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幫她擦擦眼淚，沉聲問：“我有那么可怕？喜歡我用得著哭成這樣？”

    她淚眼朦朧的看著他。

    “被偷親的人是我，你還哭？”

    陸琛笑起來，他大多時候都板著臉，很少笑，見他這樣一笑，楚洛卻覺得，他以后應(yīng)該多笑笑。

    “女孩子不要主動告白，知道嗎？”

    沒等楚洛反應(yīng)，他的聲音又溫柔起來，“是我喜歡你?！?/br>
    頓了幾秒，陸琛繼續(xù)道：“我也數(shù)五下，你不說話，我就當(dāng)作你同意了。”

    他似乎成竹在胸，將數(shù)字數(shù)得極慢。

    楚洛咬唇，等不到他數(shù)完，便又低下頭去。

    陸琛輕笑，抬起她的下巴，低頭吻下去，繼續(xù)她先前未完成的事情。

    夢境卻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楚洛睜開眼睛，窗簾半拉著，依稀有月光照進房間。

    對面墻上的掛鐘正好指向三點。

    楚洛翻了幾個身，再也睡不著，于是索性從床上爬起來，整理白天的采訪稿。

    剛一上線，男友蔣繁便發(fā)了消息過來，問她：怎么還沒睡？

    她想一想，敲了幾個字回去：失眠。你還在加班？

    蔣繁是律師，常年連軸轉(zhuǎn)，休息時間由項目周期而定。

    蔣繁：剛回酒店，馬上就睡。

    過了幾秒，又一條信息發(fā)過來：視頻？讓我看看你。

    楚洛：這邊網(wǎng)絡(luò)差。

    蔣繁又問她：什么時候回北京？我周末就回去了。

    楚洛沒回復(fù)。

    蔣繁又發(fā)了幾條消息過來，等了一會，見沒回應(yīng)，又叮囑她早點休息。

    楚洛心不在焉，在網(wǎng)上找資料。

    腦袋昏沉，盯著搜索框，她隨手打出兩個字來，正要敲下enter鍵，卻猛然反應(yīng)過來。

    楚洛微一探身，在床頭摸到自己的煙盒，抽出一根來點上。

    她深吸一口煙，找回點精神頭，又輕敲了兩下退格鍵，將搜索框內(nèi)的那兩個字刪除。

    長夜漫漫，埋葬許久的記憶再度復(fù)蘇。

    無關(guān)其他，也許只是因為寂寞，所以才叫她想起舊人前事。

    ---

    第二天一早，欄目組照例趕往平寧鎮(zhèn)。

    這里是勞力輸出大省，年輕點的無論男女都出去打工了，留在本地的幾乎全是老人和兒童。

    前幾年平寧鎮(zhèn)上建起來一所學(xué)校，冠的是國內(nèi)大企業(yè)的名，為當(dāng)?shù)亓羰貎和峁┟赓M教育，全寄宿制管理，極大改善了當(dāng)?shù)匚闯赡攴缸锏臓顩r。

    這種模式迅速推廣到鄰近幾個縣市，欄目組此行前來，便是要做專題報道。

    到了學(xué)校，五年級的孩子們正在上語文課，黑板上是工整的粉筆字：。

    老王站在外面瞅了一會兒，然后笑：“喲，好久沒見到板書的老師了。”

    學(xué)校負責(zé)人也跟著笑：“經(jīng)費限制，有些設(shè)備價格太高，錢要花在刀刃上?！?/br>
    “板書挺好，像我兒子學(xué)校，老師上課就知道放幻燈片，也不知道講個什么。”

    楚洛在旁邊安靜地聽著，沒說話。

    接下來一行人又去最上兩層的辦公區(qū)，楚洛頓住腳步，說：“王主任，我去樓下透透氣?！?/br>
    老王聽見，立刻轉(zhuǎn)過身來，大為緊張：“小楚呀，哪里不舒服？要不讓司機先送你回酒店休息？”

    “沒事?！背逍σ恍?，“腦子有點昏，我下去轉(zhuǎn)一圈?！?/br>
    老王點點頭，但還是不放心，又指了指攝像，說：“小何，你陪著點?！?/br>
    小何到底年紀輕，才剛進臺里不到兩個月，嘴里雖然應(yīng)著，但還是沒忍住笑。

    等下了樓，小何才開口問：“小洛姐，老王是不是欠你很多錢？”

    單位里傳聞楚洛背景雄厚，何止老王，連副臺長每次下來視察工作，對著她都是客客氣氣的。

    楚洛看他一眼，“知道還問？”

    cao場上，學(xué)生們在正在做課間cao，懸掛在二樓的大喇叭發(fā)出嘈雜刺耳的音樂聲。

    說是cao場，其實就是教學(xué)樓前的一小塊空地，學(xué)生也不多，稀稀拉拉分布在cao場的各個角落里。

    兩人正走著，突然迎面跑過來一個小孩，正撞在楚洛的腿上。

    她伸手去扶小孩，嘴里問：“怎么亂跑，撞疼沒？”

    剛才跑得瘋，小姑娘頭發(fā)亂糟糟的，亂發(fā)蓬在臉上，卻笑得燦爛，咧開缺牙的嘴：“小楚jiejie。”

    楚洛怔了幾秒，然后想起小姑娘叫沈茜，欄目組之前采訪過的一個小學(xué)生。

    楚洛摸摸小姑娘的頭，“茜茜好?！?/br>
    將手伸進包里，沒摸著糖，只摸到煙。

    只得做罷。

    沈茜拉著楚洛的手，嘰嘰喳喳道：“小楚jiejie，我們星期天有運動會，我要跳遠，你來看我好不好？”

    楚洛想一想，“我們明天就要回去了?！?/br>
    其實她一貫是很招老人孩子喜歡的，從前不論，現(xiàn)在她根本懶于與任何人交流，這種喜歡早就變成負擔(dān)。

    “啊……”小姑娘垂下頭，語氣里有顯而易見的失望。

    楚洛看著她，一時想，孩子大概都是這樣了，單純的好惡，天然而未泯滅的好奇心，連分離都尚未習(xí)慣。

    沈茜又拉一拉她的手，“小楚jiejie，中午去我家吃飯吧。”

    她想一想便答應(yīng)下來，“好?！?/br>
    楚洛把小何也一起叫過去，小何苦著臉：“老王要問起來怎么辦？”

    楚洛看他一眼。

    小何縮了縮脖子，“你是不怕他，我……”

    “中午又沒什么事，”楚洛神色淡淡，“就說我拉你來的?！?/br>
    要是留在那兒，中午少不得又要和校方、企業(yè)負責(zé)人一起吃飯。她忍了一個多星期，現(xiàn)在也忍不下去了。

    倆人跟著沈茜回家，小姑娘一路上蹦蹦跳跳嘰嘰喳喳。

    楚洛時不時扯扯她的書包帶子，讓她看著點路。

    沈茜的家就住在鎮(zhèn)上，父親出外打工，她同母親與爺爺奶奶生活在一起。

    還沒走到她家，遠遠的，三人便聽見前方圍了不少看熱鬧的居民，人聲鼎沸。

    小何探了探頭，“怎么了前面？”

    楚洛看了看，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是我家！”旁邊的小姑娘驚呼了一聲。

    沒等楚洛反應(yīng)過來，背著書包的小姑娘便像顆小炮彈一樣飛奔了出去。

    楚洛和小何對視一眼，彼此心中都有了不好的預(yù)感。

    等他們都氣喘吁吁撥開圍觀的人群，趕到沈茜家門口時，看見一旁停了輛銀色suv，車前站著一個男人，個子很高，穿著襯衫西褲，但垂著頭，看不清容貌。

    “王八蛋！誰要你的臭錢！你把我的女兒還給我——把女兒還給我啊——”

    一個中年婦女跌坐在門口臺階上，捂著臉放聲大哭，旁邊是背著書包的沈茜正抱著中年婦女的肩膀，小姑娘滿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