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在他頸窩間，悄悄抬眼看他，問道：“咱們不該趕去鵬城么？”

    王玉溪望她一眼，笑得灑脫颯爽，“月黑風(fēng)高，莫要趕路才好?！闭f著，便掀簾進(jìn)了周如水的營帳，小心翼翼對她道：“無事的，我會守著你，守著你我的母國。”

    他已將家中的腐朽除掃一新，從此以后，阿念之愿，便為他之所愿，雖千難萬險(xiǎn)亦無悔矣。

    第167章 孤光點(diǎn)螢

    周魏兩國常為兄弟之邦, 更如今兩國聯(lián)姻共謀同御蠻夷, 周國上下都無防備，鵬城更是毫不設(shè)防。又老城主桓淞當(dāng)年曾親歷周魏聯(lián)合驅(qū)逐蠻夷的血戰(zhàn), 遂對魏人印象極好，可謂信賴有佳。魏軍來時(shí)，他照舊例允魏國大軍駐扎在鵬城城外二十里處，更命獨(dú)子桓沖出城相迎。

    徇剒趕至鵬城之前，魏軍已發(fā)動過一次奇襲，魏將陸逸綁了桓沖做人質(zhì), 先壓了桓家的家奴綁在陣前，要挾桓淞歸降。

    老城主桓淞年事已高，面闊口方, 發(fā)虛皆白。聽聞噩耗, 也是腳下生風(fēng)，黑袍黑靴, 拄著劍就往城樓上去，眼看城門外滿是烏壓壓的魏軍, 他眉頭鎖得死緊，倉促迎戰(zhàn), 因無防備，一萬精兵損傷了大半才險(xiǎn)險(xiǎn)守住城門。

    兩軍相抗, 纏斗了六個(gè)時(shí)辰，戰(zhàn)事初歇，魏軍退回城外二十里處, 桓淞立的在城門之上，滿目沉色，不動如松。

    旁的小將經(jīng)不住事，甚跼蹐，一臉的劫后余生，望著他如望著主心骨，瞪大了眼睛倉惶問道：“城主，周魏聯(lián)姻天下同知，怎的魏軍城前翻臉，竟奇襲吾鵬城了？”

    桓淞十歲從軍，屢戰(zhàn)沙場，這些年來雖福享太平，卻也不曾墮了膽氣。聽他一問，渾濁的眸中透著冷厲，既是后悔又是痛恨，心道只有千年做賊的，未有千年防賊的。咬牙嘆道：“泰康十一年，狄伐魯。魯曰：‘我無罪?！以唬骸倚U夷也?！之?dāng)上，無有前因。既是刀兵相見，往日的情份皆已抹煞，自今日起，周魏成仇！”

    他一言擲地，四下皆靜，再看向城前滿目蒼夷的戰(zhàn)后景象，眾人皆是心生悲涼。

    大禍已至，除了奮起反抗，他們別無旁路。然前歲，君上下令調(diào)三萬精兵相援天水城迎戰(zhàn)蠻夷，只留了兩萬將士守城。方才一戰(zhàn)，鵬城精兵盡出。除了這一萬精兵以外，城內(nèi)全是些老弱殘兵。卻如今周軍將士死傷過半，魏國將士卻是生龍活虎以待后續(xù)。兩相比之，周軍已呈了敗相。更況，少主桓沖身陷敵營。

    風(fēng)黑云高，城墻之上，烽火臺上的干柴仍燃著陣陣烽火，黑霧繚繞，叫人如墮云霧。眾將之中，有一文士上前一步，他身材高大，胡須飄逸?？聪蚧镐粒媛冻钊荩镐凉笆值溃骸俺侵?，少主身陷魏營，只怕兇多吉少?！?/br>
    此言一出，又有將士自眾人中邁出，一拜，沉聲朝桓淞請命道：“城主，末將愿夜闖魏營，救回少主。”

    他們真情切意，桓淞卻搖了搖頭。他蒼老的手背上鼓起了幾道青筋，氣息一滯，嘆息著說道：“城中有六萬百姓，他卻不過一人，實(shí)不該勞師動眾?！邦D了頓，才又喃喃低語道：”他若能逃，便是他的本事。他若逃不掉，便是他的命。”言訖，便再不言語，拄著劍就匆匆下了城樓，深入營房，查看受傷的兵卒去了。

    老城主如此，眾人又痛又嘆，對魏人更是恨之入骨，紛紛下定決心，定要趕盡魏賊，重還鵬城太平！

    徇剒深夜趕至鵬城時(shí)，鵬城城門防守嚴(yán)密，想是桓淞也怕是周境中的魏人與城外的魏軍里應(yīng)外合，遂將城門四守，嚴(yán)禁百姓進(jìn)出。

    遂徇剒經(jīng)過層層關(guān)卡才終于見得桓淞?；镐烈娭彩谴篌@，待見了周天驕的信物，又聽得他此來的緣由?；镐烈汇?，目露深思。須臾，又問徇剒魏擎遭害的具體時(shí)日，再聽徇剒一言，桓淞的眉頭更緊，篤定道：“魏人果真是有備而來，魏賊攻城遠(yuǎn)比魏擎的死期更早上半日。這千里遙遙，便是飛鴿傳信也送往不及，怕這魏太子是折在了自個(gè)人手里了。”

    桓淞的軍報(bào)與岐唧的口信幾乎是同時(shí)傳至于宮中，忽得噩耗，周王大驚，險(xiǎn)些自玉階上跌倒。

    聞言，便在周王身側(cè)的公子詹眸光亦變，看向岐唧，目光如是鋒利的狼，厲聲就問：“女君可無恙？”

    “女君無恙，然受了驚嚇?！?nbsp;岐唧據(jù)實(shí)以告，又道，“臣過營地二十里時(shí)，巧遇瑯琊王三。王三郎已派家軍追捕逃匿魏使，與臣分別后，他便朝女君的方向去了?！?/br>
    聽及王玉溪已追去尋周如水，公子詹心中復(fù)雜難掩。再想兕子孤身彷徨，旁的心思倒消退了不少，反是松了口氣。

    然聽及王三郎，周王的眉頭卻深深蹙起。他嘴唇微微動了動，眉目皆透著不喜，冷聲便道：“他乃王端之子，今次現(xiàn)世，所圖為何？”神色之間，頗多不信賴，更有草木皆兵之感。

    見狀，公子詹動了動眉毛，神色難辨。他心思轉(zhuǎn)了幾個(gè)彎兒，斟酌再三，終是念及周如水的心思，攙扶著周王步步往上，一面走著，一面說道：“昔鄭君殺龔定，龔定之子龔仿卻仍為鄭室忠臣。后鄭國遭禍，鄭君親征，敗于澤陽。彼時(shí)百官逃散，唯有龔仿以身護(hù)主，為保鄭君而死。遂逆臣門中亦能出忠厚之臣。如今大敵當(dāng)前，自是抗敵為先。魏狗欺人太甚，王三若有護(hù)國之心，亦乃一樁美談?！?/br>
    “但夏國對他屢次示好，他真不為所動？”

    公子詹看了眼周王的臉色，心中盤算一二，小心翼翼回道：“王家根基在此，便他非是仁人君子，唇寒齒亡的道理也總該懂的。”

    聞言，周王瞇了瞇眼，定定盯了公子詹一瞬。須臾，便朝身后躬身伺候的寺人荃道：“速詔王箋沐笙來見寡人?！?/br>
    另一頭，周如水愁緒滿心，便是有王玉溪守著卻也睡不踏實(shí)。第二日天明，二人就往鵬城趕去，沿路的城鄉(xiāng)都很太平，烽煙雖起，倒不至于亂了民心。

    見此，周如水松了口氣。彼時(shí)，夕陽西下，橙黃的日頭漸漸落下山頭，大地被暈染成金燦燦一片，她站在一顆半高的樹下，明艷無雙的臉上寫滿了沉思。

    回過臉，王玉溪便在她身側(cè)，白衣勝仙，俊美無儔。她眸光微斂，神色幾分沉重，拉住他的衣袖問：“咱們何時(shí)才能至鵬城？”說著又問：“到底是何人叫你警惕至此？”

    起先周如水也不曾留意，但如今已過了兩日，鵬城仍相隔千里，她這才上了心。一問，方知大多時(shí)候，王玉溪都有意棄了官道未走。

    王玉溪轉(zhuǎn)頭望她，眼眸漆黑而平靜，靜了一瞬，道：“魏擎遇刺那日，我自匂陽而來，沿途，見兩寧川異士與一隊(duì)暗刺埋伏在路旁。”

    “暗刺？可是夏國宮中所養(yǎng)的刺客？”周如水眉頭一擰，姣好的容顏如現(xiàn)了霜雪。若她與魏擎再往前去，必然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