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睜開眼睛，耍賴著摟著她mama坐了起來。

    “都十九了，不是九歲，在外面的時候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像個大人，怎么在家里還是小孩樣?！狈綍郧汆止镜?。

    “mama，把大毛也叫醒吧，他昨天說過，他想跟我一起去?！?/br>
    “可別，他就是想騎自行車，不管是你載他還是他載你，我都不放心，下個月他開學(xué)前我再帶他回一趟。”方曉琴道，她把整齊的疊在凳子上的衣服給方圓拿過來。

    方圓接過，剛想把身上的短袖碎花背心脫下來，看了一下她mama還在，不禁低叫道：“mama，你快出去吧，我要換衣服了?！?/br>
    方曉琴嗤道：“我是你mama，你什么樣我沒見過，還跟我避嫌?！?/br>
    雖這么說，但還是起身出去了。

    “手腳麻利點，我現(xiàn)在下鍋給你煮面條，別拖久，不然面就坨了?！?/br>
    方圓穿好衣服，坐在小圓鏡前面梳頭，把上班以后就沒有扎過的黃絲帶重新扎在兩條辮子上。看著鏡子里明眸皓齒，精神整齊的樣子才滿意的站起來。

    隔簾外的小床上，兩兄弟睡得四腳朝天，口水直流，方圓躡手躡腳的經(jīng)過，輕輕的把門帶上，看見飯桌上已經(jīng)放上了一碗熱騰騰的面條。

    她洗臉?biāo)⒀篮筮^來，聞著面條的香味，開始覺得肚子餓了。

    “mama，這是精面條啊?！狈綀A嘆道。

    “恩，就剩這么一把了，今天你還要騎那么久的車子，讓你吃了有力氣?！狈綍郧侔芽曜舆f到她手里。

    方圓笑呵呵的接過，吹了吹面湯，美滋滋的吃起來。

    “mama，都裝了什么東西?。俊狈綀A指著桌上的三個袋子問道。

    “麥乳精、幾塊布料、兩雙解放鞋還有紅糖和糕點?！狈綍郧俚馈?/br>
    “都帶給誰的？”爺爺奶奶和大伯小叔住一起，她先問清楚，免得給錯了。

    “你只管帶給你奶奶，讓她去分配，大家會領(lǐng)她的人情?！编l(xiāng)下的公婆對她一直很好，方曉琴是領(lǐng)情的，現(xiàn)在小女兒也是婆婆在照顧著，每次去鄉(xiāng)下，她總是不空手。

    她從口袋里拿出手絹包著的鈔票，點了四張出來，“這二十塊錢你給奶奶帶去，就說是你孝敬她的。”

    方圓推了回去，沒好氣道：“我自己也有錢，我會給奶奶的?！?/br>
    “你還沒領(lǐng)工資呢，先拿著。還有，盒子里的錢不能動啊。”方曉琴再次叮囑道。

    方圓暗自翻了翻白眼，私房錢讓mama掌握一清二楚真是不好，一點用錢自由也沒有了。

    “要不要給meimei帶點東西？”方圓咬了一口面條，抬頭看了看她媽，輕聲問道。

    “你奶奶不會虧了你妹的，你就放心吧。你不是還給她買了禮物么。”方曉琴指了指方圓鼓鼓囊囊的軍挎包。

    她大姐雖然拿了兩袋麥乳精給小女兒，她讓方圓帶去，也不好指明是給小女兒用的，不過她知道婆婆肯定虧待不了自己女兒。

    方圓推著自行車出門的響動，還是把里屋的大毛給吵醒了。

    “姐，你是不是要走了，等等我……”剛從夢中醒來的大毛，驚慌的喊道，傳來一陣手忙腳亂的踢踏聲。

    “快走，快走，別讓他跟上?！狈綍郧俪q豫的方圓揮手。

    方圓騎著自行車滑出了百米后，轉(zhuǎn)頭看了一下，方曉琴正抱著穿著背心短褲跑出來的大毛不放手呢。

    她吐吐舌頭，覺得有點對不住徐新國小朋友，但還是迅速的踩動踏板出發(fā)了。

    清晨的陽光穿過河道邊的柳枝，星星點點般灑落在石板道上，清風(fēng)拂面，帶動方圓的黃絲帶在風(fēng)中顫動。

    騎著永久自行車，路過排著長隊的賣rou亭，那里像一條灰藍(lán)的小河流，沉寂又熱鬧。

    很快紡織廠也到了，這是余陽縣最大的工廠，有上千號工人，灰色的廠房盤踞在熱鬧老城區(qū)，旁邊是縣文化宮，每個月末會放映電影，那時人山人海，縣里人都往這里趕。

    廠房外面刷著“工業(yè)學(xué)大慶、農(nóng)業(yè)學(xué)大寨”的幾個大字，被晨光染上一抹鮮活的橙色，雖然是周末，但是廠區(qū)前面仍然人來人往，有加班的工人，有住在廠里單身宿舍的職工。

    出了縣城以后，道路就比較顛簸，大段的石子路讓方圓的屁股都顛疼了，路上碰到的行人，衣著也更為破舊，打的補(bǔ)丁是越來越多。

    七點多的時候，頭頂?shù)年柟鉅C熱起來，方圓停車把掛在把手上的草帽戴起來，喝了一口水壺里的水，重新出發(fā)。

    越騎路況越差，有些地方還要下車推行，但是看著道路兩邊那一望無隙的黃燦燦的稻田，方圓心情卻輕快起來，今年會是一個豐收年，只要不餓肚子，每天有白米飯吃，那就是幸福的日子了。

    方圓從來沒有挨過餓，她知道三年困難時期，外省餓死過很多人，Z省依山傍水，在前幾年的時候，雖然農(nóng)村人也挖過野菜，主食里雜糧摻得多了些，還有吃米糠的，但沒聽過有什么人餓死的。

    前幾年方圓來鄉(xiāng)下的時候，跟著吃過社隊里的大鍋飯，她發(fā)現(xiàn)倒掉浪費(fèi)的還很多，記得當(dāng)時爺爺嘖嘖心痛，嘆道不是自家糧不知道愛惜。后來砸掉大鍋熔了小鍋，按工分分糧到戶，爺爺家還能多出糧食來送到縣上給方圓他們。

    天空越發(fā)湛藍(lán)，土地廣袤，空氣里也帶著一絲清甜，河溝處上方的青草地里立了一塊大石頭，上面寫著青灣村三個字，不到兩小時，就到了鄉(xiāng)下老家了。

    有扛著鋤頭的老漢、有提著泔水桶的婦人，還有牽著水牛的半大小子，在村口看到推著自行車進(jìn)來的方圓，都好奇的站住打量著。

    進(jìn)入村子后，越來越多的人發(fā)現(xiàn)方圓，站在一圈指指點點的私下竊語，沒人敢上前詢問。

    “哎呀，你是徐大爺家的二孫女吧？”有一個站在矮土房門口，拿著一塊毛巾給孩子搓臉的婦人看見方圓，驚喜的叫了起來。

    方圓笑著點頭：“是的，我爸是徐大江，我是他的女兒方圓?！闶嵌饐?？”

    方圓回村的次數(shù)不多，但是她的記憶力不錯，認(rèn)得出眼前這個婦人是爺爺兄弟家的兒媳婦，她要叫她二嬸。

    “對，對呀，沒想到你還記得我，快，我去告訴你奶奶，她家大學(xué)生孫女回來了。”她放開兒子，手里還拿著毛巾，就朝方圓爺爺家跑去了，一邊走，一邊對旁邊的人說，“你們不認(rèn)識吧，這是大江哥的女兒，縣里的姑娘，大學(xué)生！”

    她似與有榮焉，一路和人說著。

    方圓在后面跟著，臉上微微發(fā)燙。

    自行車旁很快聚集了一幫小孩子，有一個淘氣一點的突然跳上了后座，方圓差一點因為車子失衡摔出手去。

    孩子很快就被旁邊的人揪下去了，但是上來問話的人卻越來越多。

    “徐大爺家的孫女，我是你表姑婆，你記得我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