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公主打斷她的話，“這些話，京城里頭誰不知道？本宮若想知道這些，犯得著來問你？李家這點(diǎn)事情本宮比你清楚！”

    見公主突然生氣，翠花無措地看向安寧郡主。

    她確實(shí)知道不少事情，可這些事情，她能說嗎？那些話，她敢說嗎？

    李家是太后娘家，公主是太后的嫡親女兒，公主對(duì)李家到底是何種態(tài)度？她雖然看出來一些，可這些上位者的心思是最難猜的，寫在臉上的不代表就是真實(shí)的想法。

    她不敢去猜，也生怕自己猜錯(cuò)，回話自然是挑大伙兒都知道的事情講，不求有功，但求無錯(cuò)。

    安寧郡主嗑著瓜子，笑得沒心沒肺，“翠花兒你怕什么？平日里跟著我，你不是挺隨意的有啥說啥嗎？上回你還跟我說那周侍郎養(yǎng)外室被正妻找上門去鬧那事，說的可有意思了，怎么今日盡挑明面兒上的事情講？你怎么對(duì)我的，就怎么對(duì)公主，主子問話，你盡管回答便是，其他的事情跟你無關(guān)，你也無需考慮過多，知道嗎？”

    “是，奴婢緊遵郡主教誨?！?/br>
    昭華公主手指敲擊著桌面，沉吟道：“本宮給你一個(gè)將功贖罪的機(jī)會(huì)，五天時(shí)間，人手隨你使喚，銀子隨你用，給本宮將李國公，右相，左相，平西侯世子嚴(yán)如是這四位府上的消息打聽清楚，那種滿京城都知道的事情就不要再說了，專挑小事打聽，誰跟誰紅過眼鬧過事情，誰偷了情人養(yǎng)了外室，誰屋子里多了東西，誰院子里少了一片葉子，誰近日來行事作風(fēng)突然反了常，哪怕只是胃口上的突然忌口，或者誰家的奴才婢女最近有很大的調(diào)動(dòng)，諸如此類，但凡外人不知道的大事小事都給本宮打聽好了交代上來，以后每日回報(bào)，明白嗎？”

    待翠花退了下去，安寧郡主瞪著大眼睛一臉驚奇地看著她，“阿姐啊，你要是想聽樂子，我?guī)闳ゲ桊^便是，那茶館里頭每日里都有說書人咿咿呀呀地講故事，可熱鬧了，對(duì)了，你知道什么叫捧角兒嗎？”

    她說的起勁，自問自答道：“這說書人，有那說得好的，下方聽客就會(huì)給賞錢，這賞錢給多了，那說書人身份被抬高，價(jià)格也就貴了，這就要捧角兒，我去那聽了幾回，有一個(gè)叫媚娘的姑娘說起書來那叫一個(gè)精彩，不管什么樣的角色到了她嘴里，就跟活過來似的，有血有rou，回頭我?guī)闳ヂ犅??！?/br>
    昭華公主斜了她一眼，冷哼一聲，“莫不是你阿爹不肯你出門，你想拉我做擋箭牌？”

    “……”，安寧郡主瞬間蔫了，一臉哀怨的看著她，“昭華jiejie，我突然覺得你以前的性子也不錯(cuò)，譬如我耍小心眼時(shí)，你從來不挑明！”

    昭華公主嘴角扯了扯，“那是以前！你這點(diǎn)小心思，我一眼就看穿了?！?/br>
    是夜。

    月明星稀，夜涼如水。

    “啊——不要——”

    “不要死啊——不要——”

    昭華公主滿頭大汗，一下子從夢中驚醒過來，凄厲的叫喊聲驚醒了在外面守夜的素衣。

    公主起身，緩緩坐起，清冷的月光從窗外斜灑進(jìn)來，照出她一張小臉蒼白一片，她摸了摸胸口，那里生生的疼著，極速跳躍的心臟代表著她還活著，她還活著……

    昭華公主大口喘息著，驚疑不定。

    素衣進(jìn)來的時(shí)候正瞧見公主一身白色中衣，失魂落魄地坐在那里，眼神空洞迷離，蘊(yùn)藏著無盡的哀傷，她連忙上前擦拭著公主頭上的冷汗，心疼道：“公主可是又夢魘了？奴婢這就去給您溫一碗安神湯?！?/br>
    “不必”，昭華公主喘著氣，“秦默呢？秦默在哪里？把秦默給本宮叫來——”

    話到最后已是厲聲嘶吼。

    素衣一怔，還未反應(yīng)過來秦默是何人，一個(gè)黑衣人便悄然無息的出現(xiàn)在屋內(nèi)，看到公主不停發(fā)抖的身體，黑衣男子握在兩側(cè)的手緊了緊，上前，還未行禮，手就被公主一把抓住。

    素衣見此，眼眸微閃，低垂著頭裝作什么都沒看見似的退了出去，臨走前還關(guān)上了門。

    屋內(nèi)，黑衣男子俊眉微擰，正要抽開，在發(fā)現(xiàn)她的手冰涼一片，手心里全是冷汗。

    心沒來由得一軟，他下意識(shí)地回握住那冰涼的小手，低聲喚道：“公主……”

    “別問，什么都不要說，秦默，你陪著我好么，一會(huì)就好，一會(huì)就好”，公主低喃自語。

    秦默像是石頭一般，僵硬的半跪在床前，可是她緊繃著的身子卻終于軟了下來，重新躺了回去，她痛苦的閉上了雙眼，細(xì)密纖長的睫毛如同蝴蝶振翅，輕顫著眨去眼角的淚痕，心中輕嘆了一口氣，終是噩夢一場。

    還好，她還活著，還好，他就在身邊，一切都還是原來的模樣。

    沒有人知道，她這些天來是怎么度過的。

    白日里，她對(duì)著別人溫言細(xì)語，一切如常，可一到夜晚，每一個(gè)午夜夢回，那刺骨的疼痛就漸漸的漫上來，手指仿佛還能觸摸到那guntang的鮮血，懷里仿佛還抱著那逐漸冰涼僵硬的身體，那利箭釘入身體，錐心的疼痛仿佛＝隨時(shí)在身體的某處炸裂。

    她永遠(yuǎn)也不會(huì)忘記，秦默將她護(hù)在懷中的情景，在那之前，她都未曾正眼看過他。

    她永遠(yuǎn)也不會(huì)忘記，他用身體為她做盾，任箭雨飛射過來，將他的后背戳成一個(gè)刺猬，而他卻微笑著看他的眼神，那眼神，溫柔的似能溢出水來。

    那一刻，她的世界仿佛都跟著坍塌了，身體漸漸冰冷，可手指卻帶著灼熱。

    甚至，當(dāng)冰冷的箭刺入身體，皮rou跟骨頭仿佛一點(diǎn)點(diǎn)的撕裂開來，她卻覺得輕松，有秦默在，原來死，也不是那么的痛苦。

    ……

    昭華公主緊緊地閉著眼睛，身子一轉(zhuǎn)，一把抱住了秦默，止不住的顫抖，“秦默，我好怕……”

    秦默被她這一擁，失了魂。

    不明白她在害怕什么，他愣了愣，一時(shí)之間不知道怎么接話，只是僵硬著身子，一動(dòng)也不敢動(dòng)地怵在那里，任由公主趴在他身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

    好似只有短短的一炷香時(shí)間，又好似白駒過隙，一瞬間已滄海桑田。

    昭華公主緩緩睜眼，從他的胸口抬起頭來，柔和的月光下，他面容如玉，濃郁纖長的睫毛下一雙墨色眼眸漠而不寒，此刻正慌張地投向旁處，似是不敢與她對(duì)視，在他的臉頰上，有著可疑的兩團(tuán)紅暈。

    他這是……在害羞？

    察覺到這一點(diǎn)，昭華公主一愣，不知為何，突然很想逗逗面前這位害羞的青年，她冰涼的手指緩緩撫摸上他的眉，狡黠一笑，湊上去，對(duì)著他的眉心落下一吻，果然，他身子一僵，面上的紅暈更深了幾分。

    “公……公主……”，秦默紅著臉，雙手不知該往哪里放，公主的視線那般的灼熱，烈火般燃燒著他的心，他該怎么辦？

    第十六章 公主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