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鄭重地向著束和行了一禮，像是宣誓一樣開口，“若是能取夕涵為妻，定珍之重之，此生別無二色。”

    聽見他將子嗣的事情略了過去，束和抬頭看過來，眸中隱隱有些譏諷。

    “我只是一個(gè)閹人，沒有什么宏圖之志，也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便死了?！笔偷氖种竸澾^杯子，帶起一串血珠，他似乎毫無察覺，只將聲音壓得更低了，“但，只要我還有一個(gè)親信活著……”

    他稍作停頓，眸中的冷意幾乎要凝成實(shí)質(zhì)，聲音中帶出些殺意來：“男子多薄情，我知道。但你若是背叛她，我定會(huì)將高家每一個(gè)人都剮了?！?/br>
    高煜下意識(shí)起身往后退了一步，瞪大了眼睛，一時(shí)無言。

    “高大人，見諒?！笔偷谋砬閰s突然一變，將所有的冷意都收了起來，換上了笑，語氣似是親切，“雜家是慎刑司出身，說話難免粗俗?！?/br>
    “無，無事?！?/br>
    高煜意識(shí)到自己的動(dòng)作失了氣勢(shì)，便抬腳重新坐回桌前，似是隨意地應(yīng)了。

    他說著話，卻沒有抬眼去看束和，而是低頭慢慢地喝茶。

    “時(shí)間不早了，雜家便告辭了?！?/br>
    束和抿唇笑了，起身扔下一句話，就走了。

    高煜強(qiáng)撐了精神，起身來送。等束和出了院子，他關(guān)上門，緊繃的神經(jīng)終于放松下來。

    他長(zhǎng)呼了一口氣，額頭上早就出了一層薄汗。

    高煜是讀書人，往往是文人相輕、唇槍舌戰(zhàn)，很少會(huì)面對(duì)這樣一個(gè)說著話，就似乎要拿出刀來的‘小人’。

    束和說那話的時(shí)候，眼神真的把他鎮(zhèn)住了。

    那是絕對(duì)是一雙見過血的眼睛，陰狠毒辣，里面閃過的光就像是刀尖的寒芒。

    高煜搖搖頭，將雜念甩出去，回到的屋子的時(shí)候，視線掃過剛才束和用的杯子。

    他赫然發(fā)現(xiàn)，杯子的邊沿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破了口子，面上竟然還沾染著血跡。

    這套杯子是他新購入的，放到這里以后，他也使用過，沒有發(fā)現(xiàn)這樣的裂痕。

    難道是，剛才……

    高煜轉(zhuǎn)頭看向束和離開的方向，眼中閃過驚愕。

    正如他所想，那杯子就是束和弄壞的，而上面的血跡也是束和的。

    他從高煜的院子出來，面上一片平靜，手垂在身側(cè)，有血珠凝在指尖，最后砸到地上，濺開一小朵血花。

    束和似乎毫無察覺，緩步走著。

    這大概是束和做過的最艱難的一次交易。做了無數(shù)次的心里防線，卻先一步被自己打破了。

    從點(diǎn)頭承認(rèn)，要將夕涵交到另一個(gè)人手里，開始。

    在看不見的地方，他就已經(jīng)是血rou模糊了。

    就像是用刀子扎進(jìn)胸口，把還在跳動(dòng)的心一片片切碎，再親手?jǐn)[到盤子里。

    血早就已經(jīng)流了一地，只是別人看不到，罷了。

    束和突然踉蹌了一步，抬手用袖子抹過唇角。他扯出一個(gè)笑，抬眼看著夕涵住的方向，身上的冰冷褪去，只是剩下了無盡的溫柔。

    在他心里，夕涵就是全天下最好的人。

    全天下的人最好的人，就應(yīng)該使用全天下最好的東西。吃食、衣裙、發(fā)飾、胭脂……

    只要是他能尋來的，他都給她。

    而這最后的，他便是想要，把所有女子盼了一輩子的愛情給她。

    高煜被譽(yù)為第一才子，相貌也是受到萬人追捧。那么，高煜性子中最后剩下的虛偽與薄情，只要有他在，便永遠(yuǎn)只能埋在最深的土里。

    他不知道，夕涵還能在這里待多久。

    但是哪怕只有一天，有那樣的一個(gè)英俊才子深情款款地陪著。

    她，也該是高興的吧。

    束和想把所有的都給她，甚至連著自己那顆沾滿泥濘的心，都想一并捧到她面前。

    看啊，這顆心把最重要的部分剝離了，竟然還能跳動(dòng)。

    多么有趣啊……

    束和抿唇笑了，似乎在嘲諷自己的不自量力。

    他眼睛微微瞇起，將眸中所有的情緒掩藏起來。

    “唔?！?/br>
    突然胸口傳來撕裂般的疼痛，他來不及想什么，便被黑暗拖進(jìn)深淵。

    最后一絲神志，聽見有人在喊他。

    不是夕涵。

    在相隔不遠(yuǎn)的地方，正在守著三皇子的夕涵，像是感應(yīng)到了什么，猛地站起身來。

    “主子？”

    十三幾步上前，壓低聲音，喊了一句。

    夕涵感覺心臟不正常的跳動(dòng)，沒有回話，而是抬腳走到門前。

    她輕手輕腳地推門出去，站在院子里四處張望，卻想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huì)突然心慌。

    “主子？”

    十三也跟著出來了，站在夕涵旁邊，眼神的疑惑更深了幾分。

    “沒事。我大概是困了?！?/br>
    夕涵仰頭看著高懸的明月，若有所思地開口。

    她在安撫十三，或許也是在安慰自己。

    “主子，若是困了，便先睡吧。奴才給盯著也是一樣的。”

    十三顯然是相信了夕涵的說辭，甚至皺皺眉，帶著幾分憂慮開口提議道。

    “不用了，在外面站一會(huì)，困意就消了。三皇子不退燒，我總是不放心的?！?/br>
    夕涵搖頭笑了笑，眼睛微微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