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看不出來。

    這一次，母親終于把她放了出來，縱使如此，她在客廳里坐著，母親也不忘警惕，站在門口不遠處，早已做好準(zhǔn)備，如果她沖出去，絕對能夠隨時堵截她。

    她笑了，不知道是她快瘋了，還是母親快瘋了。

    韓愈那天穿了一件白襯衫，她下樓前，他負(fù)手站著，袖子挽到一般，聽到腳步聲，轉(zhuǎn)身看她。

    她還跟以前，除了氣色不太好之外，整個人跟原來沒兩樣，

    在她靠近時，韓愈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他是很想碰她的，但終是把手插在了褲袋里，率先走到沙發(fā)前坐下。

    “坐?！彼f。

    阿笙產(chǎn)生了錯覺，好像這里是他的家一樣，而她……她險些忘了，這里也不是她的家。

    她最終還是坐了下來，站的時間久了，怕被人看出端倪，但坐著，卻能讓她覺得安全許多。

    阿笙說：“我以為2月份的時候你就會來找我?！?/br>
    “你沒給我回復(fù)，我可以一直等下去。”他看著她，一雙黑眸里面閃爍著火光，熱的像是一塊烙鐵。

    她眼眸沉沉的看著他：“你話沒說完。”

    “我還需要說些什么嗎？”他扯了扯唇，似笑非笑。

    她模仿他的語氣：“我可以一直等下去，但你確定你父親能等嗎？”

    “學(xué)的很像。”他這么說著，竟真的笑了，“在這世上，還是你懂我?！?/br>
    阿笙靜默了一會兒，問他：“你覺得我會答應(yīng)你嗎？”

    “現(xiàn)在不答應(yīng)，不代表以后也不會答應(yīng)?！彼似鸩鑹?，幫她添滿。

    她說“不用”，茶杯被她推到一旁。

    韓愈放下茶壺，挑眉問她：“怕我下毒？”

    “這里是顧家，你還不至于這么明目張膽。”倒是親人，疼她至深，傷她更深。

    抬眸看了一眼沈雅，走到現(xiàn)如今這一步，沈雅對痛苦和歉疚早已麻木，更對阿笙的頑固徹底寒了心。

    阿笙手指緩緩握緊，對韓愈說道：“我顧笙沒什么本事，但生平最恨別人威脅我。我爸爸如果出事，是我不孝，可是韓愈，我寧愿以死謝罪，也不會嫁給你?！?/br>
    韓愈倒也沒生氣，他若那么輕易暴露喜怒，那他就不是韓愈了，聽了她的話，反問道：“不嫁給我，嫁給陸子初嗎？”

    “我若不嫁陸子初，又怎會嫁給你？”

    “你倒是癡情，但他知道你在等他嗎？”他端起杯子，透過茶沿看她，見她一臉漠然，從褲袋里掏出一只手機來。

    那是她……當(dāng)初陸子初買給她的手機。

    仿佛有什么東西在阿笙心頭蔓延，一直流竄到了四肢百骸，因為有了某種預(yù)感，心里突突的跳動著。

    韓愈單手把玩著手機：“你應(yīng)該謝謝我，每天幫你跟他報平安?！?/br>
    “無恥。”

    韓愈“啪”的一聲放下杯子，“這話若是別人說，我怕是早就發(fā)怒了，但你說出來，倒像是打情罵俏。”

    顧笙偏頭望著窗外：“我不明白，像我這樣的人，一身缺點，你究竟喜歡我什么？”

    韓愈沉黑的眼睛盯著阿笙，看不出在想什么。

    “我有說我喜歡你嗎？娶一個人，一定是為了愛嗎？”韓愈站起身時，整理了一下衣服，話語輕漫：“顧笙，你最好堅持下去，不改初衷，若是有一日撐不下去前來找我，我怕是會把你之前的堅貞當(dāng)成是笑話一場?！?/br>
    阿笙坐著沒動，韓愈早已離開，直到眼前被陰影覆蓋，她才抬起頭，沈雅站在她面前，面色無波。

    “我跟他接觸過幾次，看得出來是個別扭的男人，只要你肯對他服個軟，說不定他真的會幫你父親?！?/br>
    “……”阿笙抿唇，沒說話，似在隱忍。

    沈雅繼續(xù)說：“他是真的喜歡你，今后你跟他在一起，他不會虧待你，你……”

    阿笙終于抬眸看著沈雅：“如果現(xiàn)在不是21世紀(jì)，我們生活在古時候，你是不是還打算把我賣到妓~院里，以身抵債？”

    “啪——”

    阿笙身體仿佛掉進了冰窟里，倒也不覺得臉有多疼，她沒想到沈雅會打她，沈雅也沒想到一巴掌就這么下來了。

    她愣愣的看著自己的手心，這還是她第一次打顧笙，就連自己也驚呆了。

    阿笙自嘲一笑：“這一巴掌我受了，因為你是我母親，生我養(yǎng)我一場，所以我不還。但是媽，我就問你一句，你是不是要把我逼死才甘心？”

    沈雅默然半晌，淚水竟流了一臉：“好，我不攔著你，你走，只當(dāng)顧家沒你這個女兒?！?/br>
    阿笙抿著唇，看了沈雅好一會兒，竟真的咬牙轉(zhuǎn)身朝緊閉的門口走去。

    她這邊還沒走到門口，沈雅已經(jīng)沖進廚房，拿起一把菜刀，竟生生的朝自己的小拇指砍了下去……

    “媽——”

    阿笙搶奪不及，伴隨一道凄厲的慘叫聲，沈雅顫抖著音，狠聲道：“顧笙，只當(dāng)我生了一個白眼狼，你滾——”

    阿笙看著那只血涔涔的斷指，心一直往下沉，往下沉……

    時至今日，她終于發(fā)現(xiàn)，顧家最狠的那個人往往是看起來最溫順的人，譬如說她母親。

    四月下旬，陰雨微涼

    -7-910:24:484835

    她并不是一個良善的人，阿笙自己是知道的。

    她也曾說過，這世上有很多東西遠比愛情還要重要，比如說親情。為愛情犧牲親情，還是為親情犧牲愛情？諸如此類的問題從未過腦，她在賭。

    母親不了解韓愈，她雖說了解不深，但畢竟還是共處多時。

    猶記得，韓永信和常靜雙雙離世，韓愈站在醫(yī)院里，那些隱忍的眼淚，她至今不忘。她在想，他是一個把血緣親情看得很重的人，要不然也不會痛恨姑姑，遠走國外。

    這樣一個人又怎會真的拿親情要挾她，他能做到在最后一秒漠然相待，視若無睹嗎？

    眼看就要四月了，日子跌跌撞撞往前飛奔著，四月末正在無聲逼近銚。

    身處這樣的境地，她已無路可走，母親用一只斷指捍衛(wèi)了她的丈夫，昭顯了阿笙身為女兒的絕情。

    她不肯把手指接上去，她要讓顧笙每次看到都活在愧疚里。

    那道門阿笙最終沒能走出去，仿佛重拳砸在胸口，呼吸全都被人給奪走了。一股無從發(fā)泄的哭意從喉中涌出來，逼得眼眶中有溫?zé)峄洹?/br>
    她知道母親不是在開玩笑，只要她前腳離開，母親后腳就會自殺。

    看出來了，父親在她眼里是家庭的主心骨，是她的精神支柱，為了他，她可以變成一個決絕的女人。

    ——母親說：“你以后嫁人，對方有錢沒錢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個人是不是真心待你。”

    ——母親說：“阿笙，以后有了男朋友，一定要領(lǐng)回家讓mama過過目，若是不如意，說什么也不能讓你跟著他吃苦受罪?！?/br>
    ——母親說：“顧笙，做人不能忘恩負(fù)義，感情可以慢慢培養(yǎng)。”

    明明不愿去想，但想到“以后”的今天，卻是滿口的甜腥。

    那一刀剁下去的不是沈雅的手指，而是她們連接在一起的母女血緣，縱使此事塵埃落定，她和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