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施一禮，“多謝jiejie。”

    “這是唱哪出呢？”董飛卿看著朱玉，“你又沒缺胳膊短腿，不能自己送到程府？”

    朱玉立時顯得特別靦腆，撓著額頭道：“我……不敢?！?/br>
    “……？”董飛卿用眼神表露心緒。

    蔣徽笑意更濃，望向朱玉，“跟你姐夫說說，行么？”

    “行，有什么不行的？”朱玉落座，“你們是我jiejie、姐夫，又不是外人?！?/br>
    這小子，嘴倒是真甜——董飛卿腹誹道。

    蔣徽轉(zhuǎn)向董飛卿，為他解惑：

    從幾歲的時候起，朱玉打心底敬仰、欽佩的人，便是程詢。每每遇見程詢的時候，卻會緊張得手心冒汗、說話磕巴。一是因為年紀(jì)小，二是因為程家與朱家鮮少走動，三是因為過度的仰慕，讓他見到對方的時候慌張失措。幾乎有點兒奉若神明的意思。

    這種情形，蔣徽理解不了，但是喜聞樂見。她恨不得天底下的人都打心底愛戴叔父。

    十來歲，朱玉與蔣徽熟稔之后，得知她能時不時去程府、見到程詢，便求著她幫自己把一些禮品贈予程詢。

    蔣徽當(dāng)時說：“我?guī)阋黄鹑グ?？你親手把東西交給他，不是更好么？”

    朱玉把頭搖得似撥浪鼓，“不，不……我不敢。”

    蔣徽笑得不輕，又見他的禮品是親手做的長笛、木雕，便應(yīng)下來，見到程詢，說明原由，問他能不能收下。

    程詢聽了，覺得朱玉那小孩兒挺有趣，笑著收下，讓她遞話給朱玉，得空可以去程府玩兒。

    朱玉聽了，還是不敢，送小禮物的興致卻更高，每一次都是親手做成，再求著蔣徽送到程詢手中。

    ——聽完這些，董飛卿失笑，對方才的見聞釋然，卻又生出新的疑問：“都這么大了，還不敢見閣老么？”

    “見是敢見，經(jīng)常能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閣老。但是，仍舊不敢跟他說話?！敝煊駥ψ约哼@一點，是真的沒轍，“到那種時候，總會緊張得變成結(jié)巴，語無倫次的。我多學(xué)學(xué)他一些處世之道，能時不時望見他，就知足了?！?/br>
    董飛卿哈哈地笑起來，又問：“最近這兩年多呢？你蔣jiejie不在京城，托誰幫你送東西過去？”

    “這兩年多，一件禮物都沒送過?！敝煊耦j喪地道，“總不能為此與人攀交情，閣老不會欣賞這種做派?！彪S后，竟有些哀怨地看著夫妻二人，“你們怎么才回來??？”

    董飛卿笑不可支，心里覺得這小子實在有意思：單說先前幫蔣徽查陳嫣的事，足見很有城府；進(jìn)門后的言行，可以看出是八面玲瓏的做派；而談及最敬慕的長輩的時候，卻是這般的孩子氣。

    蔣徽也是眉眼含笑，“其實，閣老一定記得你，你派小廝送禮過去，他也會爽快收下。這么多年了，你們其實算是熟人了。”

    “那可不行?！敝煊駬u頭，“閣老幾時在家，我哪兒知道??？小廝前去的話，讓有心人看到，便是朱家給閣老送禮。不好。再說了，閣老也不會當(dāng)著小廝的面兒，品評我送的物件兒。”

    蔣徽笑著搖頭，“真是拿你沒法子?！?/br>
    朱玉心念一轉(zhuǎn)，雙眼一亮，對董飛卿道：“姐夫與閣老的淵源，京城無人不知。往后再有這種事，我能不能麻煩你幫忙??？”

    蔣徽訝然失笑，“你可真行啊，見到與閣老走得更近的人了，就把我晾到一邊兒去？”

    “話不能這么說。”朱玉笑道，“不是你的緣故，我怎么可能與姐夫坐在一起說話？”

    蔣徽拿他沒法子，笑而不語。

    董飛卿則順勢道：“舉手之勞。下回打個招呼就成?！?/br>
    “多謝姐夫。”朱玉由衷地笑起來，“那么，曾家那邊，我讓眼線更加留心，但凡有可疑之事，便命人來傳話?！闭f著站起身來，再一次鄭重行禮，“你可千萬不要推脫，畢竟，我除了這件事，眼下也不知如何酬謝你和jiejie?！?/br>
    “好啊?！笔Y徽趕在董飛卿前頭接話，“一事不煩二主，這件事就請你繼續(xù)費心?！?/br>
    董飛卿凝了她一眼。

    她揚(yáng)了揚(yáng)眉。舍近求遠(yuǎn)，不是她的習(xí)慣。

    董飛卿無法，只得順著她的話說，與朱玉客套幾句。

    朱玉離開之后，蔣徽把兩把扇子取出來，細(xì)細(xì)地檢查。

    “先替叔父過過眼？”董飛卿問道。

    “不是。”蔣徽道，“只是在檢查有沒有做手腳?！?/br>
    董飛卿笑了，“一直如此么？”

    蔣徽點頭，“嗯?！?/br>
    “不相信他？”

    “事關(guān)叔父，我能全然信任的人，屈指可數(shù)。”

    這份縝密、戒備，她對自己都做不到，對長輩卻已成為習(xí)慣。董飛卿從她身后擁住她，輕輕的，很溫柔。

    檢查完扇子、禮盒，蔣徽照原樣放好，隨即手向后揚(yáng)起，撫著他的鬢角，“你也是這樣，對不對？”

    他“嗯”了一聲。

    聽到郭mama走進(jìn)廳堂的腳步聲，董飛卿放開她，轉(zhuǎn)身落座。

    郭mama是有事來稟：“您做香露必不可少的那兩套器皿，葉先生派人送來了?！?/br>
    蔣徽道：“記得找兩個做事細(xì)致的人，明日到后罩房壘兩個灶臺?！?/br>
    郭mama笑道：“有現(xiàn)成的——葉先生那邊有相宜的人，跟著送東西的人一道來了?！?/br>
    蔣徽欣然笑道：“太好了?！?/br>
    “你倒是什么都不耽誤?！倍w卿笑著起身，向外走去，“我出去一趟?！庇侄谑Y徽，“我回家之前，你出門的話，讓友安隨行?！?/br>
    “知道了。”

    董飛卿出門的時候，出于好奇，細(xì)看了看葉先生送來的那兩套器皿。他以前見過官宦之家如何做香露，記得要用到與燒酒的錫甑、木桶相仿的器皿，但要小一些。

    眼前這兩套，樣式要精巧、繁復(fù)許多。他大略琢磨片刻，不難想見想到，蒸出的香露，要比尋常香露的味道更純、更濃。

    倒是不知道，師徒兩個是誰改進(jìn)了這種器皿。

    他估摸著，是古靈精怪的小妻子。

    那邊的蔣徽，到后罩房看了看，選擇了最東側(cè)一間安置器皿、建爐灶。

    隨后，她轉(zhuǎn)到依次相鄰的三間房，都沒有設(shè)大炕，可用的空間就更多了。

    她盤算出所需的桌案、箱柜，轉(zhuǎn)去書房，認(rèn)真估摸出大致的數(shù)額，記下來。

    對香露鋪子投入的銀錢，一年之內(nèi)，算上一年租金，她至多投入三千兩，自然要方方面面算著賬行事。萬一沒有做生意的運(yùn)道呢？總不能把銀錢全搭在這上頭。

    以前真不是這樣細(xì)致的性子，現(xiàn)在改了。想想也是有趣：董飛卿倒是沒白折騰，讓她多了一個好習(xí)慣。

    念及銀錢的事兒，蔣徽便想到了修衡哥給的那一萬兩，喚小丫鬟把劉全請到面前，問道：“你知道絕對可靠的銀號么？”

    “知道?！眲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