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也，千金難得，莫辜莫負(fù)?！?/br>
    第225章 機(jī)關(guān)參透

    自從周沐笙繼位, 宮中就也變得冷清許多。先君在時(shí)，后宮里鶯鶯燕燕, 也算是煙火人間氣。更莫提道場里日日有開壇燒爐，全是熱火朝天。

    然如今, 周沐笙全不信這些, 也不愛美人。年紀(jì)輕輕, 真如是苦行僧一般。做公子時(shí)倒是溫文可親, 現(xiàn)下卻是冷峻威嚴(yán)許多，俊美的面龐終日都是板著的，宮里宮外無誰不懼他。

    遂，王后下命去伐仁曦宮中的杏樹時(shí), 一眾仆婦全是伏跪在地，壓根無誰敢動。

    彼時(shí), 周沐笙正在案上批閱奏折，婁擎就跪在殿中，赤紅的雙目映著燭火, 似星辰一般明亮清澈。卻他的神色，又是十分的堅(jiān)決。

    婁安守疆半生, 終到了守不動的時(shí)刻，這從西疆快馬送來的奏折，字句之中, 道是求請歸鄴養(yǎng)病，實(shí)則全是求一個(gè)落葉歸根。

    婁擎的聲音十分的哽咽，他難受道：“父親如今便是連筆也握不起了, 前歲九妹噩耗傳來，母親也是病倒在榻，已是無力再去邊陲照料。表哥，求請您體恤我婁氏一門衷心至誠，容吾老父告病還鄉(xiāng)！”這話音一落，他又向周沐笙再禮，全不給自個(gè)，也不給周沐笙余地。

    一日或可暴富，百年方成世家。大殿之中，婁擎雖是矮周沐笙一頭，卻氣度風(fēng)骨半分未落。他以臣禮，卻又喚新君表哥，實(shí)是更顯親厚。

    座上，周沐笙的神色也是沉重，他遺憾道：“孤之騎射全是舅父教導(dǎo)所成。孤尤還記得，舅父箭法精妙絕倫，能百步穿楊，是真真的百發(fā)百中?！闭f著，他招招手，便命婁擎起身。

    見狀，一旁寺人忙是為婁擎看座。

    待得婁擎一禮座下，周沐笙也是勾了勾唇，望著他如是望家中小輩，神色悠遠(yuǎn)，又有些許慈愛。

    就這般看著，倒真在婁擎神色中看出了幾分舅父的模樣來，一時(shí)也是百感交集，不由慢慢說道：“當(dāng)年孤往陸州公干，便循了機(jī)會借道看望舅父。舅父見孤，撫掌大喜，道是不醉不歸，又與孤連下十局。然告別之時(shí)，舅父忽是告誡孤言，你棋路磊落，大氣浩然，甚在旁人尚有余力之時(shí)，仍不忍趕盡殺絕。遂吾知你心胸開闊，為人仁厚。然，唯有一條，心腸太軟，怕成大禍。天家人，如何能是軟心腸？”

    他的話叫婁擎神色一震，抿了抿唇，斟酌道：“父親一向看重表哥，遂才有此肺腑直言?！?/br>
    “孤知?！敝茔弩峡唬溃骸氨藭r(shí)孤便問舅父，倘若真心也不舍付，旁人又如何信我？為此，舅父直是喟然長嘆，須臾才笑道，罷了，善有善報(bào)，愿你永如今日，永如少年?！?/br>
    言至此處，周沐笙已是搖頭嘆息，彼時(shí)他不知之事許多，不知兄長非兄長，謝六非謝六，不知恍然一夢，他自今日會是這天下的主人。

    他慢慢望住婁擎，知他心中焦急，也不再多言，直截安他心道：“既是你不來求，孤也會請舅父歸家。舅父戎馬一生，也當(dāng)歸家了?！毖灾链?，他眸光一黯，又道：“然，舅父卸任后，西疆群龍無首。孤看過你的考績，前歲督辦糧草，雖是臨運(yùn)毀糧，卻是非人力之所及，一路愛民惜民，倒可評為上等。你兄長體弱，難捱風(fēng)霜，你卻熟讀兵書，騎射俱佳。如此，可愿從乃父之風(fēng)，御吾疆域，保國安康？”

    這已是委以重任了！

    婁擎往日里還有些世家子的跋扈不著調(diào)，如今家中許多變故，又曾親歷沙場，早如是變了個(gè)人一般，愈發(fā)的沉穩(wěn)持重了起來。

    卻聽周沐笙此番言，仍是他神色一振，當(dāng)即便朝周沐笙下拜，目光誠摯，大聲道：“臣敬諾！”

    然他這頭喜意未消，那頭便有宮人匆匆跑來，大汗淋漓，瑟瑟抖道：“君上，君上，王后闖入仁曦宮，正在砍院中杏樹?！?/br>
    聞言，婁擎整個(gè)僵住，周沐笙亦是面色一凝，慢慢抬眼朝那宮人看去。直是靜了一瞬，他竟是擺了擺手道：“都下去罷?！闭f著，又看向愣在殿中的婁擎，道了聲：“你也去罷。”

    就這般靜坐了兩個(gè)時(shí)辰后，周沐笙才往仁曦宮去。

    彼時(shí)的仁曦宮，靜若寒蟬。奴仆跪了一地，杏樹也倒了一地，稍是粗壯，有的被砍了幾刀，有的被劃了幾道，四處都是斷枝，頹唐無比，雜亂無比。想是當(dāng)日宮禍之時(shí)，仁曦宮如世外桃源避開在外。如今萬事大定，它卻終是同入泥潭。

    院中靜悄悄的，細(xì)聽，流水聲之外卻還有哽咽哭聲。周沐笙轉(zhuǎn)過樹叢，垂眸，便瞧見了縮在角落里的芃苒，小小一團(tuán)，滿是刺，卻又脆弱如斯。

    芃苒的哭聲很脆，帶著鼻息聲，全像個(gè)孩童。周沐笙走近，才看清她竟換了一身裝束，正紅花鳥案對襟上裳，銀鏈吊繡花圍腰，花草繡蠟染百褶裙。

    他想起往昔舅母上門后，連將九妹的嫁妝也一并帶回了府。彼時(shí)，她就愣愣地抱著個(gè)布包坐在門檻前，望著那一箱箱金銀被抬出府去，眼中未有不滿，也未有艷慕，只是空空的，好似幽深的暗谷。

    須臾，發(fā)覺他在看她，她才扭過臉來，汪汪的大眼望住他，有些可憐，有些孩子氣，紅著眼朝他舉了舉手里的包袱道：“我孤身一人來到周國，銀錢未剩許多，最值當(dāng)?shù)囊簿褪沁@身衣裳了?！闭f著，她直是癟了癟嘴，一臉的委屈和害怕，問他：“夫君，您會嫌苒苒么？”

    嫌么？

    不嫌的。

    “鬧夠了？”想著，周沐笙居高臨下看著她，神色很平靜，并未如眾人揣測般雷霆大怒。

    聞聲，芃苒慢慢抬起臉來，卻眼中水濛，連周沐笙的臉都看不清了。她憋著氣抬起手，才一抹淚，腕上的銀鈴鐺便因擦淚的動作鈴鈴作響了起來，明是不合時(shí)宜，卻叫這冷清的庭院有了幾分生氣。

    她就一動不動地悶悶縮在角落死死望住周沐笙，雙目通紅，不多時(shí)，又落了淚，淚水不歇，一滴滴滑落在臉頰，襯的她愈發(fā)的年紀(jì)小，恍然回首，倒是和往日沉穩(wěn)的模樣天差地別。

    她不言，周沐笙也不語，他廣袖一甩，便就屈下身來，席地坐在了她的面前。閑適優(yōu)雅，從容自若，轉(zhuǎn)眸放眼園中亂景，不知為何，竟是笑了。

    夕陽的余暉灑在他的身上，他墨黑的衣角隨風(fēng)微微掀動，俊美迷人，如是她初見他時(shí)一般清俊優(yōu)雅，攝人心魄。

    然，他這一笑，卻叫芃苒更生出了無名火。她紅潤的唇抿的死緊，嘴一癟，眸中閃動著炙烈的情感，恨恨就問他道：“周沐笙，你有沒有心？”

    往日里，她喚他殿下，喚他夫君，她在心底喚了他一聲又一聲笙郎。卻當(dāng)知曉謝釉蓮的存在后，她再也不這么喚他了。她心底其實(shí)明白，謝家有從龍之功，謝釉蓮為他而死，暗葬王陵，是他的仁慈，也是他的良心。

    她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