。

    “丫頭，朕好久沒這么高興了，來，再滿上?！?/br>
    康青鸞佯裝收起酒壺，不依道：“父皇，美酒雖好，不可貪杯。今日已經(jīng)飲了許多，還是多吃幾口菜吧?！?/br>
    已有些微醺的朱元璋，看上去紅光滿面，聲音相比平日里更是洪亮了幾分。他像個老頑童般討價還價道：“好丫頭，再倒一杯好不好，朕答應(yīng)你，這是最后一杯了?！?/br>
    康青鸞被他認(rèn)真的模樣逗得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

    “父皇說話可算數(shù)？真的是最后一杯嗎？”

    “君無戲言?！敝煸芭闹馗ＷC。

    “好吧。那兒臣就給您再滿上，最后一杯哦。”

    看著酒杯再次斟滿，朱元璋高興得雙眼放光，笑著道：“嗯，這最后一杯酒可不能草草了事，朕得找人共飲?！?/br>
    “父皇要與誰共飲？”

    朱元璋思忖片刻，朗聲道：“允炆，老四，你們兩個過來?！?/br>
    二人聽見召喚忙起身上前，恭敬道：

    “皇爺爺有何指示？”

    “父皇有何指示？”

    朱元璋捻了捻龍須，開口道：“難得今日大伙聚在一起喝酒，咱們也風(fēng)雅一回。朕出個上聯(lián)，你們來對下聯(lián)，誰對的好，就與朕共飲這最后一杯酒。”

    朱棣與朱允炆對視一眼，隨后異口同聲回道：

    “是，父皇?！?/br>
    “是，皇爺爺。”

    “朕出個什么上聯(lián)好呢？”朱元璋絞盡腦汁想著，忽然靈光一閃，“既然今日是慶祝北征大捷，那朕就出個與戰(zhàn)場有關(guān)的，你們豎起耳朵聽好了?！?/br>
    這雖是圣上對于皇太孫與燕王的考題，可底下眾人也紛紛放下酒盞靜靜恭候著。

    “朕的上聯(lián)就是——風(fēng)吹馬尾千條線?！敝煸皳u頭晃腦地說著，似乎對自己這個上聯(lián)頗為滿意。

    一旁的康青鸞聽完這個上聯(lián)微微皺了皺眉。馬匹的確是作戰(zhàn)必備，但似乎只是寫實而已，并無太大的意境在里面。當(dāng)今圣上布衣出身，胸中文墨有限，能平鋪直敘亦屬不易。

    朱允炆蹙眉凝思，喃喃重復(fù)道：“風(fēng)吹馬尾千條線，風(fēng)吹馬尾……”

    身后不遠(yuǎn)處站著的一位文士焦急得看著他，恨不得湊上前來給些提示。此人乃洪武十八年探花郎、東宮伴讀黃子澄。當(dāng)年朱元璋見他文采斐然便欽點他侍奉懿文太子，后來太子駕薨，他就繼續(xù)留在東宮侍讀皇太孫。今日殿前比試，且文武百官皆在場，他可不希望自己的主子被別人比下去。更何況皇太孫的文課若不出眾，豈不是他有失職之嫌？所以此刻他比朱允炆這位當(dāng)事人還要緊張上幾分。

    這時，朱允炆開口了，他頗有信心道：“皇爺爺，允炆想到了?！?/br>
    “哦，說來聽聽。”朱元璋饒有趣味地等著他的回答。

    “皇爺爺，允炆的下聯(lián)是——雨打羊毛一片氈?！?/br>
    話音甫落，黃子澄就像被雨水打蔫了的樹葉一般，垂下肩耷拉著腦袋悄悄退入人群中。

    而朱允炆對面原本喜悅的龍顏則是略微斂了斂，咕噥道：“風(fēng)吹、雨打，馬尾、羊毛，也算是工整……”

    隨后他看向另外一邊，問道：“老四，你的呢？”

    康青鸞隨著朱元璋一同看向朱棣，她也覺得有些緊張起來，不知道他會如何應(yīng)對。

    朱棣上前一步，拱手一揖，胸有成竹道：“父皇，兒臣的下聯(lián)是——日照龍鱗萬點金?！?/br>
    底下眾人sao動起來，群臣間竊竊私語不斷。

    聽到這個回答，朱元璋微怔了一下，隨即高聲贊嘆道：“好，老四這個對的不錯。日照龍鱗萬點金，嗯，有點意思。來，老四，與朕共飲了這杯酒。丫頭，給你四哥倒酒?！?/br>
    康青鸞微笑著頷首，接過宮女遞過來的酒杯斟滿，然后遞給了朱棣。二人四目對視，朱棣深情看了一眼，康青鸞微笑回應(yīng)，隨后又回到了朱元璋身邊。

    看著他們父子二人豪邁共飲，康青鸞心中卻有些忐忑。朱棣的這個對子自然要強(qiáng)過朱允炆的百倍，可是未免有些鋒芒太露。如今的朱棣是諸王中的佼佼者，且憑借自己的赫赫戰(zhàn)功在朝中亦樹立起了威信，但再怎么說，朱允炆才是未來的皇位繼承者。今日他如此出挑作對，康青鸞能感受到他對皇位仍充滿著渴望，相信東宮的人也一定覺察到了，如此是否會引起他們的猜忌？

    眾臣紛紛舉杯向萬歲道賀，唯有隱于人群中的黃子澄憤憤地瞪了朱棣一眼……

    宴席結(jié)束后，朱允炆回到了自己宮中。已至深夜，他卻毫無睡意。這一次朱棣返京，雖然這位四叔對身為皇太孫的自己十分恭敬，可他心里還是升起了隱隱的不安。此次朱棣北伐大勝，威望震懾蒙古各部落，那些蒙古人沒想到在徐達(dá)死后，大明朝又出現(xiàn)了一位如此威猛的大將軍王，紛紛投誠拜服。而在朝廷中，之前議儲時候支持燕王的大臣們更是大肆夸贊、多番吹捧。相形之下，他這個皇太孫卻是毫無建樹，平庸無奇。

    一種無形的壓力令朱允炆有些喘不過氣來，他按著自己有些隱隱發(fā)脹的太陽xue，想令自己平靜下來。忽然腦子里浮現(xiàn)出了那抹溫柔的倩影，他默默地坐到書桌前，從一堆書冊底下抽出一副畫卷展開。癡癡地凝望著畫上的女子：螓首蛾眉，巧笑倩兮，氣若幽蘭，美眸盼兮……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有事，今天多更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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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 第 45 章

    就在朱棣逗留京城月余即將返回北平前，從西安傳來了一個噩耗——秦王朱樉駕薨了。并且在秦王過世三日后，秦王妃敏敏帖木兒被下人發(fā)現(xiàn)用三尺白綾在房內(nèi)自盡，追隨她的夫君一同去了。

    “二哥、二嫂……”康青鸞悲傷拭淚，痛惜道，“還想著以后能有機(jī)會去西安探望他們，沒想到那日一別后竟是天人永隔。朝廷對外宣稱二哥他夙興夜寐勤于公務(wù)，終至積勞成疾不治而亡。而且為了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