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繼續(xù)道。

    “你回我，我便不記仇，如何？”

    眶中的眼珠子因著主人情緒變化，嘭的一聲掉在了地上，沿著石板順著門縫遍滾了進(jìn)來。因著靈璧挖的地方地勢低，眼珠子最終掉進(jìn)了土里，挑了兩下，瞳仁正對著上方的靈璧。

    “我不但不記仇，只要你給我供奉上活雞，我瞧你也是個(gè)好生養(yǎng)的，隔個(gè)幾年生個(gè)孩子給我吃。我還能給你潑天的富貴，一個(gè)提著燈籠難尋的佳郎，頂好的修仙機(jī)緣，可好？”

    話音剛落，原本定住身形的女子動(dòng)了起來，雙手從土坑中捧起了一截腿骨。將之與頭骨放在一處，靈璧緩緩起身，衣裙上滿是大小不一的泥土污跡。

    “可這些我都不要?！?/br>
    女子的聲音在寂靜黑暗的夜里響起。

    “你要什么，我就能給你什么。”

    門外的聲音緊隨其后，似有種奇異的力量，引得人心向往之。

    抱緊了兩塊骸骨，靈璧想起北山寺中誕下旱魃的婦人，面皮生生的被院判剝下來，死了眼睛也閉不上。

    她要什么呢？以前師尊也曾問過，徒兒你想要什么？靈璧回的是想要活到不想活了為止。

    如今再叫她答，就又是不同的答案了。

    “遠(yuǎn)了不知道，此刻我要院判下地獄。”

    第94章【一更】

    “可不敢胡說！”

    靈璧那句想要院判死的話音剛落，從身后撲來一人, 雙手捂住了她的嘴, 恨鐵不成鋼的□□了起來。

    “病從口入, 禍從口出！”

    捂著自己臉的人力氣不算大, 靈璧反手輕輕一拽, 便將這只手連帶它的主人一起拉到了前面。此人身穿道袍，是不久前才與她分開動(dòng)身沿著那邊院墻尋找側(cè)門后門的封鴻。

    封鴻也不惱，小友年歲尚幼, 不知輕重。

    只見他一掀道袍俯下身來，與之前靈璧一樣, 將面頰貼在了石磚上，視線順著門縫望了過去。

    因著人面的眼珠子從眶中脫落, 滾到了靈璧挖骸骨還沒填上的坑洞里, 外頭那東西只好調(diào)轉(zhuǎn)了另一邊，露出半張覆蓋著黃皮子赤褐色皮毛的臉來。

    金棕色的眼珠子閃著光，圓溜溜的回瞪向朝它望來的封鴻，嘴角似人一般扯起了弧度。

    “怎的？”

    樹木花草, 成了精怪往往心地良善。含羞草成精后仍舊害羞的緊，樹木化形也多停在原地, 即便是遍地精怪的修真城池里，也很少見到街道里有它們行走, 天性使然罷了。動(dòng)物成精可就不同了。有恩的報(bào)恩, 有仇的報(bào)仇, 有些心眼兒壞了的, 指不定還恩將仇報(bào)呢。

    如南地曾有柳仙為報(bào)前世恩情，尋到恩人后選擇以身相許。以身相許就以身相許，它還不行，非得給恩人生個(gè)子嗣。

    天道本來念在它心地良善沒干過什么壞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等恩人死了你繼續(xù)修行便好。然誕下子嗣就不一樣了，天道眼中哪里能容的下這么大的沙粒。

    報(bào)恩便報(bào)恩，為何不能選個(gè)別的方式呢？比如給恩人萬貫家財(cái)，讓恩人平步青云……以身相許算怎么回事。

    精怪對待萬事萬物有自己的一套想法，不是修士能夠理解的。當(dāng)然同理可證，修士的想法精怪也不能理解。

    恰如現(xiàn)在，封鴻聽見黃皮子說了話，甚至來不及起身，幾乎是手腳并用，爬到了后門的位置。臉仍舊貼在地面上，目光落在門縫后頭那只圓溜溜的金棕色的眼睛上，興奮之情已與演變。

    “嘶……”

    隔著一道木門，封鴻道人似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樣，將腦袋抵在了門邊，向外張望。張望也就算了，封鴻還不知足的將手指伸了出去，揪黃皮子嘴邊的白色胡須。

    “北地就是不一樣，連碩鼠也能成精?！?/br>
    瞧這赤褐色的皮毛，想來是有些年頭了。

    張嘴便咬住了封鴻道人的手指，一排尖牙本就沾著血，如今一口下去，鮮紅色的血滴滴答答的落在了石磚上。黃皮子也不能理解為何一個(gè)道人，敢朝他伸出手指來。

    換了別人，定然哭天搶地的叫喚起來。然封鴻非是常人，他在北山寺中為了將婦人手上的皮套上，自己用匕首斬?cái)嗔艘唤刂腹?。比起那中鉆心的疼痛來說，被門外的畜生咬一口在封鴻看來，算不得什么。

    咬下了他的半根手指，連骨帶rou在口中嚼巴嚼巴，發(fā)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小畜生，你怎的不進(jìn)來呢？”

    封鴻抽回血淋淋的手，往道袍上抹了一把。

    門外的黃皮子怪叫一聲，似對畜生一詞很不滿意，咚咚咚的往門上撞?？煽此埔呀?jīng)開始腐朽的木門，竟然有一道無形的屏障，將外頭的畜生攔在了外頭。

    不管怎么撞，還是被攔著進(jìn)不來。

    外頭的黃皮子半截尖尖的鼻子從門縫里伸進(jìn)來，鼻頭縮了縮吸吸，不想搭理封鴻。

    “小姑娘……”

    嗅到一股子濃烈的血腥氣，靈璧對門外黃皮子提不起絲毫的興致，她只想盡快沿著院墻行走，找到剩下的門，將院判的鬼兒子挖出來送到井邊，超度往生。

    將頭骨與方才挖出來的腿骨收好，靈璧撇下了那位說是要幫忙，卻趴在地上對門外的黃皮子興致濃厚的封鴻，自己轉(zhuǎn)身繼續(xù)向前行去。

    “前輩，先行一步?！?/br>
    封鴻擺了擺手，無聲的給了靈璧回應(yīng)。仍舊趴在地上，沿著門縫向外打量。

    “你可是出馬仙？”

    先是管它叫小畜生，再是喚它出馬仙，也就是門撞不開，否則非得給里頭這個(gè)穿道袍的一點(diǎn)顏色瞧瞧。

    潤濕的鼻頭里噴出氣來，吹的石磚上的塵土飛揚(yáng)起，它起身換了個(gè)方向，將半張人面換了過來。

    眼皮塌陷著，空洞洞的眼眶里全無一物，發(fā)黑且散發(fā)著腐臭的刺鼻味道。封鴻哪里料到還有這么一出，半邊臉是人，半邊臉是畜生，這可是他活了千百年也沒見過的。

    “有趣，你到底是個(gè)什么東西？”

    靈璧隱約聽到了封鴻道人的問話，興許外頭那東西回了，也興許沒有回，她走的遠(yuǎn)了不曾聽見。

    沿著宅子的院墻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時(shí)不時(shí)的還要用劍挑開藤蔓看看后頭有沒有門。直走到瞧見一身青衫的盧致遠(yuǎn)迎面而來，靈璧才知道是到頭了。

    雙手掐了法訣，給寒松傳了道音去，帶著各自挖好的骸骨，在井邊相會。

    盧致遠(yuǎn)懷中小心翼翼的抱了幾塊骸骨，雖說他與師尊如今站在兩個(gè)陣營，可懷中的娃兒何辜呢？甚至聯(lián)想到他的死法，叫盧致遠(yuǎn)一個(gè)活了幾百年，道心似鐵的人也由不得自己酸了鼻子。

    兩人并肩不多時(shí)來到了先前的那口井邊，側(cè)院鮮少植樹，沒了枝葉的遮擋，月光灑落在了地上，在井中水面上鍍了一層銀輝。

    靈璧半跪在地上，抬起袖子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