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還有個老資格的古董商鑒定——竟是假的。錢是追了回來，盤子么也留下來了，就做了個擺件。后來才又聽得消息說散氏盤是有真品的，在收藏世家的葉敬闊手里?！?/br>
    蘇泓宣推推眼鏡，原來想著搶劫的不只是他一個人嘛！

    他想著錯了方向，岑嘉鈺還是模模糊糊知道了點意思：“你是要用你家的贗品把真品搗騰出來？”

    沈謙慎點點頭：“對，俄華道夫開年要舉行拍賣會來回籠資金。這個散氏盤在他們拍品中的消息，肯定很快就會傳開。日本人肯定聞風(fēng)而動，我們把假的替換進去，讓他們買走了便是?！?/br>
    蘇泓宣道：“日本人不是傻的，他們看不出來這是假的么？”

    沈謙慎不以為意：“當(dāng)年若不是恰好碰到馬老和那老字輩的古董商，誰知道我家那個是假的？即便是他們，也不是一眼看出來的，是鑒定再鑒定，識別再識別，最后因一個銘文的筆鋒略有參差，才確定了是假的。我父親雖然追回了大部分錢，但是還給那人留了些，說這以假亂真的功夫的確值錢；再說了，若不是這個是葉家流出的藏品，你也確定不了是個真品吧？”

    岑嘉鈺想了想，法子是可行的。但是如同辦織綢廠，困難也是不少的，要把思路理出來，可能出現(xiàn)的問題要一一解決。

    于是，岑嘉鈺問道：“那么，你怎么用假換真？”

    沈謙慎很有自信：“我和俄華道勝一個庫房經(jīng)理很有交情，他算是個愛國人士。假借存東西來貍貓換太子，應(yīng)該不成問題。只要假的散氏盤能拍賣出去，他也不會被追查。至于銀行嘛，還是那句話，買入離手，賣出也離手?！?/br>
    岑嘉鈺點點頭，沈謙慎說能做到，應(yīng)該就不成問題，接下來的問題——葉文萍已經(jīng)插嘴問道“那么，怎么讓來買的人信任這是真的呢？”

    雖然不想和沈謙慎這種“謀取人妻”的浪蕩子說話，但為了散氏盤，蘇泓宣還是無奈主動領(lǐng)任務(wù)道：“俄華道勝應(yīng)當(dāng)有相熟的古物商初步鑒定，請沈先生中間協(xié)調(diào)，我們最好在初步鑒定后才把真的換出來；我和幾個古器物學(xué)者都有交情，找個交情深且為人可靠的，讓他現(xiàn)場去把假的鑒定為真。”

    蘇泓宣到底是做報紙行業(yè)的，深知輿論的力量：“越是假的，越要讓許多人以為這是真的。我去報社發(fā)表文章，內(nèi)容就是俄華道勝銀行拍賣國之重器散氏盤，呼吁大家保護文物，并痛罵那些賣國求榮的文物販子?！?/br>
    的確是個好主意，岑嘉鈺和葉文萍都眼露贊許。

    注意力被搶去的沈謙慎（開屏）問道：“日本人肯定會派人來競價，這個我們得打聽打聽，如果也是古文物行家，那行事更得小心?！?/br>
    葉文萍小聲道：“也許，是一個叫傅偉的人。他不知哪里聽來了消息，找過我好幾回，說自己是古董商人，想收散氏盤?？捎幸换兀衣犚娝v日本話?！?/br>
    岑嘉鈺問：“可是個子高高，右眼角有一顆痣，單看模樣，還挺英俊？”

    葉文萍點點頭：“對的，是你描述這般?！?/br>
    英俊？

    沈謙慎越俎代庖，醋他人之醋：“你怎么識得他？”

    岑嘉鈺根本沒注意沈謙慎那略揚高的語調(diào)，很有把握地說：“那我們成算比較大。唉，傅偉，是我堂妹的丈夫。他經(jīng)營頭腦很有幾分，諂媚日本人無人能及，可說文物鑒定，憑他的本事，也就是看得出今年做的散氏盤是假的，去年做的就看不出來了。”

    行話說，賞玩古物，學(xué)富五車能看皮毛，三代富貴方知奧妙。傅偉一個暴發(fā)乍富的，不過是為了媚上而附庸風(fēng)雅，哪里懂得分辨真假。

    四個人一番討論下來，定下賺取這散氏盤計劃，便分頭各行其事。

    其中之驚險不順略去不表，但戰(zhàn)戰(zhàn)兢兢，居然也做成了這驚天大轉(zhuǎn)換，摸出了那真的散氏盤，成功拍賣了那假的散氏盤。

    而且也真是如他們所料，最終天價買下它的就是傅偉。他成交后洋洋自得的神情，真是讓人惡心。

    也讓人快意——當(dāng)然，是知道內(nèi)情的幾個人。

    看著傅偉珍而重之地放好散氏盤，在幾個粗壯男子的簇擁下走出拍賣會場，四人在旁邊的房間里相視一笑，笑意還沒到嘴角，同時有種從夢中醒來的虛妄感。

    這次感冒的是蘇泓宣，他咳嗽了一聲，拍拍身旁的箱子：“因為怕戰(zhàn)亂，政府設(shè)立的博物院遷址遷去了重慶，我就護送這散氏盤去那里?！?/br>
    葉文萍低低解釋：“把散氏盤捐給國家，本就是我父親生前遺愿；我哥哥就要回來，我休學(xué)一段時間，同我哥哥把我父親遺體送回老家。兩樁事情做畢，我父親泉下之靈也就安息了?！?/br>
    蘇泓宣又咳嗽了一聲：“沈先生，這些天真是感謝你，為了散氏盤東奔西走，出謀劃策?！?/br>
    沈謙慎覷一眼岑嘉鈺，見她并沒有丈夫遠行的悲切，反而是略有些迷惘的樣子，心頭不由得大喜。

    他上去大力握住蘇泓宣的手：“哪里哪里，國之興亡，匹夫有責(zé)。蘇先生一路小心，好好照顧葉小姐。”

    蘇泓宣解釋：“不不不，文萍并不是重慶人?！?/br>
    蘇泓宣踟躕了一番，還是走到了岑嘉鈺面前：“岑嘉鈺，我······”他是想要道歉的，散氏盤的事情是他冤枉了岑嘉鈺，但她這些天也是為了散氏盤盡心盡力的。散氏盤不流落歹人之手，要多虧他以前嗤之以鼻的“攀附權(quán)貴”和“生意之道”。

    蘇泓宣書生的恃才傲物讓他一直開不了口告訴岑嘉鈺沈謙慎的狼子野心，而且他心底又有一點懷疑岑嘉鈺和沈謙慎暗度陳倉，再加上他從沒和岑嘉鈺好好講話過，他猶豫猶豫再出口卻是硬邦邦的：“我下午就要動身，你好自為之?！?/br>
    66、六十六章 ...

    要吃梨膏糖, 最好是秋天。

    秋梨水分足，味道也甜。城隍廟的德生記在糖攤前擺了個大炭爐，爐上放一只锃光瓦亮的大紫銅鍋，外邊映著一圈兒圍著看熱鬧的小孩子的臉。老伙計左手拿了根厚毛竹片子，跟石磨打璇一般, 不斷在紫銅鍋內(nèi)攪，右手用鐵挫挫了杏仁、蟲草、干貝的粉末往里頭摻, 膏糖水慢悠悠地蕩出一個小漩渦。岑嘉雯總覺得香味就是從那個小漩渦渦里鉆出來，再緊緊抓住了鼻孔不讓人走。

    岑嘉雯就也會緊緊抓住姆媽的褲子不讓走, 姆媽就買了一小包, 先讓她填了嘴, 剩下的再塞進衣服兜藏回家。岑家一大口子人，買了回去人頭分不到不說, 還叫人說嘴她貪污了公賬做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