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下午下課后, 桑苑約好去紀(jì)亦家拿書。

    打初二最后一次回家屬院后，她就再也沒回去過。

    正如她母親所說，這里變化極大，半山腰上的第一宿舍區(qū)拆了, 擴建成了廠房, 公共澡堂變成了鍋爐房，小學(xué)旁邊的小賣部也變成了大超市。

    桑苑一邊走一邊看, 眼睛里的光芒微微搖曳著。

    老廠區(qū)分為工作區(qū)、學(xué)區(qū)、生活區(qū)和宿舍區(qū)。

    他們都住在第三生活區(qū)。桑苑家老房子的廚房正好對著紀(jì)亦家的陽臺。

    她過了好一會兒才把視線收回來, 想起個事情，立刻從包里翻出來一疊紙, 遞給他。

    “我前幾天預(yù)習(xí)課文, 就干脆把這兩學(xué)期需要背記的詞匯都整理了出來。先拿給你，免得我忘了?！?/br>
    紀(jì)亦接過來, 嘴角揚起。

    她作著補充說明：“本來上學(xué)期應(yīng)該是我輔導(dǎo)你的，結(jié)果變成你給我輔導(dǎo)了，這學(xué)期給你補上?！?/br>
    紀(jì)亦心里甜, 聲音格外輕快：“謝謝桑苑同學(xué)！”

    桑苑略微抬了抬頭，抿著嘴“嗯”了半刻，話鋒一轉(zhuǎn)：“不過……”

    “什么？”

    “我也給了露露、詩怡、陳靜還有陸之遙一份。”

    不是舍不得，只是單純覺得應(yīng)該和他說一聲。

    紀(jì)亦笑了笑，拉開樓下電子鎖大門的時候，順手揉她頭發(fā)。

    “有句話說得好，師父領(lǐng)進門修行在個人?，F(xiàn)在大家手里有同樣的資料，都站在同一起跑線上, 就看自己怎么學(xué)習(xí)了?！?/br>
    桑苑莞爾。

    他家住在三樓，二樓則是李甘兄妹的家。

    紀(jì)亦剛把門推開，里面就傳來個女人的聲音。

    “亦亦回來了？mama做了點牛腩，你一會兒給樓下他們端一點去?！?/br>
    不見其人只聞其聲。

    那聲音隔了兩道墻，仿佛有點距離。

    等這句話說完了，又無縫接了下一句：“對了，下午露露媽送了點芒果過來，我擱茶幾上了，你吃點?！?/br>
    她說著話，開始移動，伴隨著廚房推拉門滑動，人總算出現(xiàn)在了客廳。

    見到紀(jì)亦身邊的人時，紀(jì)母愣了愣。

    桑苑沖她微笑，乖乖喊：“阿姨好。”

    紀(jì)母立刻高興起來：“我說這漂亮姑娘是誰呢，原來是苑苑?？炜炜?，進來坐。”

    紀(jì)母這一支的人，似乎都帶著笑眼的基因。

    笑起來的時候眼尾下垂，彎成月牙，看起來特甜。

    桑苑跟著紀(jì)亦往客廳里面走。

    紀(jì)母夸她：“好多年不見，苑苑都是大姑娘了。這么好看，怪不得亦亦老說你比那些明星還美。”

    “謝謝阿姨夸獎?！?/br>
    紀(jì)亦倒是咳了一聲，有點不自在：“媽，我?guī)Ｉ砟命c書，她作文比賽?！?/br>
    他mama了然：“去吧，我給你們切芒果?！?/br>
    說完又叮囑一聲：“苑苑別客氣，就跟在自己家一樣?！?/br>
    他家基本沒怎么變過，和幾年前一模一樣。

    書房里擺著高高的八層書架，頂上剛好和天花板接在一起，看起來像是堵書墻。

    書架第三層，擺著各種魔方，正方形的、三角形的，全都扭回了同一顏色，放得整整齊齊。

    桑苑之前試寫了一段文。

    她對感情戲把握極好，人物心理的愛恨情仇描繪得惟妙惟肖。就是文風(fēng)過于平淡，矛盾和批判都被淡化了。

    這會兒紀(jì)亦往上面看了看，手一伸，越過她頭頂，輕易抽出來幾本書。

    “我特喜歡這個作家。想要批判諷刺，可以看看他的風(fēng)格?！?/br>
    他把書遞過去，封面上名字寫著“王小波”。

    桑苑說：“我知道這個人，但我沒看過他的書?！?/br>
    書有被人翻動的痕跡，不過保存得很好。

    她看了看書架上因為抽出幾本書而露出的缺口，問他：“紀(jì)叔叔挺喜歡看書的吧，我能借走嗎？”

    紀(jì)亦笑出聲：“我爸？他就只喜歡買書裝樣子，這上面的書他一本都沒看過?！?/br>
    他說話的時候，又挑了幾本出來，然后幫她把書抱起，往臥室走：“我房間還有幾本周國平的，你也可以看看?！?/br>
    ***

    他臥室擺放簡潔，色調(diào)以黑白冷色為主。

    紀(jì)亦去書櫥里找書，桑苑就站在電腦桌旁等他，順便打量幾眼。

    電腦桌上放了張游戲盤，?？雌饋韯傎I沒太久。

    桌后小架子上擺了相冊和白色的影碟，貼著標(biāo)簽。

    她心里疑惑，想要湊近了仔細看看，不料才剛剛動作，紀(jì)亦就擋在了她面前。

    他個子實在是高，窗戶外斜斜的陽光被遮住，桑苑籠罩在他氣息之下。

    他剛才強行插進來，導(dǎo)致兩人站得極近。

    紀(jì)亦不敢看她，視線往旁邊一偏：“書給你。”

    這亂動的眼神可不是害羞——是緊張。

    桑苑腦子一轉(zhuǎn)就反應(yīng)過來，注視著他，仔細想著：“幼兒園和小學(xué)的時候，每次歌舞表演或者運動會一類的活動，學(xué)校都會錄像。家長們?yōu)榱肆粝潞⒆拥幕貞?，會找學(xué)?？啼浕顒庸獗P。”

    紀(jì)亦心臟砰砰跳動，兩手向后撐著桌面，手肘彎曲，站著一動不動：“你說什么呢?！?/br>
    桑苑嘴角漾出細微的弧度，搖了搖頭，退開一步。

    等他稍稍一松懈，她突然伸過手，掐他一把！

    紀(jì)亦猛然吃痛，倒抽一口冷氣，按住剛才被她掐過的嫩rou，側(cè)身下意識要避開。

    卻正好給了她機會。她找個空子鉆過去，然后盯著架子上的東西，挨個兒念給他聽。

    “小班：老鷹捉小雞?！?/br>
    “中班：手工活動?！?/br>
    “學(xué)前班：六一表演?！?/br>
    “一年級：足球賽?！?/br>
    ……

    紀(jì)亦放下手。

    他突然覺得，自己臥室真小，竟然容不下兩個人。貼得太近，甚至能聞到她發(fā)絲上的香味。

    安靜之中，溫?zé)岬暮粑坪踅焕p在一起。

    他舍不得分開，又不得不退一步。

    他嗓子發(fā)緊，自上而下盯她：“桑桑。”

    桑苑咬著下唇，笑容收不住，半垂的眸子像是小惡魔，透了股壞意。

    紀(jì)亦在她面前垂著頭，耳朵透粉的樣子，像只軟綿綿毛茸茸的兔子，讓人忍不住想要多揉捏幾把。

    欺負紅眼睛了肯定更有意思。

    桑苑去扯他校服的袖子：“我家就沒刻這些碟，我們看看。”

    “不要。”

    桑苑很開心：“我也想懷舊?！?/br>
    “不要?！?/br>
    她側(cè)過臉掃了下，選出一盤：“四年級：趣味游戲，看這個怎么樣？”

    紀(jì)亦難得在她攻勢下還堅持己見：“不要?！?/br>
    她將碟拿在左手，笑了一會兒，突然開口：“石頭剪子布^”

    兩個人一起出拳，都是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