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青絲。

    屋內(nèi)寂靜只聞女子輕嘆，錚錚幾聲琴聲奏起。只著素白寢衣的舒姌姌，坐在琴桌前玉指撥弦。曲調(diào)婉轉(zhuǎn)平和，正是那曲良宵引。本是曲境恬靜助興之曲，此刻曲由心生卻有幾分哀怨。

    易嵐楓踏入院口，噠噠雨聲中隱約聞見錚錚琴聲。琴聲漸漸清晰，卻是從房內(nèi)傳出。易嵐楓莞爾一笑眸中柔情，駐足在門外側(cè)耳傾聽。從趙東勝贈與古琴那日起，他從未見過舒姌姌碰過這張古琴。易嵐楓神情漸漸失意凝重，同是這曲良宵引只覺奏曲之人，心境蒼涼幽怨。易嵐楓輕聲貼近門前，順著門縫向屋內(nèi)窺探。

    只見素白寢衣女子，玉指微翹徐徐撥弦。凝脂玉顏毫無血色，舉目憂傷眼眶漸紅，悄然淚下打在琴弦之上。琴聲戛然而止，但見女子抬手拭去淚痕。悵然起身躺到床上，再無聲響。

    門外易嵐楓亦是悵然若失，雖不知心愛女子為何這般，可他見不得他的姌姌落淚。

    “吱呀”門聲輕響，床上女子側(cè)身向內(nèi)迅速合眼假寐。只聽腳步聲近，一只溫暖有力的手掌，握住舒姌姌有些冰冷的柔荑。

    “姌姌，我來了?！笔鎶槉樎勔娛煜ぶ暎瑤追值蛦追謱櫮?。心尖微痛，咬唇合眼紋絲不動。

    易嵐楓見她眉眼微動，仍舊假寐。起身脫掉濕衣，側(cè)身躺下扯過錦被蓋好二人。緩緩伸臂將身旁女子圈進(jìn)懷中，鼻尖縈繞幽香混著淡淡奶香。安然合眼，與她一同假寐。

    舒姌姌微微輕顫，翻身將頭貼在易嵐楓胸口。想到方才其他女子靠在易嵐楓胸膛，方知她愛他刻骨。容不得他眼里有旁的女子，她明明知曉易嵐楓那般做戲?qū)崒贌o奈，可心中仍覺憋屈。故而淋雨好讓自己清醒，不該這般心胸狹窄。

    門外秋雨連連纏綿，院口遍地姜黃殘花。

    紅匾黑字高掛，春紅樓內(nèi)人來客往，秋雨蕭瑟，風(fēng)月之地卻是錦繡繁華。

    風(fēng)姿猶存已是半老徐娘的老鴇紅姨，頭插一朵大紅花，半露香肩碧綠紗衣裹身。腰間束縛，更顯肥臀豐乳。滿臉春風(fēng)媚眼如絲，手揮碧綠絲帕，扭腰徐行與常往恩客寒暄。

    “哎喲，齊公子今日可盡興?！?/br>
    “姚老爺，記得常來啊?！?/br>
    寒暄客套已來到，二樓最后一處廂房外。原本春風(fēng)笑靨不再，凝眉不悅言道：“好生看著?！薄笆??！眱擅鬂h齊聲應(yīng)道。

    老鴇紅姨推門而入，只見身著桃紅紗衣的春紅樓頭牌姑娘春若水。青絲及腰，紅唇映面，頭倚窗扇，觀景聽雨，眸色憂愁。

    “若水啊，傻女兒，自古男兒多薄情，何況流連風(fēng)月場所的男子。”春若水回眸掃了一眼，身后的老鴇紅姨。側(cè)首垂目，幽幽說道：“mama說的是?！币琢栩q早已山窮水盡，多日未到春紅樓。

    “若水，mama知你想趁著姿色未衰，尋個人家從良，雖說那易公子與城中首富同宗，卻是窮酸書生?！?/br>
    “窮酸書生？”春若水神色愕然，轉(zhuǎn)身直視眼光質(zhì)疑。

    紅姨搖頭嘆氣道：“人人皆知，你竟不知？”

    這易凌騫氣韻儒雅，在她春若水面前謙謙有禮且深情款款。她春若水早已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何以看穿。

    “不可能，騫郎定會前來為我贖身…”春若水眼中含淚，急步走到桌前，拿起易凌騫為她所做的情詩：春閨映紅樓閣仙，夏臥桃紗若腰纖。秋生蟬雨水黛眉，冬香撫琴驚九天。

    老鴇紅姨搶過紙箋奮力撕碎揚(yáng)起，紙片飄蕩翻滾。春若水合眼淚落，身子微搖跌坐太師椅。舉帕拭淚，低低嗚咽。

    紅姨面色微嗔，單手叉腰道：“若水，mama勸你看清局勢。這城中首富易老爺，垂青你三載。你若點(diǎn)頭，從了易老爺日后可是榮華富貴。”

    春若水眼前浮現(xiàn)一副jian商之象的易老爺，扶額搖頭無奈道：“我若肯，早在三年前便已答應(yīng)?！?/br>
    “你這丫頭仗著有幾分才情姿色，倒是忘了自個的身份了?！奔t姨上前捏著春若水圓潤的下巴，眼光狠厲言道：“識時務(wù)者為俊杰，易老爺還在雅間候著呢。乖女兒，mama我在門外等你?！奔t姨松手冷笑兩聲，扭腰到了門外。

    春若水盈盈撐起身子，步履沉重到了銅鏡前。緩緩入座，眼淚已干。雖是青樓里的清倌賣藝不賣身，終究是以色侍人。青絲半綰半垂，額前佩戴青玉眉心墜。脂粉勻面，嫣然一笑，已是媚眼勾人，轉(zhuǎn)身款款離去。

    身著檀色錦緞袍衫的易老爺，不惑過三難免有些發(fā)福。雖說如此可依舊精神，兒子乃是城中第一公子，父親年少亦是俊俏風(fēng)雅。只是多年經(jīng)商，氣韻早已是老jian巨猾。在雅間候了多時，已然失了耐性?！班亍迸淖烂?，茶具震鳴。一晃三載，易老爺隔三差五便來春紅樓聽曲。他對春若水垂涎已久，早想將春若水贖身，納為小妾。奈何這三載，春若水芳華正盛，這老鴇何等精明指著她多賺銀子呢。“吱呀”房門開啟，香風(fēng)撲面桃紅紗衣翩然而至。原本瞠目氣鼓，已然笑容滿面，貪婪色相。

    “易老爺，別來無恙?！迸?jì)擅娜崧曒p喚，易老爺早已上前拉住那雙滑嫩柔荑，色笑道：“若水小心肝，讓爺好生看看?！?/br>
    春若水眼中厭惡，仍舊不動聲色。抽出玉手，繞過易老爺?shù)搅饲僮狼?，嬌笑說道：“易老爺，若水賣藝不賣身?！?/br>
    易老爺頻頻頷首，追上前去故作正經(jīng)道：“本老爺自然知曉，你若點(diǎn)頭，即刻為你贖身。”

    春若水入座撫琴，柔聲說道：“易老爺一番好意，若水心領(lǐng)了?！?/br>
    “你仍是不愿，已過三載，若水啊，花無百日紅?！?/br>
    “若水自然明白?！?/br>
    易老爺望著眼前撫琴嬌女，自命清高不屑一顧，冷笑道：“本老爺亦不是急色之人，倒要看看你能硬到幾時？”轉(zhuǎn)身拂袖開門離去。

    門外只聽老鴇紅姨喊道：“易老爺，這就走啊。這曲子還沒聽完呢？”

    門內(nèi)“嘣”得一聲琴弦應(yīng)聲而斷，琴聲戛然而止。玉指食指血紅一道，一絲一絲涌出腥紅。春若水垂目望著傷口，抖肩哭笑。

    紅姨進(jìn)入房內(nèi)，見春若水這般模樣，惱怒道：“放著唾手可得的自由你不要，偏生癡等那窮酸書生。怕是你人老珠黃，也未必?fù)Q得自由身?！?/br>
    春若水舉袖遮面，奔出房內(nèi)?！鞍?，mama我的話你可聽進(jìn)去了 …”紅姨追到門口喊著，望著已奔回廂房的春若水，不住唉聲嘆氣。

    ☆、第八十七章

    第八十七章      各懷心事

    春紅樓下一抹青藍(lán)身影, 望著易老爺離去的背影, 眼神深沉陰郁。

    “喲，我當(dāng)是誰呢？這不是易公子嗎？”紅姨下樓卻見轉(zhuǎn)角處的易凌騫，酸言酸氣略帶不屑。

    “mama, 小生有禮了?！币琢栩q輕揚(yáng)那雙細(xì)長秀氣的時風(fēng)眼, 滿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