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開身，伸手一引廳門，“房大人，慢走不送。”

    房喬捏著銀票的手在空中頓了頓，暗嘆一口氣，轉(zhuǎn)身朝著門外走去，阿虎見他要離開，連忙上前打簾。

    “盧公子，我有兩句話，希望你能轉(zhuǎn)告盧夫人，若她真是我那位故人，定能聽的明白?！?/br>
    房喬走到門口時，突然回過身來，望了一眼盧智和遺玉，將目光落在剛才兩人走出來的那間屋子，盯著那厚厚的門簾，緩緩道：“嵐娘，我錯了，對不起?！?/br>
    這一聲，飽含著無法言喻的復(fù)雜情緒，有著后悔，有著感嘆，有著憂慮，有著緊張。

    廳中頓時沉默了下來，盧智半垂下頭，眼中是nongnong的嘲諷，遺玉靜靜地望著房喬那張消瘦的面孔，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房喬收回視線，轉(zhuǎn)身便要邁入院中，就在這時，廳中四人只聽身后一道清亮的少女聲響起：

    “夫人，您怎么起來了？”

    遺玉和盧智“唰”地一下扭過頭去，就見盧氏正一手撐著簾子，立在臥房門內(nèi)，身上不知何時已經(jīng)穿戴整潔，剛才還散亂的發(fā)絲也整齊的盤成一髻，白皙的臉頰上微帶了些剛剛起床的余紅，清冽的雙眼正眨也不眨地盯著背對她，立在門口處的人影身上。

    仍打著簾子的阿虎，是側(cè)對盧氏站著的，一將那三十歲上下的婦人看到眼里，便陡然瞪大了雙眼，磕磕巴巴地喊道：

    “夫、夫人？”

    先前他看過盧氏在龍泉鎮(zhèn)時的畫像，但凡是丹青，必有失真之處，盧氏面目雖同十三年都較為柔和了些，但整體五官，卻是無甚變化！可是十幾年前，母子三人的尸首，卻是他親自陪著房喬去辨認(rèn)的，怎會有假！

    遺玉和盧智一時愣在那里，腦中思緒急轉(zhuǎn)，想著如何應(yīng)對當(dāng)下局面。

    背對眾人的房喬，在小滿出聲之后，便停在了門口，又聽阿虎震驚的聲音，垂在身側(cè)的手猛然一緊，心臟不受控制地猛然跳動起來，繃緊了面孔，帶著期盼和憂恐的心情，緩緩轉(zhuǎn)過身去。

    那眉，那眼，那鼻——當(dāng)那纏的他夜不能寐的面孔映入眼簾后，只是一眼，這隔了整整十三年的一眼，卻霎時讓他微瞪的雙眼中，涌出兩行淚水，沿著顴骨流下，順著下巴滑落在頸中。

    “嵐……”一張口,便覺失聲，曾輕日日喊過的名字，此時念出，卻倍感艱難。

    不忍過，在她遠(yuǎn)遠(yuǎn)望著他擁她人入懷時，心痛過，在窗外暗窺她失聲垂淚時，害怕過，在她對他視而不見時，痛恨過，在他不得不安排她離開時，心死過，在從那人處見到她的尸首時……

    曾經(jīng)是紅燭玉枕共渡的夫妻，曾經(jīng)是白首相約的伉儷，愛過、恨過，怨過，悔過，輾轉(zhuǎn)十三年，再相見時，誰又能真正說的明，道的清。

    “智兒，這位是？”盧氏平靜地將目光從那張流淚的臉上移開，皺眉望向盧智。

    房喬撐著雙目，讓模糊的雙眼中，盧氏的面容能更清晰一些，但她這平平淡淡的一句問話，卻如一記悶雷打入他的胸口！他想過她會怨，想過她會怒，想過她會斥，卻從沒想過，她竟會用那種看待陌生人的眼光注視著他！沒有情，連恨都不再了嗎……

    盧氏的反應(yīng)同樣出乎遺玉和盧智的意料，但兩兄妹只是微怔之后，遺玉便搶先答道：

    “娘，這位是房大人?！?/br>
    盧氏疑聲道：“什么房大人，不是說有客要見我嗎？”

    盧智上幾步走上前，擋住了房喬直勾勾地盯著盧氏的視線，還有阿虎驚色未定的目光，輕聲道：“娘，這位大人認(rèn)錯人了，她查了小玉，知道咱們家的事情后，只當(dāng)你是她一位故人，這才尋來?！?/br>
    盧氏在盧智擋在她身前的下一刻，面孔瞬間緊繃起來，雙眼中各種復(fù)雜的目光來回交錯，在盧智話音弗落后，才咬了一下舌尖，強(qiáng)作鎮(zhèn)定地答道：

    “哦，原是認(rèn)錯人了，那你們聊，娘回屋去?！?/br>
    早在遺玉和盧智前后走出屋門，劉香香給她端水時候，不慎打翻茶杯跌落在床褥上，她只好從床上起來，讓劉香香更換被褥。

    趁這功夫，她因好奇來客，便走到門邊側(cè)耳傾聽，正聽到從遺玉口中說出“房大人”三字心中驚疑，又聞廳中另一道聲音響起，腦中轟鳴之后，卻是鎮(zhèn)定地?fù)Q了衣裳，適時掀開了門簾，靜靜地望著那個人。

    他老了，不再是當(dāng)年風(fēng)流倜儻的青年，他為什么流淚，是羞傀？是后悔？

    等到腦中清醒時，盧智已經(jīng)擋在了她的面前，她原以為見到這人時，她能平靜地面對，可事實卻是，她心中無數(shù)道聲音在叫囂著：

    去質(zhì)問他當(dāng)年為什么要那么做！

    去質(zhì)問他有什么權(quán)利用自己和孩子們！

    去質(zhì)問他這么多年，是否會覺得良心不安，夜夜難寐！

    但她最終卻只是對盧智交待了一句，便轉(zhuǎn)過身去，十三年了，有什么都該過去了，不是難回頭，而是回不了頭。

    “嵐娘，”房喬啞聲道，“你認(rèn)得我，我知道你認(rèn)得我。”

    盧氏身形一緩，一腳踏進(jìn)房門內(nèi)，房喬立刻大步上前，被盧智伸手?jǐn)r下，看著立在門口處的背影，冷靜在這時根本就無用，他甚至沒有多想，便當(dāng)著眾人的面，急聲道：

    “你聽我說，當(dāng)年之事并非你所想那般！我不是有意要刺智兒，不是故意要關(guān)他，實是因為——”

    “房大人！”

    “夠了！”

    遺玉和盧智同時開口喝道，打斷了房喬的話，遺玉繞過桌椅，伸手就要簇盧本章首發(fā)于同名百度貼吧氏進(jìn)屋去。

    盧氏背對眾人的面孔上，帶著些許遲疑，但側(cè)目望見遺玉臉上憂色，終是不忍讓兒女cao心，另一只腳也邁入屋內(nèi)。

    阿虎呆呆地立在門口，小滿早就掩著嘴唇站到墻邊看著這一幕，房喬眼見那門簾放下，瞳孔一縮，失聲喊道：

    “是韓厲！”

    第210章 泣

    “是韓厲！”

    在房喬失聲喊出一個人名的同時，盧氏的神色陡然一變，遺玉見到，忙挽緊了她的手臂，制止了她回頭去看。

    臥室的門簾落下，遺玉幾乎是半扯著盧氏坐到床上，聽到屋外傳來盧智的聲音，才小聲對盧氏道：

    “娘，他是什么意思？”遺玉并沒聽明白房喬喊出那三個字的意思，似是一個人的名字，可卻從沒聽過。

    盧氏的神色在疑惑和為難之間來回?fù)u擺，壓根沒有聽進(jìn)去她問些什么，遺玉只好扯了扯她的手臂，又問了一遍。

    盧氏恍惚道：“他說的是韓厲，娘少時認(rèn)的一位義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