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從耳畔劃過的聲音。

    白藤有些頭重，“好了安年，你毋須這樣講——”

    “我偏生要講！”白藤愈淡然，越槿歌愈急切說出，仿佛至今只是他一人荒誕意yin的獨(dú)角戲，旁人不屑一顧?！拔揖褪菤g喜你！哪有甚么其他的意思，哪里需要你絞盡腦汁為我解釋那許多了。你當(dāng)初拼死救我，天大的人情我怎么也還不了。我又一無所有，想著你覬覦我已久，那夜山洞里還……那我把你要的賠給你就是！”

    他彷徨退了兩步，“可誰知道，連心也賠進(jìn)去了?！?/br>
    ☆、第十二章

    他大聲嚷嚷：“我將自己的心補(bǔ)償給你，你明明也是歡喜我的，為甚么不要！為甚么還要和你那師兄朝夕相對(duì)！一路上你我本就以夫妻相稱，為甚么來這涼州你便翻臉不認(rèn)人了！”

    越說越委屈，連日來的不滿終于找到個(gè)宣泄出口，他激動(dòng)得已是臉頰緋紅，聲音帶了幾分哭腔，竭力掩飾。

    白藤被他一番話嚇得不輕，太過于顛覆以至于她腦袋已然不夠用，愣怔在原處想要捋清楚一些。

    她平時(shí)的情緒沒有太大的起伏，高興抑或不耐，旁人很難透過她的神情分辨。她此刻身子挺立，面無表情，在越槿歌看來委實(shí)有些嚴(yán)肅正直。

    越槿歌心里沒底，咬著唇，眸中仿若含著秋水。等了一會(huì)無果，悲忿更甚，索性心中一橫上前去，雙手緊緊扣住白藤臂膀，嘴唇顫抖著覆上去。

    久違的怯怯廝磨，纏綿出涓涓情意，他微喘著氣，眼神迷離里帶著幾不可察的卑弱，呢喃出聲，“是因?yàn)椋材赀^去太……阿藤不喜歡，所以不想要我？”

    因?yàn)榕涯娌桓?，他過去確實(shí)算不上潔身自好。說著，他抱得白藤愈發(fā)緊，若是早料到如今的苦果，他曾經(jīng)怎會(huì)那么荒唐。

    白藤終是被他打敗，心口一鈍，緩緩?fù)崎_他些，再一次正視起他來。

    白皙面容里帶了份不可言說的朱紅之色，嘴唇飽滿微微抿起，眼波里盡是慌亂又倔強(qiáng)，莫提多么催人心肝。若不是身子挺拔，更像個(gè)姑娘家了。

    清風(fēng)吹過去又是難以言說的燥熱，白藤也不知是否被醉花釀迷了心智，頭有些重，鬼使神差地勾起他下巴，俯近身子。

    “你方才說歡喜我？”

    兩人太過親近，白藤的話帶著濃郁酒香喘在越槿歌臉上，攪得他一陣心亂。越槿歌覺察出白藤眼神已漸失清明，直勾勾的迫人得很。

    他不想否認(rèn)嘴硬，直直點(diǎn)頭。一陣天旋地轉(zhuǎn)，猝不及防下他竟猛地被撲倒在地，隨后鋪天蓋地的吻迎面侵襲而來。

    霸道，直接，一如半年前在山洞里，火光幽暗下蠱惑地伏在他身上。白藤平日的克制自勉此刻已化作春水向東流去，整個(gè)人強(qiáng)勢(shì)得叫越槿歌捉摸不透。

    平心而論，他不厭惡白藤的主動(dòng)親近，甚至是雀躍的。他仰頭，試著撫上她的背：“莫急，你總歸是姑娘家，這樣不好?！?/br>
    他想著，兩人這便是定情了，雖被白藤惹得有些情動(dòng)，不必急于這一時(shí)。他總被她壓在身下，亦是講不過去的理。

    白藤現(xiàn)如今身子無恙，乍然聽到他的心意，多年求而不得的壓抑全數(shù)坍塌消散，兼之酒勁正酣，她瞇了瞇眼，“怎地，安年這是要反悔？”

    大漠天門中人本就不拘于禮數(shù)，多年來她知曉越槿歌的喜惡和脾氣，只以為他從頭既尾的生怕和她扯上關(guān)系，白藤便竭力克制自己，免得讓他誤會(huì)。

    可也受不住他三兩回的甜果子。

    “要反悔只怕也來不及，安年真當(dāng)白藤?zèng)]有氣性不成?！北持鴺溆巴渡湎碌娜展猓凵耠S意輕浮，肆無忌憚地來回看著他。

    當(dāng)白藤再度俯低身子時(shí)，單臂依舊強(qiáng)硬地按壓住越槿歌，動(dòng)作溫柔了不少，女子清香帶著微醺酒意，就那么極為珍視地覆了上去。

    隨波逐流，他倆雙手緊了又松，遏急著想要抓住甚么。草木氣息，鏡湖里柔情四溢的清水，甚至腦里若有似無姑娘的嬌語。

    波光厭影里，衣衫四散周圍，夾雜難以言說的汗?jié)n。鴛鴦交頸，玉珠含淚，雪肌相疊，烏發(fā)纏結(jié)，已是深閨夢(mèng)中人，莫似紅豆絞人心。

    涼風(fēng)拂不開萬般風(fēng)情癡種，陌上碧洗空潤，余光柔和，與遠(yuǎn)方的晚霞漸成一道絕美的景致。

    ***

    涼州城難得落了場雨。

    待翌日日頭一出來，殘余的雨水很快消失殆盡，先前被淋落在地的黃沙依舊飄忽在半空，除了潤澤些許，似乎再?zèng)]其他的改變。

    酒樓的小二滿臉笑意吆五喝六，未出閣的姑娘在街巷隨意閑逛，尋摸生計(jì)的各路商人互敬碗酒，稱道起清淡如水的兄弟。

    年年復(fù)此景，燈與人依舊。

    走馬不歡，唯道惘然。

    鈺帝自登位起，大刀闊斧進(jìn)行改革，廢除先太子仁厚政令，興兵重武，增賦稅，重刑苛，一時(shí)引得眾人極為不滿，議論紛紛，怨聲四起。

    鈺帝元年秋，帝以侍太上皇修養(yǎng)為名大建行宮，先太子太傅言士章?lián)砹χG，帝怒，當(dāng)場罷黜官位，抄其家府。

    朝廷噤言。

    該來的終究要來。

    單將軍最近火氣極大，朝廷命書一卷卷送過來，悉數(shù)被他壓下，可若再抵抗不尊，正好給了那人欺君的罪名。

    與他一齊保衛(wèi)家土的叁拾萬好兒郎，怎能被那人像廢子一樣丟棄。

    形勢(shì)所迫之際，他懷著心思，半夜里喚了越槿歌交談。

    翌日，越槿歌邁出房門時(shí)，步履沉重，額間碎發(fā)盡數(shù)結(jié)起，束了當(dāng)下男子時(shí)興的干練發(fā)髻。

    秋冬交際時(shí)候的鏡湖更加光彩照人，層林覆上耀眼溫暖的金色，艷麗到極致竟隱約帶著頹敗之勢(shì)。

    白藤一頭烏發(fā)松松垂在腦后，就那么閑適地坐在湖邊，鞋襪已脫去放在一旁，雙足落在水里，有意無意擊打水花。

    與以前的冷淡內(nèi)斂相比，此刻浣足戲水的她，分明容貌未有變化，眉眼間卻多了分溫婉的女子之態(tài)。

    越槿歌一身勁衣，發(fā)髻梳得一絲不茍，他心緒復(fù)雜不知如何開口，只是如以往默默坐在她身邊。

    “鏡湖一年四季各有美景，引天山雪水直流而下，灌溉出這一片蔥翠林木，是西北難得的綠洲。若有幸在此地終老，倒是莫大的福氣?！卑滋俾曇糨p揚(yáng)，如是開口。

    這話……是越槿歌親口講過的。他靜聽白藤的輕嘆，心里更是愧疚難當(dāng)，胡亂應(yīng)道，“是啊，山中恣意隨日月，這該是幾生的運(yùn)氣?！?/br>
    白藤把頭轉(zhuǎn)過來，目光停留在他腰間一會(huì)，然后看著他笑笑，“原已找回了這玉，白藤倒不用日日自責(zé)，這樣也好。”

    南疆軟玉物歸原主，終究屬于皇室。安年佩上它，又是興帝嫡子，是最為正統(tǒng)高貴的六皇子。

    局勢(shì)千變?nèi)f化，縱然他不做，那些世家大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