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的賢妃娘娘送給劉桐的人，她想要贖奴籍，常潤之也得將前因后果問清楚才好。

    王寶琴跪在地上，低聲道：“回皇子妃的話，奴婢原本在宮中時有個同鄉(xiāng)，他是個內(nèi)監(jiān)，但與奴婢的關(guān)系一直很好，后來因為一些事……丟了性命。”

    王寶琴說到這兒的時候，話音頓了頓，常潤之看到她臉上有感傷之色劃過。

    常潤之還記得劉桐曾和她說過，王寶琴原本在宮里有個相好的同鄉(xiāng)，與她是對食。

    想必便是王寶琴這會兒說的人吧。

    “他平常時候最為記掛的便是仍在家鄉(xiāng)的兄長，也想方設(shè)法和他兄長取得了聯(lián)系。他死后，奴婢不忍告訴他兄長他的死訊，便仿造了他的筆跡，仍一直和他大哥聯(lián)系往來，攢了積蓄也會以他的名義，托人捎回給他大哥?！?/br>
    常潤之點點頭，道：“你能做到這份上，也算是對他仁至義盡了，想來他在地底下也能欣慰的?！?/br>
    王寶琴的眼眶微微有些紅：“奴婢沒有皇子妃說得這么好，奴婢只是想替他盡一份心。”

    常潤之默嘆了一聲，王寶琴接著說道：“原本一直這樣下去也挺好，可前兩天奴婢接到老鄉(xiāng)來的信，說他大哥去鎮(zhèn)上給人修院子時，被高梁上沒放穩(wěn)滑下來的橫木給砸中了頭，當(dāng)場就……”

    王寶琴吸了吸鼻：“他大哥留下一雙兒女，他大嫂嫌累贅，把孩子丟給了他家族人，便收拾包袱，回娘家打算再嫁了?！?/br>
    常潤之頓時皺眉：“她不管自己的兒女了？”

    “他大哥腿瘸，原本他大嫂便是瞧著他大哥有個能時時給他捎錢回來的弟弟，不用她勞作什么，才嫁給他大哥的?！蓖鯇毲俚溃骸叭缃袼腥藳]了，她不愿意守寡……這樣吃不得苦的女人走了也好。”

    常潤之便嘆了口氣。

    世間百態(tài)，各人有各人的活法，這可真沒法兒說。

    “然后呢？”常潤之問道：“他家族人收留這兩個可憐孩子了嗎？”

    王寶琴便緩緩搖了搖頭。

    “他家里除了大哥，便只有一對叔伯。叔伯年紀(jì)也不輕了，兩個孩子還小，每天張口要吃飯，他們也負(fù)擔(dān)不起，何況不過是隔輩的侄孫……就是他們愿意養(yǎng)，家里的兒子兒媳也會有意見的。再者，本來幾家人的關(guān)系便只一般，他們不愿意養(yǎng)，也正常?！?/br>
    常潤之隱隱猜到接下來的事情。

    “然后他們想到，兩個孩子在京里還有個進(jìn)了宮的叔叔，所以把孩子往京里送來了？”常潤之問道。

    王寶琴點點頭：“信上是這般說的，說信寫好寄出來，兩個孩子便被人帶著往京里來了。奴婢估摸著，多半就這兩天，人就能到京城了。”

    常潤之遲疑片刻，方才問王寶琴：“你是打算，替你那老鄉(xiāng)養(yǎng)他這兩個侄子侄女？”

    王寶琴點了點頭。

    常潤之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么好。

    王寶琴這舉動無疑是善舉，換做任何人知道了，恐怕都要贊她一句有情有義。

    可常潤之總覺得她犧牲太多，太委屈自己了。

    “然后呢？”常潤之輕聲問她：“你帶著兩個孩子，以后怎么打算？”

    王寶琴道：“奴婢也有些積蓄，到時候出府賃間屋子，到早市、夜市上做點兒生意，養(yǎng)活兩個孩子，應(yīng)當(dāng)是沒問題的?！?/br>
    常潤之皺眉：“太辛苦了，你就不為你自己考慮一下嗎？”

    “奴婢不覺得辛苦?！蓖鯇毲俚溃骸捌鋵嵪胂?，這樣的日子也不錯，等他們長大了，奴婢也有點兒奔頭?！?/br>
    常潤之一頓：“你是覺得，在皇子府待著，沒什么奔頭？”

    王寶琴忙道不敢，彎腰下去要磕頭，常潤之伸手?jǐn)r住她，苦笑道：“即便你這般想，也沒什么錯……”

    第一百六十五章 付出〔80月票加更〕

    常潤之讓王寶琴先暫時仍留在府里，等接到那兩個孩子了再說。

    王寶琴走后，常潤之招姚黃上前，道：“你讓人去打聽一下，那幾個女掌柜那兒還缺不缺人?！?/br>
    姚黃遲疑道：“姑娘是想給寶琴安排一條后路？”

    “我這個主母又哪里能忍心，就這樣瞧著她帶著她那點兒積蓄從皇子府出去。再說，她能有多少積蓄？”常潤之嘆道：“一個孤身女子本就不好謀生，何況她還帶著兩個孩子。出府另過，要用銀子的地方多了去了?！?/br>
    常潤之站起來，姚黃扶了一把。

    常潤之道：“她從小就進(jìn)了宮，學(xué)的是宮里的規(guī)矩，后來跟著阿桐，也沒接觸過什么別的人啊事兒的。生活的艱辛和困難，她又哪里體會得知?！?/br>
    姚黃便笑道：“寶琴小時候想必是體會過的?！?/br>
    “這都多少年了……”

    常潤之搖了搖頭：“你讓人去問一下，要是有合適她做工的地方，讓人給她留著。要是沒有……我再想想辦法?！?/br>
    姚黃答應(yīng)了一聲，想了想又問道：“姑娘，寶琴要走，那段柔南，您怎么打算？”

    王寶琴和段柔南在閑落院一直是相伴生活的，她們倆的感情自然很好。不過比起王寶琴來，段柔南膽小怯弱，若是這府里沒了王寶琴，還不知道段柔南要把日子過成什么樣呢。

    常潤之遲疑道：“她也沒來尋我，我也不好說什么做什么……再看吧?！?/br>
    姚黃自去辦常潤之交代的事，當(dāng)晚常潤之也同劉桐提了王寶琴的請求。

    “她既然打定了主意，便依了她吧?！眲⑼┱J(rèn)真聽完常潤之說的話，道：“等把身契還給她的時候，你從府里支點兒銀子給她，讓她出府安置手頭上能趁手些。”

    常潤之一邊聽著一邊點頭，不免嘆息一聲。

    “怎么還嘆上氣了？”劉桐問她。

    常潤之輕聲道：“就是覺得她這犧牲太大了。她也不過二十多歲，還能成親生子，哪兒就需要幫人養(yǎng)孩子，計劃著自己將來養(yǎng)老了……”

    劉桐便笑笑：“這路是她自己選的，她愿意這樣不是？”

    常潤之忍不住問道：“你就不替她可惜？”

    “可惜？”劉桐覺得奇怪：“有什么可惜的？她能為自己的將來這般打算，不是很好嗎？”

    “可她這樣，基本上就等同于絕了將來嫁人生子的念頭了啊?！?/br>
    劉桐皺皺眉頭：“可她以后養(yǎng)大了那兩個孩子，那男孩兒長大了反哺她，她一樣有人孝敬奉養(yǎng)啊。親不親生的，有什么不一樣？”

    果然男人和女人思考的出發(fā)點不同嗎？

    常潤之道：“我只是覺得，她這樣一輩子都在為別人付出……”

    “不算吧?！眲⑼┑溃骸八B(yǎng)大的孩子，將來總不能昧著良心丟下她。這不算沒回報啊。”

    常潤之有些泄氣，伸腿踢了踢劉桐：“跟你說不清?！?/br>
    劉桐頓時一笑，翻身把她抱住：“那你再說清楚些給我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