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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至極,大限將至,老夫也是無能為力,盧大人,你們還是盡早準(zhǔn)備后事吧?!?/br> 若說太醫(yī)署來人之前,一大家子心中還有些期盼,可聽了這位德高望重的老太醫(yī)診斷,卻是打心眼里升起一股子涼意來。 “不、不可能,我爹上午還好好的,劉太醫(yī),您再給看看、再給看看!”老二盧榮和率先驚慌出聲,竟是不管不顧地上前拉扯那老太醫(yī)再去到床前。 盧景珊同時驚慌出聲:“娘、娘?太醫(yī)快來看看,娘暈倒了!” “祖母!” “娘!” 一時間,伴著哭聲和低吼,還有杯盞落地聲,屋里面亂作一片,遺玉死死揪住盧智的衣袖,淚水卻忍不住從眼眶中滑落。 “都亂什么!”老大盧榮遠(yuǎn)總算找回些理智,一嗓子鎮(zhèn)住了屋里眾人,而后紅著眼睛,道:“珊娘、素儀,你們先扶娘回屋,張?zhí)t(yī),煩勞你跟著去看看。劉太醫(yī),還請同找到外面說話,二弟你也過來,智兒玉兒就在這里,守、守著你們祖父?!?/br> 一番安排過后,眾人心中雖哀急,卻都聽了話各自行動起來,半盞茶后,剛才還滿是人的屋里,便只剩下床上不省人事的老人,和床邊的一對兄妹相伴,許久,方聽哽咽聲:“大、大哥……” 盧智看著握住老人的大手,扭頭一臉無措地望向他的遺玉,張張嘴,卻道不出什么安慰,只是伸手落在她肩頭,輕拍了兩下。 …… 十一月初三,懷國公府傳出盧中植病?;杳缘南?,初四的朝會過后,這消息更傳開來,當(dāng)天早上,吳王李恪奉圣諭前去撫問。下午,國公府門前車馬攢動,皆是攜禮前來探望者,不過,氣氛沉重的國公府,無心待客,在門前便謝絕了多數(shù)往來,只有幾位關(guān)系特殊的人家,得進(jìn)門一望。 國公府的后繼關(guān)系復(fù)雜,為今已是眾人皆知的事情,懷國公時日無多的消息一經(jīng)傳出,不少人想要拉攏國公府的勢力,聞此訊就仿佛是看見了破皮的鐵雞蛋一般,都在開始在心里琢磨著承爵的人選,盧老爺子鐵打不動,可他的兩個兒子就未必那般鐵實(shí)了。 如此一來,皇命吳王李恪前去探望一舉,著實(shí)耐人尋味。太子那邊聽到動靜,便消了親自上門的心思,當(dāng)即便暗傳了幾通書信,讓親信的官吏前去國公府探望,而魏王那邊,許是因?yàn)槊χ鴾?zhǔn)備初九的生辰大宴,竟是不露聲色,僅派人送了禮過去。 外面熱鬧,懷國公府里,也不安生,竇氏和趙氏的娘家都來了人,這兩婦人忙里偷閑,各自單獨(dú)見了來人,且不論這些心思重的女人趁著自家男人事忙做些什么小動作。因榮遠(yuǎn)榮和兩兄弟親厚,一忙著應(yīng)對外客,一侍奉床前,一言堂的盧家,失了盧中植這主心骨,卻沒透出太多慌亂來,除了人心生悲,一切事宜還算有條不紊。 盧中植床前很靜,只聞勺碗相碰的瓷聲,遺玉捧著溫水杯子,立在床邊,看盧榮遠(yuǎn)這五大三粗的男人小心翼翼地喂給昏迷中的老人湯藥。 昨晚同劉太醫(yī)談過,盧榮遠(yuǎn)也沒瞞著眾人,將盧中植的余日多則半月,少則七八日的情況,很是明白地告訴了一家老少,只有昏迷一夜今早才醒的盧老夫人,被瞞著并不知情。 一家人悲慟了一晚,奈何盧老爺子這病是老癥非疾癥,且昏迷不醒,只可拖延不能救治,知天命不可違,冷靜下來后,盧家人多是接受了這個現(xiàn)實(shí)。 “水?!北R榮遠(yuǎn)將空藥碗給了下人,道。 遺玉遞上溫水,待他喂了小半給盧老爺子,才輕聲道:“大伯父,您去休息會兒吧,我在這守著?!?/br> 一夜未眠的盧榮遠(yuǎn)搖頭,胡子拉碴的他,沖她露出一抹強(qiáng)笑,“我不困,昨晚沒睡好吧?你年紀(jì)還小,哪比我們這些大人,這里也沒你什么事了,回屋去歇著吧。” 盧家本就人口單薄,盧氏不知去向,盧俊游歷在外,出了這岔子事,家里上朝的停了,上學(xué)的止了,人口也就將就夠應(yīng)對。盧智在前廳同盧榮和待客,盧景姍和盧書晴守著盧老夫人,女人們處理雜事,遺玉昨晚胡亂睡了一宿,一大早便起床到朝陽院來侍候。 “我也不困,”遺玉澀聲道,她想在這里多陪陪這老人。 比起跟在盧中植身邊幾十年的兒女,她同這老人,算來才相認(rèn)了幾個月,相處也不過是十幾日的光景,感情不比他們深厚,但重視親情的她,心里的難過,卻不見得少。。 盧榮遠(yuǎn)輕嘆一聲,兩人便沉默下來,看著面容枯槁的老人,不再交談。 …… 晚上,送走了往來的賓客,侍侯過盧中植湯藥,安撫盧老夫人睡下,盧榮遠(yuǎn)讓下人過去傳話,把一大家子叫到了書房。 屋子里氣氛沉悶,最后一個進(jìn)來的,是眼眶泛紅的盧景姍,挨著遺玉坐下后,見人都到齊,盧榮遠(yuǎn)方才低聲開口道: “方才劉太醫(yī)又來過一趟……這看著,是錯不了了,”他聲音哽了下,“爹昏迷著,娘不知事,我叫你們過來,便是商量下……這后事?!?/br> 聽到這“后事”二字,一家人面色皆變,屋內(nèi)一靜,只有盧景姍的輕聲啜泣響起,趙氏和竇氏也都拿帕子掩了面。 沉默許久,盧榮和啞聲開口道:“大哥且說,我們聽著便是?!?/br> 遺玉被盧景姍摟著胳膊,聽著盧榮遠(yuǎn)將這后事大概講了一遍,對這朝代的婚喪,她起先前不了解,可在國子監(jiān)這些時日學(xué)禮,對這士族大家的喪禮,略知一二。 像盧中植這樣的身份,墓室是早就開始準(zhǔn)備的,一旦亡故,法事之后,入棺停放時日,在這期間,安客接物,族中整修墓室,填充葬品,時日一到,才可出殯。 但盧家所要面對的問題,不僅是喪葬這么簡單,還有他死后留下的爵位和一身家業(yè),按照規(guī)矩,就算是由長子承爵,也需得盧中植親口留言,可眼下他昏迷在來,若是死前未留言語,那便全由皇上做主了。 至于家產(chǎn),遺玉并未打聽,可憑著日賞府內(nèi)吃穿,也知道數(shù)目匪夷,若是盧榮遠(yuǎn)承爵,那這偌大的懷國公府便是換了個主人,身為次子的盧榮和,是需得開府另過的,這家,是不想分,也難。 “就照大哥說的辦吧?!?/br> 盧榮遠(yuǎn)分配了這期間的府務(wù),盧景姍身為外嫁的女兒,沒資格插口,盧榮和沒看見沖他暗使眼色的竇氏,毫無異議地應(yīng)下。 “那便這樣,各忙各的去吧?!睕]心思聊別的話,盧榮遠(yuǎn)正要起身,這屋子里卻突兀地想起一聲問。 “大哥,大嫂一人負(fù)責(zé)這隨葬事宜,難免遭累,不如,這府里的賬務(wù),我先幫著管一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