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她只作不明就里地推搪過去也就算了，可是偏巧讓他碰上了虞紹珩，偏巧這位虞少爺又長了一張叫人誤會的臉……蘇眉心里默嘆，她昨天已經(jīng)很尷尬了，但愿今天一天也不要讓她碰上魯滌安。

    然而，她這輩子的運氣似乎在如愿以償嫁給許蘭蓀那一刻，就全都用光了。她才上到三樓，一轉(zhuǎn)過樓梯拐角，迎面就碰上了夾著書的魯滌安。

    “魯先生。”蘇眉低頭同他打了聲招呼，讓在一邊。

    “哦，許夫人?！濒敎彀惨娏怂@訝里依稀還帶著點慌亂，嘴上打著招呼，人反而向后退了一步，和平日的大方和藹判若兩人，連眼皮也不朝蘇眉掀一掀。

    蘇眉見狀 ，猜度他多半是誤會了她和虞紹珩，可是昨晚那個情形，她也怨不得別人誤會。況且，要是這么想能叫他從今以后不來打擾她，那他愛怎么想就怎么想去吧！她一點頭錯過了魯滌安，便往自己的辦公室去了。

    18、綠意（四）

    其實，魯滌安不是不想跟她說話，是不敢。

    昨晚他被虞紹珩從蘇眉家里“請”出來，口中猶自謙辭推讓：

    “我就住在學(xué)校的教工宿舍，很近的，走過去就到了……”

    虞紹珩卻看也不看他，只是彬彬有禮地拉開了后座車門，“魯先生，請?！?/br>
    魯滌安在車門前略站了片刻，見虞紹珩一動不動拉著車門，自己若不進(jìn)去倒像是故意晾著他，只好彎腰上車。只是他剛一坐定，那車門便扎扎實實地碰了過來，虞紹珩關(guān)門的動作是有點重，可要說“摔”倒也不至于；但就是這似是而非的微妙界限，反而讓魯滌安越揣摩越忐忑：

    難道這人真和蘇眉有什么？可他是許蘭蓀的學(xué)生，不能夠吧？

    虞紹珩沒同他打招呼就發(fā)動了汽車，魯滌安勉強(qiáng)做出一副若無其事的神態(tài)，提醒道：“掉頭第一個路口左拐最方便?！?/br>
    “我知道。”虞紹珩車開得倒是很穩(wěn)，一邊搖上車窗，一邊對魯滌安道：“魯先生和蘇眉很熟嗎？”

    魯滌安聽他語氣淡漠，全不是閑話家常的口吻，從后視鏡里也看不出他面上是喜是怒，為求穩(wěn)妥，便笑著說道：“就是同事，也不是很熟?！?/br>
    “哦?！?nbsp;虞紹珩輕輕應(yīng)了一聲，“你們還有別的同事住這附近嗎？”

    “有啊，學(xué)校很多老師都住在這附近?！濒敎彀猜犓麊柶饎e人，不由心弦一松。

    虞紹珩又“哦”了一聲，“那您怎么不把菜送給別人呢？”

    魯?shù)习惨汇?，剛剛緩下來的心緒便像被麻痹了一般，片刻之間，再找不出個妥帖穩(wěn)當(dāng)?shù)睦碛伞?/br>
    虞紹珩卻似乎是開車開得太專心，根本沒留意到他的尷尬，回過頭來微微一笑，“您不說我也知道，您是仁人君子，必是憐貧恤弱慣了，可憐她一個孀居新寡，能幫忙的自然要幫一幫。”

    他一頂“仁人君子”的帽子遞上來，魯滌安自知受之有愧，謙笑著道：“哪里哪里，同事嘛，我也是敬重許教授……”

    然而他話沒說完，便被虞紹珩截斷了：“不過，魯先生，眉眉愛靜不愛鬧，尤其是這個時候。如果沒什么重要的事，我建議您最好不要去打攪她；而且眉眉的事，您也最好不要隨便和人談?！?/br>
    他說話的口吻依舊平淡，然而“眉眉”兩個字落進(jìn)魯滌安耳中，卻像是聽見了一聲炸雷，條件反射似地匆忙應(yīng)了一句：“哦，好。”

    直到車子開到學(xué)校側(cè)門，兩個人誰也沒再說話。

    魯滌安有些恍惚地下了車，腦海里尤在回想著今晚蘇眉來開門時挽在臂上的衣裳和虞紹珩的那句“眉眉愛靜不愛鬧”……他的喉嚨艱難地空咽了一下，虞紹珩那句話哪里是什么“建議”，分明是在警告：警告他不要打蘇眉的主意，也警告他不要“談?wù)摗苯裉斓乃娝劇?/br>
    魯滌安沮喪莫名，他此時的心境不像個未遂的求愛者，卻像個不小心撞破了作案現(xiàn)場，擔(dān)心被兇手滅口的路人。他今天真是不該喝酒。

    虞紹珩開車回家，路過蘇眉的住處，手指在唇上輕叩了兩下，無聲一笑。

    眉眉，他想起魯滌安方才掩飾不住的驚惶神色，就覺得自己這個“發(fā)明”可謂神來之筆，而且他對自己一想到就能淡定順暢地說出來，感覺尤為滿意。

    眉眉，也蠻好聽的，等過些日子，她落在他手里，他就這么叫她——他愉快地做了個決定，忍不住去猜想她現(xiàn)在要是知道他在魯滌安面前這么叫她，會有什么反應(yīng)。

    次日一早，虞紹珩跟處長黃之任告了假，便回家?guī)兔︻A(yù)備meimei的生日派對。

    父親沒有過生日的習(xí)慣，母親也不大愛熱鬧，因此紹珩家里除了偶爾在父母結(jié)婚周年的時候大宴賓客之外，就只有每年惜月的生日才開正經(jīng)的派對。因為客人只請惜月的同學(xué)朋友和親眷里相熟的同齡孩子，長輩的禮物大多都在今天差人送來，一張一張寫感謝卡片也是個苦差事，惜月不愛寫，紹珩便都委給才讀中學(xué)的小弟代勞，美其名曰：“給你個練字的機(jī)會?！?/br>
    至于客人座次、鮮花裝飾等等一應(yīng)雜務(wù)都有管家料理，虞大少爺四處查看了一番著實也沒什么需要他幫手，想了一想，干脆到廚房去試菜。

    虞紹珩正跟大司務(wù)討教廚藝，忽然隔窗望見一輛黑色的福特車慢慢開了過來，他留意看了眼車牌，原來是輛情報部的公務(wù)車。

    他以為是有人來給父親送公函，不料車子開到樓前，從副駕出來的卻是蔡廷初的貼身秘書葛鳳章，虞紹珩心道，他坐的是副駕，那后面車?yán)锏木鸵欢ㄊ遣掏⒊醣救肆恕?/br>
    果然，葛鳳章輕快地繞到后頭拉開車門，從車?yán)锍鰜淼恼乔閳蟛康牟块L大人。虞紹珩見狀，輕輕鼓了下腮幫，要不要這么巧？他頭一次告假躲懶，部長大人就上門來了。幸好自己在廚房，還是不出去的好。不過，這車跟他平時開的一樣，是情報部的標(biāo)配， 應(yīng)該不是蔡廷初的座車。

    等虞紹珩在廚房里鉆研了半個鐘頭的醪糟和紅糟，看著蔡廷初的車開出了棲霞，才出來跟外頭的侍從打聽：“蔡部長來有什么事嗎？”

    “蔡部長來給惜月小姐送生日禮物?！?/br>
    紹珩聽罷，卻是半信半疑：月月的面子再大，也用不著部長大人親自跑這一趟吧？

    惜月的生日禮物，蘇眉也頗費了一番心思。

    虞家的金粉奢華她早有領(lǐng)略，兼之林如璟那日評點惜月的手袋價格昂貴，蘇眉料想不管怎樣貴重的禮物，于她恐怕也只是尋常。既然是朋友，倒不如送一件自己的心愛之物，盡了心意也就是了。她忖度惜月既寫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