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覺那會兒，給我裝了卡，下載了陌陌。

    既然知道是他，就也沒有看內(nèi)容的必要了。

    我們……已經(jīng)不需要再虛偽地互道珍重了。

    恰巧空姐禮貌地提醒我關(guān)機(jī)，我立即聽話地關(guān)掉了手機(jī)。坐在舷窗邊，閉起眼睛，眼淚跟人工降雨似地嘩嘩淌。

    深吸了一口氣，我在心里偷偷對自己說：再見。

    從今以后，海城再也沒有那個混世魔王花陽了，花姑娘也再也沒有她的水大大了。

    永別了，海城。

    永別了，水耀靈。

    原本我想睡一覺，可飛機(jī)還沒來得及轟鳴著沖上云層，機(jī)艙里忽然爆發(fā)出了驚雷一般的嬰兒嚎哭。

    非常不幸，這位“雷震子”就坐在我身邊。

    不耐煩地睜開眼睛，我居然看見了季阡仇。

    很懷疑自己是做夢了還是出現(xiàn)幻覺了，我煞有介事地揉著眼睛。

    發(fā)現(xiàn)他還站在我身邊抱孩子的婦人面前，特沒素質(zhì)地晃著一五顏六色的小玩意兒，跟人家打商量：“咱就換個位置。都坐頭等艙，我給你錢你也不能要，是吧？你要再不跟我換，我就不還你們家孩子玩具了?！?/br>
    臥槽！丟不丟人阿？

    我嘴角抽搐地腹誹著，不料身旁的婦人早已被季阡仇磨怕了，抱著孩子極不情愿地跟季阡仇換了座位。

    隨著嬰兒的哭聲原來越遠(yuǎn)，越來越小，季阡仇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刈搅宋遗赃?，懶洋洋地托著下巴沖我笑：“到哪都能遇見我，巧不巧？”

    巧你奶奶個三孫子！

    萬般無奈地賞他一記白眼，我問：“你怎么來了？”

    季阡仇眼睛直冒賊光，跟姑奶奶擺出了自豪臉：“白天水耀靈回家找你落下的東西那會兒，我就打算找你跟你一起走，可水耀靈不讓。他說把你送走，主要就是為了遠(yuǎn)離我。但驢哥多神通廣大阿？打聽到你坐哪趟飛機(jī)，買了機(jī)票，就一路跟過來了。你倆剛在安檢口那依依惜別，我全看見了。”

    這還是我認(rèn)識的季阡仇么？

    ……什么時候變這么貧了？

    再者說……他跟我走了，公司怎么辦？我爸我媽的案子怎么辦？

    罷了，有罹宏碁和水耀靈狼狽為jian，估計季冠霖很快就會被懲治，到時候他公司照樣開不下去，我何必咸吃蘿卜淡cao心呢？

    “跟著可以，安靜點(diǎn)，我要睡覺，再吵我就把你順窗戶扔出去?！?/br>
    沒耐心地重新閉起眼睛威脅著季阡仇，飛機(jī)像一小怪物似地叫喚著啟航了。

    應(yīng)該真挺怕被我從幾千米的高空跟眼淚一起扔下去的，季阡仇一路沉默地坐在我身旁。可不說話不代表這廝安靜下來了。

    丫一會兒給我戴眼罩，一會兒給我墊護(hù)頸枕，一會兒還分給我半邊耳機(jī)。要不是我心情不好，懶得跟他一般見識，他都沒機(jī)會活著看到巴黎的太陽。

    被季阡仇折騰的，我完全睡不著，反倒越想越多。

    以前，我老覺著跟水耀靈在一起不自由。如今水耀靈終于舍得放我自由了，我卻渾身哪哪都不自在。也真是賤出了高度。

    真的，才離開水耀靈幾個小時，我就忍不住開始懷念跟他吵架冷戰(zhàn)的日子了。我開始幻想，他只是為了讓我遠(yuǎn)離季阡仇才送我走的。我開始故意忽視，他在安檢門前面對我那一跪，和那些不肯給我機(jī)會說出口的話。

    我刻意忽略了，水耀靈早已篤定地認(rèn)為，我不可能會等他，不可能會原諒他，不可能會接受他，不可能會愿意跟他重新開始。

    甚至，連想他，水耀靈都認(rèn)為是絕對不可能的。

    “別多想，他是跟我一樣，被你給拒絕怕了?！?/br>
    季阡仇忽然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而且說起來就沒完：“等你爸媽的案子結(jié)了，他肯定會屁顛屁顛過來找你的。驢哥現(xiàn)在就是替水耀靈充當(dāng)一護(hù)花使者，以防你紅杏出墻，被外國帥哥挖了墻角啥的……”

    “閉嘴?！蔽依淅涞卮驍嗔怂?，偏過頭接茬裝睡。

    當(dāng)然，我內(nèi)心更愿意相信季阡仇的話，相信水耀靈送走我是不得已而為之，相信水耀靈一定會來找我。不過，我更害怕，即使水耀靈來找我，我們也依舊沒法摒棄前嫌重新開始。

    我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大度到愿意原諒水耀靈的背叛。

    水耀靈也好，季阡仇也好，他們都不懂。

    有種濫情，叫找同類。有種絕情，叫我不配。有種深情，叫無所謂。

    如果我不愛水耀靈，我絕對有把握不去計較他對我做過的一切，相安無事地和他共度余生。如果我不是覺得配不上季阡仇，我早就可以利用他，而不是一次次地拒絕。如果我不是一個人渣，我就不會自我作踐地去陪酒、脫衣服賺錢。

    幸好，我也不希望誰懂，對這個世界，我永遠(yuǎn)可以持有裝睡的態(tài)度。

    無奈，季阡仇連裝睡都不讓我裝消停，在我耳邊絮絮叨叨地說：“花陽，反正你也睡不著，咱倆嘮會嗑吧。我特怕你變成我剛認(rèn)識的時候那樣，不愛說話不愛笑，誰都不理，自閉地跟面癱似地。你不開心可以跟我說阿，就當(dāng)讓我開心開心?！?/br>
    姑奶奶是給你尋開心玩的？

    我忍無可忍地坐起來，怒視著季阡仇：“不想真被我扔下去，就馬上閉嘴?！?/br>
    估摸我眼睛本身哭得就特紅，再這么一瞪，特嚇人，接下來的十幾個小時里，季阡仇總算安靜下來了。

    頭靠在舷窗上，我昏昏沉沉地開始做夢，掙扎著，總也醒不透。

    夢里我看見水耀靈給我做飯、哄我睡覺，看見曉雅坐在我對面陪我喝酒，看見我爸我媽圍在我身邊放煙花，可煙花一炸，所有人就都沒了，又剩下我孤零零的一個人。

    但我一直沒夢見季阡仇，我在夢里記不起還有這么個人，也記不起他的臉。

    落地廣播響起后，我好不容易在恐懼窒息的夢魘里掙扎著清醒過來。飛機(jī)還在云層中沖撞著，晃晃悠悠地著陸。

    季阡仇那臭小子多半被我嚇怕了，下飛機(jī)的時候也挺乖挺安靜。我倆從通道口出去，老遠(yuǎn)就看見elodie朝我倆大步?jīng)_過來，抱住我照我左臉右臉一頓親，拼命表達(dá)著分隔也沒幾天的思念之情。

    見我身后跟苦力似地扛著大包小包的季阡仇，elodie愣了幾秒。

    以為她是想不起來季阡仇了，我急忙介紹：“我同學(xué)，季阡仇，先前在海城的影樓你倆應(yīng)該見過。”

    “記得，記得，我記得?！眅lodie把頭點(diǎn)得跟什么似地，最后小聲說了句：“不過，水只告訴我，你一個人來。”

    季阡仇一聽就不樂意了：“美人jiejie，您這是不歡迎我么？”

    他都這么問了，人就是真不歡迎，也不好意思直接懟他阿，寒暄了幾句就帶我倆往莊園趕了。

    不得不說，這莊園半點(diǎn)兒不像我爸的手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