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初瑤邊答邊看沿途景致，倒也不煩悶。

    因冬日里天黑得早，申時過半大軍便開始休整扎營。行軍第一日夜宿于氿水河畔一處高地上，除了有些冷，環(huán)境不算太惡劣。

    入夜后，容燁和君項寒進了主帳議事，而君初瑤與容泠則睡在他們邊上搭起的一個大帳內(nèi)。兩人從未過過軍中生活，這第一晚都難以入眠，索性聊了起來。

    難得是君初瑤先發(fā)了問：“公主為何要來出征？”

    “哎呀，不用叫我公主，跟燁哥哥一樣叫我泠兒就行了。出征這事嘛……嗯……”她枕著頭像是在思考，“我告訴你了，你可不許告訴別人，當(dāng)然，燁哥哥除外?！?/br>
    “嗯?！?/br>
    “拉鉤?！彼み^來拉了鉤才肯繼續(xù)往下說，“我呀，喜歡君將軍?！?/br>
    君初瑤愣了愣，半天沒說出話來。

    “很奇怪嗎？像君將軍這樣一表人才又具大將之風(fēng)的，很難有女孩子不喜歡吧？”

    “不，不奇怪?！彼剡^神來，“哥哥確是適合托付終生之人，我只是納悶……你同哥哥是如何相識的？”

    “君將軍的名聲我在很小的時候就有所耳聞，宮里人都說，他是少年隨父出征，年紀(jì)輕輕便立下顯赫戰(zhàn)功的大英雄。不過那時我也只是聽聽，我打小就崇敬燁哥哥，連父王也沒得比，更不必說君將軍了。”

    “后來呢？”

    “兩年前的秋天，君將軍自平定北方戰(zhàn)亂后又從祁國手中收復(fù)了西面的幾座城池，父王大喜，邀他去毓明山狩獵。我覺著新鮮，鬧著也要去。狩獵之時，我趁看管我的宮人不注意溜進了山中想抓兔子，追逐時無意間跑入了深山，遇見了一頭熊。”

    她說到這里頓了頓，像是仍心有余悸，“那熊很大，直盯著我，我當(dāng)時嚇壞了，一點兒也跑不動。它朝我沖過來的時候，我真以為自己要喪命了……”

    “是哥哥來了？”

    “對。那熊朝我猛撲過來的時候，我感覺迎面刮過一陣風(fēng)，再睜開眼回過神，君將軍的劍已經(jīng)刺在熊的喉嚨口，血濺了他一身。然后他若無其事地走過來蒙住了我的眼睛，什么也沒講，扶著我朝山下走去。

    那一刻，我覺得胸口好像有什么東西融化了，又或者，是什么東西萌芽了。下山的路上，他只字不提方才的事，只提醒我注意高地，注意低洼。到了山腳亭子那邊，父王看見我嚇壞了，宮人們也都涌上來替我檢查傷勢。而當(dāng)我再看向君將軍時，他就那樣支著手中的劍倒了下去，我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胸口流了很多血，不是熊的，是他自己的?！?/br>
    君初瑤恍然：“原來那次……哥哥是這樣受傷的?！?/br>
    “當(dāng)時看著他倒下去，我突然覺得很害怕，甚至比先前熊朝我沖過來時更害怕。那個時候我就突然有了個念頭，倘若君將軍能安然無恙，我便要以身相許，不為感激，而為傾心?！?/br>
    “你當(dāng)時還年幼，又如何分得清什么是感激，什么是傾心？”

    她笑了笑，忽然問：“初瑤jiejie，你一定還沒有喜歡的人吧？”

    君初瑤愣了愣。細(xì)細(xì)想來，自己前世雖自請和親，卻完全是出于家國大義，對那素未謀面的綏國世子根本不可能談得上喜歡。而今生，自小長在將軍府，未走過多少地方，也未見過多少男子，自然也無傾心之人。

    她搖了搖頭，又聽容泠道：“你若是有了喜歡的人，便絕不會這樣問我了，那種感覺啊，不會錯的。”

    君初瑤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想自己活了兩世，在感情之事上竟還不如個小丫頭，正感慨著，卻聽容泠輕嘆了一聲。

    “卻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她聽出這話里的意思，沉默一會后試探道：“哥哥他……知道你的心意了？”

    “我因狩獵時偷跑到山上而被父王責(zé)罰，關(guān)了一個月的禁閉，也就錯過了同君將軍當(dāng)面答謝的時機。好不容易等我有機會見到他，他竟像忘記了那日的事情一樣，我再三提醒，他才輕描淡寫地說了句‘傷勢已無大礙，公主不必掛心’。

    我急了，脫口而出以身相許之事，他似乎愣了愣，然后道，‘卑職救公主乃分內(nèi)之事，公主實在無須如此，況且這婚嫁之事也絕非公主一人能做主，公主還是莫要戲言了’。他一口一個‘公主’，將我回絕得徹徹底底，我一氣之下便轉(zhuǎn)身走了?！?/br>
    “也許哥哥以為你是要以身相許作為報答，才這么說的呢？”

    “我氣頭過后冷靜下來思忖，也覺得有這個可能，所以后來再見到他時，我便直接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墒恰彼剖怯行┌脨?，“他還是那副敬而遠(yuǎn)之的態(tài)度，說什么‘無福消受’，又說我還小，將來會遇到更值得托付之人，還說父王會替我安排合適的婚事……哎呀我真真要被氣死了！你說我一個女孩子家，這么不知羞地跟他講這些，他怎么連點安慰都沒有，就算是……就算是敷衍也好啊?！?/br>
    君初瑤沉默了會，道：“哥哥行事素來嚴(yán)謹(jǐn)，對待感情想必也是如此。我想，他這樣說，是為了不讓你有無謂的希望，不想你白白浪費大好時光在他身上?！?/br>
    “為何你們都這樣講？你也覺得君將軍不喜歡我？”

    她微微有些錯愕：“還有誰？”

    “當(dāng)然是燁哥哥了。父王很少管我，我自小便跟在燁哥哥身后，有什么心事都同他講。被君將軍幾次三番回絕后，我便讓他替我去跟父王說賜婚的事。我想，君將軍不肯接受我，那父王的話，他總會聽吧？可是燁哥哥說，‘感情之事勉強不得，若強而為之，必要悔不當(dāng)初’?！?/br>
    君初瑤倒是有些訝異一個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的世子會有這般姿態(tài)，好奇之下又問：“既如此，何不聽了你燁哥哥的話，斷了這念想呢？”

    “燁哥哥才沒有讓我斷了這念想呢！”

    君初瑤一愣：“可他說感情之事不可強求……”

    “君將軍對待感情認(rèn)真，難道我就不認(rèn)真嗎？我問燁哥哥，若我不愿放棄又該如何。他說，眼下為時過早，我一味表明心意只會拉遠(yuǎn)同君將軍的距離，最好的法子便是由我去同君將軍講，先前所言是一時沖動，教他莫要放在心上，然后，一切慢慢來?！?/br>
    “慢慢來？”

    “對，燁哥哥說，來日方長，不怕沒機會讓君將軍對我改變想法。”

    君初瑤恍然大悟般點點頭，覺得很是有理。只是……敢情這世子還是位情圣？

    “所以后來，我便一直在想，怎樣才能讓君將軍改變對我的看法呢？我想了很久，覺得君將軍需要的應(yīng)是一位能與他并肩的女子。”

    “能與他并肩的女子？”

    “對，他是馳騁沙場的英雄，他需要的是一位能與他并肩，替他分憂，不會成為他的包袱的女子。這位女子，要與他一樣勇敢，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