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水壺正在桌上加熱，阿笙提起水壺往許曉杯中倒了茶，便不再說話。

    許曉也沒有，她在等待。

    那天兩人之間沒有寒暄，很多時(shí)候都是阿笙在說，許曉在聽。

    雖然陸子初事先告誡過，但許曉還是震驚不已，耳邊反復(fù)回響著阿笙的話。

    ——07年我在美國結(jié)婚了，幾個(gè)月后，我在美國出了一場車禍，渾渾噩噩了五年，這期間一直和......我先生生活在一起，2012年我被家人接到西雅圖，開始有了長時(shí)間分居。

    許曉覺得身體發(fā)涼，失聲道：“你先生是誰？”

    “韓愈?！卑Ⅲ系皖^端著水杯，似乎很冷。

    “鑫耀總裁韓愈？”許曉更想說的是，陸子初的表哥？她覺得自己都快呼吸衰竭了。

    阿笙點(diǎn)頭。

    ——我知道你有美國律師資格證，我和韓愈都是美國公民，當(dāng)初是在美國結(jié)的婚，所以這事我只能找你了。

    她是信任許曉的，許曉看不出她眼睛里的情緒，只知道她在微笑，一如往昔。

    ——我只要離婚，其他的我什么也不要。

    顧笙看著愣忡的許曉，笑容里有著滄海后的溫暖：“許曉，這一刻跟你說這些，我很清醒?！?/br>
    許曉看出了她的孤注一擲，要不然那些潮濕的話語不會(huì)這么平淡的說給她聽。起訴離婚普通審理期限是六個(gè)月，特殊情況還會(huì)延長，上訴二審?fù)ǔＨ齻€(gè)月，有關(guān)于起訴書，顧笙早已擬定好，許曉只需遞交給美國當(dāng)?shù)胤ㄔ海ㄔ航邮茉嫖募筒牧现?，?huì)進(jìn)行審查，決定是否立案，反之退回原告文件和材料，告知不予受理的緣由。

    顧笙是法學(xué)系出身，再加上在杭州接觸過章嘉辦理的好幾起離婚案，國內(nèi)和國外其實(shí)大同小異，若是法院受理，會(huì)在立案五日內(nèi)將顧笙起訴副本送達(dá)給韓愈，并告知韓愈在十五日內(nèi)做出書面答辯，若不出面，法院將會(huì)照常審理案件。

    這起離婚案無疑很難，許曉和韓愈打過交道，她知道那個(gè)男人有著太多的不可挑戰(zhàn)和不可妥協(xié)。

    去洗手間的時(shí)候，許曉偷偷給陸子初打電話：“怎么會(huì)是離婚案？”

    “接不了，我找別人?！标懽映鹾苊?，電話那端文件被他翻得嘩啦啦直響，許曉聽了心里直打鼓。

    許曉被陸子初這么一激，語氣也硬了起來：“接，怎么接不了？”

    離開茶館的時(shí)候，收到了陸子初的短信：“接下來去哪兒？”

    “酒店?！?/br>
    有一句話堵在陸子初喉里，說不出口，陸氏原本就是做房產(chǎn)的，最不缺的就是房子，總不能一直讓顧城和流沙住在酒店里吧？

    但就像她說的，顧城自有顧城的堅(jiān)持，確實(shí)有些名不正言不順。

    這天上午，阿笙去酒店找顧城，把這事給他說了，顧城問她，為什么不找他打這場離婚官司。

    阿笙坐在地上陪流沙玩拼圖，話音淡淡的：“避嫌?！?/br>
    她是陸子初戀人，同時(shí)又是韓愈妻子，這件事爆光的話，奪人眼球不在話下，到時(shí)候哥哥替meimei打離婚官司，又是一大新聞......能把事情簡單化，何必復(fù)雜？

    這時(shí)接到了陸子初的電話，話語很簡潔，帶著溫柔的笑語：“下來?！?/br>
    阿笙有些吃驚：“......你在哪兒？”

    顧城和流沙好奇的看著她。

    “酒店門口，我只有十分鐘?！甭暰€柔和，帶著催促，仿佛近在耳畔，足以融化冬日酷寒。

    沒想到他就那么光明正大的站在陽光下，靠著車身，不在乎是否有人認(rèn)出他，看到她下樓，笑了笑，伸出了手臂。

    早晨離開時(shí)，他說過他今天會(huì)很忙，他出現(xiàn)在這里，對(duì)于阿笙來說，很意外。

    興許這人太放肆了，阿笙領(lǐng)教過他的狂傲，沉溺在他嘴角的那抹微笑里，一步步走近，剛靠在他懷里，就被他緊緊的抱在了懷里。

    聞著他身上獨(dú)有的味道，阿笙問他：“怎么突然過來了？”

    “路過?！倍嗝摧p描淡寫，沒告訴她，為了這么路過，他愣是把寬綽的時(shí)間擠壓的很緊，只為片刻相聚。

    外面天冷，陳煜早已打開了車門，待她上車，陳煜卻在外面候著，她正覺得這樣太不厚道，就聽他開口說道：“晚上約你哥和流沙一起吃飯？”

    多么紳士，他在征詢她的意見，這事她做不了主，“我問問看?！?/br>
    “我到時(shí)候來接你們。”這算不算步步緊逼，陸子初直接做了決定，阿笙多少有些哭笑不得，剛剛才說他紳士......說的太早了。

    陸子初口中的十分鐘，可以用來干什么呢？去掉阿笙下樓和外面的擁抱談話時(shí)間，還剩下六分鐘不到。

    這六分鐘，是在接吻中度過的，他把她抱在懷里，纏綿的吻上她的唇，探索描繪著她的唇線，微涼的手指撫摸著她的臉，那么不著痕跡的親吻，像是在對(duì)待一件珍寶。

    灼熱的呼吸里，她避開他的唇，因?yàn)槿毖?，趴在他肩上喘息著：“你是不是該走了？”話音里有著不易察覺的討好。

    聞言，他低低的笑，把臉埋在她的脖頸間，該怎么告訴她呢？他不過是個(gè)最普通的男人，離開她，會(huì)心存眷戀。

    拜祭，兩年和五年的區(qū)別

    -7-2913:28:284704

    中午在酒店吃了飯，下午的時(shí)候阿笙和顧城帶著流沙一起去了墓園，時(shí)隔多年后拜祭顧清歡。

    墓園不是在樂山，而是在城郊山坡處，兄妹兩人一路上都很沉默，姑姑死的時(shí)候，身邊沒有親人送葬，走的孤單。

    出租車?yán)?，流沙坐在阿笙和顧城中間，她對(duì)顧清歡充滿了想象，童言無忌，話語中多了幾分早熟孩子應(yīng)有的狡黠。

    她仰臉望著阿笙，笑瞇瞇道：“爸爸說顧家出美女，五官都長得很好看，我是小美女，姑姑是大美女，姑奶奶一定是大大美女了。”

    那聲“姑奶奶”，沖淡了傷懷，顧城嘴角有著淡淡的笑意，就連阿笙也忍不住笑了。那笑映著窗外冬景，清新自然，唇角有著迷惑的美麗鋇。

    顧家確實(shí)出美女，但最奇妙的是，很多時(shí)候她們并沒有身為美女的自知，所以少了諸多條條框框，最純真美麗的是流沙，就像當(dāng)初的依依，還沒有被世界過早污染。

    城郊山坡下是等候拆遷的民宅，也許再過幾年，這里將會(huì)被高樓大廈重新覆蓋。三人上山的時(shí)候，有一條狗也不知道從哪竄了出來，先是站在路邊望著他們，起先他們也沒在意，走了幾步，流沙回頭望去，見小狗竟跟在了他們身后鎩。

    “它怎么一直跟著我們？”流沙一邊走，一邊頻頻回頭。

    阿笙看著那條狗，也許是太過感性了，竟隱隱覺得小狗眼神似曾相識(shí)，仿佛前世熟知。

    顧城回頭看了她一眼，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繼續(xù)往前走，問她：“相信宿命？”

    沉默幾秒，阿笙說：“我不信命，我只信我自己?！?/br>
    一束非洲菊，寄予著顧清歡能夠永遠(yuǎn)快樂，流沙抱著花，阿笙雙手搭放在她的肩上，陪她一起走到墓碑前。

    一塊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