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絮用最快的速度換了衣服，幾乎是一路小跑著沖出樓道。

    培嘉高中建校已經(jīng)六十周年，cao場遍植核桃樹。樹干粗壯，枝繁葉茂，結(jié)滿了青色的果實，在夜色中若隱若現(xiàn)。

    謝堯亭站在昏黃的路燈下踱步，燈光將他的身影拉的很長。

    聽到響動，他轉(zhuǎn)過身。

    陳絮像一枚小炮彈一樣，直接沖撞進他的懷里。她喘著粗氣，長發(fā)攏起，梳成馬尾辮，鼻翼上有亮晶晶的汗珠，唇角綻放開大大的笑容，“……你怎么來了。”

    第22章 6-1

    1.高考。

    謝堯亭扶著她的肩膀，忍不住笑道：“跑這么快做什么?！?/br>
    陳絮的眼神亮晶晶的,不好意思低下頭,“我怕你等急了呀。”

    聽到他有些喑啞的嗓音，她皺皺眉，又鼓著臉問了句，“你的嗓子怎么了？”

    謝堯亭右手指間抵著喉結(jié),好像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輕輕咳了兩聲才開口,“……沒事,有點感冒?！?/br>
    陳絮抬頭望天：“大夏天的溫度這么高,還能感冒？”

    “熱傷風(fēng)?！?/br>
    她板著臉,正色道：“那你應(yīng)該在家好好休息啊。”

    他說：“我有點擔(dān)心,怕你考前太緊張,所以過來看看?！?/br>
    陳絮心里當(dāng)然很受用，微不可見的笑了下，默不作聲。

    兩人沿著筆直的林蔭道走了一會兒，梧桐樹整齊的枝條悄悄蔓延在道路兩側(cè),在前方漸漸融匯在一起,好像沒有終點。夜晚清風(fēng)習(xí)習(xí),到處都靜悄悄的。

    謝堯亭：“別緊張，好好發(fā)揮?？纪炅?，給你買好吃的。”

    陳絮用腳尖踢了下路上的小石頭，呼出一口氣，“……說不緊張，是假的。”

    他們走到校園一角的月牙湖。

    謝堯亭有點累了，在路旁的長條木椅上坐下來。舒展開雙腿，一手枕在腦后，放松了姿態(tài)。

    陳絮低著頭看草坪，接著說：“這幾天，我總是做噩夢，夢見考試遲到，夢見忘了帶準(zhǔn)考證，夢見英語聽力耳機沒有聲音，還夢見分?jǐn)?shù)出來，我落榜了。”

    “那你肯定能考上想去的大學(xué)。”

    “為什么？”

    謝堯亭一本正經(jīng)道：“因為夢都是反的?！?/br>
    陳絮噗嗤笑出聲來，“那我還夢到過中了六/合彩呢，看來是沒機會了?！?/br>
    謝堯亭也笑了。

    他問：“想好讀什么專業(yè)了嗎？”

    “經(jīng)管類的專業(yè)。”

    謝堯亭挑挑眉，表示不解。

    陳絮眼神懵懂，但還是認(rèn)真解釋道：“我看填報指南上分析，這類專業(yè)畢業(yè)后賺錢最多。”

    謝堯亭失笑，揚了揚眉梢，“……賺錢最多。算了，先不談這些。明天考試需要隨身攜帶的東西都準(zhǔn)備好了嗎？”

    陳絮點點頭，“收拾好了。”

    謝堯亭站起來，“我明天過來送你去考場。好了，現(xiàn)在回到宿舍要做什么？”

    陳絮：“……好好睡覺。”

    謝堯亭笑了笑，抬手摸摸她垂在耳側(cè)的頭發(fā)：“這才對?！?/br>
    他又說：“拿到試卷，認(rèn)真審題，見題就做，不會就放，保持自信。考完一科放下一科，出來考場千萬別急著對答案。你一定能行。”

    兩天，四門功課，就這樣波瀾不驚的渡過了。

    陳絮整個狀態(tài)是完全放空的。高三整個階段，她已經(jīng)經(jīng)歷超過二十次的大大小小的模擬考試，試卷上所有的題型都是熟悉的。

    她所需要做的，就是放松心情，擺正心態(tài)，盡力保證不因為粗心大意而丟分，這就夠了。

    謝堯亭調(diào)休，整整陪考了兩天。

    他從來不多問什么，像別的家長一樣，只負(fù)責(zé)按時接送和準(zhǔn)備早中晚餐。

    終于等到考完最后一門英語。真的很難相信，十二年，就這么在兩天內(nèi)結(jié)束了。

    有的人超常發(fā)揮，魚躍龍門。有的人考場失利，難掩失落。但是那又如何，這只是開局而已，人生舞臺的帷幕即將拉開，未來是更為廣袤的一片天與地。

    陳絮走出考場的大門，校門口人山人海，全部都是等待考生凱旋而歸的家長。謝堯亭就站在馬路對面的路牌下。他穿一件質(zhì)地浮柔的灰色棉布襯衣，像是不食人間的謫仙。

    看到她，他笑著沖她揮揮手。

    天很藍，夕陽透過繁茂的樹枝落在他的肩頭，留下斑駁陸離的色塊。所有無可奈何卻鏗鏘有力地疾馳而過的光陰，都抵不過陳絮此刻的百感交集。

    慶功宴。吃的是改良版的四川火鍋。

    在濱江路的一棟三層小樓。今晚生意出奇的好，沿江的飯店幾乎統(tǒng)統(tǒng)爆滿，大多是家長帶孩子來的，也有同齡人約著舉辦狂歡聚會的。且不論結(jié)局如何，那是之后估分報志愿時候的事情了，今宵有酒今宵醉。

    謝堯亭早就預(yù)定了三樓的一個小包間，四人臺。

    推開窗，江風(fēng)帶著水汽的潮濕余韻。陳絮閉著眼睛感受，吹面不寒楊柳風(fēng)。

    紅白鴛鴦鍋開了，咕嘟咕嘟的冒著小泡泡。熱氣騰空而上，辛香味彌漫開來。

    謝堯亭走過來，站在陳絮背后，“走吧，先吃飯，吃完飯回去好好睡一覺?！?/br>
    陳絮轉(zhuǎn)身，走了兩步坐在位置上，說：“你都不問我考得怎么樣？”

    他用公筷幫她涮了幾片切的薄如蟬翼的魚，笑道：“看得出來你現(xiàn)在心情不錯?！?/br>
    陳絮看著他，唇角有促狹的笑意，“當(dāng)然，因為跟你在一起?！?/br>
    謝堯亭一怔，笑笑，不作聲。

    陳絮敞開了吃，好像從心城中突圍而出，突然失去了束縛精神的套子，整個人從輪廓到靈魂，都鮮活明亮起來。

    包間外，大廳中傳來隱隱約約的音樂聲。

    陳絮豎著耳朵聽了會兒，然后技癢似的在桌面上比劃了下琴鍵，忍不住笑道：“春之聲，約翰施特勞斯?！?/br>
    一切都好的很過分。

    飯后，陳絮又嚷著要去看新上線的電影。

    謝堯亭無奈，笑道：“好，好。今天都聽你的。”

    一場纏綿悱惻的愛情片。

    熒幕中一片無垠的綠野，金童玉女牽著手漫步，然后在夕陽余暉中擁吻，互相訴說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