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輕擦去她眼角的淚。

    原來是這樣，是的，波佩想起來了，她來到這里的目的，她的真實身份。她強忍眼淚看向查爾斯，微笑著反手緊緊握住他的手，看著他的藍(lán)眼睛輕聲道：“你太耀眼了，晃花了我的心。”

    原來是這樣，波佩在見到查爾斯的正臉時瞬間明白了，為什么查爾斯內(nèi)心世界會是這樣。

    她是公主，因為查爾斯要她身份尊貴、無憂無慮，身居高位又無需cao心政務(wù)，永遠(yuǎn)都不會受到世界上一丁點惡意的侵?jǐn)_。

    他的容貌年輕英俊，雙腿完好、身體健康，繼承了家族的財富、學(xué)識過人，盛大的宴會證明他有良好的交際手腕和權(quán)勢，這樣的他幾乎會是所有女人的夢中情人。

    查爾斯聞言笑起來，握緊她的手：“你想去看看我的私人收藏嗎？”

    “好?！辈ㄅ迤炔患按匾退毺?，腦海里成型的念頭讓她非常難過。

    他在自卑。

    波佩不敢相信這個答案，但查爾斯的內(nèi)心世界每一處都在佐證她的結(jié)論，最大的證據(jù)……她看向身邊年輕的臉龐，就是他為姑娘塑造的內(nèi)心形象。

    沒有現(xiàn)實中失去的雙腿，沒有到了三十歲后美麗容貌生出的細(xì)紋、沒有他經(jīng)歷挫折后無法抹去的滄桑，二十多歲的查爾斯意氣風(fēng)發(fā)、躊躇滿志的時候，是他自己認(rèn)為最好的時候，是他認(rèn)為最……配得上波佩的時候。

    他同瑞雯見面時，是坐在輪椅上的，但是波佩進(jìn)入了他的內(nèi)心世界，他就化作了二十多歲的自己。

    查爾斯不是沒有接受自己已經(jīng)癱瘓的事實，是他沒有信心以這樣的身體和波佩度過一生，在夢中他可以，所以他不愿醒來。

    真愛的第一個征兆，在男孩身上時膽怯，在女孩身上是大膽。

    波佩花了極大的力氣才忍住沒有大聲哭出來，她假裝感興趣地側(cè)頭觀察路過時墻上的油畫，緊緊地握著查爾斯的手。

    視線略過遠(yuǎn)遠(yuǎn)跟著的管家，波佩突然想起她在查爾斯內(nèi)心世界的姓氏，格林萊特（GREENLIGHT）——綠光。

    那是蓋茨比追尋一生，也無法觸及的虛幻光芒，是他一個永遠(yuǎn)不可能實現(xiàn)的美夢。

    “哇——”波佩大哭，拼命往身邊查爾斯的懷里鉆，緊緊地抱住他緊實的腰，她的臉埋在男人的胸膛中，情緒激動，“我原諒你了，我要跟你回去，查爾斯——我想和你在一起……”

    “說什么胡話？”查爾斯抱著她像小孩一樣輕輕晃動身體，“我們現(xiàn)在就在一起啊。”

    “嗯……”波佩意識到這樣突兀地請求查爾斯醒過來是不行的，她得解開他的心結(jié)，姑娘抽抽噎噎平復(fù)自己的情緒，拉著他不愿意放手。

    “明天想去騎馬嗎？馬場來了一頭雪白的小母駒，漂亮又溫順?！辈闋査?fàn)恐^續(xù)往前走，神情溫柔，“或者出海嗎？現(xiàn)在是海豚遷徙季節(jié)，幸運的話可能還會遇到水母……”

    “可以和你一起走走嗎？”波佩停住腳步笑著看向他，“不去做那些事情，只有我們兩個人，繞著家走一大圈好嗎？”

    查爾斯斂去笑容看著她，輕聲問道：“你不想去玩嗎？”

    “我們現(xiàn)在就去走走?！辈ㄅ鍥]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拉著他從后面的門離開的宅子。

    世界很安靜。

    月亮高懸天空，落下的是皎白的月光和星光，有風(fēng)吹來，查爾斯將自己的外套搭在了波佩的肩上。姑娘牽著他沖他露出笑容，慢慢地同他向前散步。

    沒有觥籌交錯的大聲談笑，沒有推杯換盞間碰出的清脆玻璃聲，沒有吵鬧的汽車引擎轟鳴，沒有任何人的思想出現(xiàn)，更沒有任何人出現(xiàn)。

    查爾斯摒除了這些所有的聲音，萬籟俱靜，就重新聽到了姑娘心中哼著的那支小調(diào)。

    “明天要去百貨大樓里逛逛嗎？上次路過時看到里面有顆白寶石非常漂亮。”查爾斯向波佩確認(rèn)行程，他太想波佩留在他身邊了，以至于顯得有些迫不及待。

    “你不喜歡一起散步嗎？”波佩的聲音很輕，怕驚擾了這寧靜的月色。

    倆人走進(jìn)了大榕樹樹林，風(fēng)吹得葉子沙沙作響像在下雨，光斑和樹影輕輕晃動，一頂帽子從樹尖滑落恰好落在波佩的腦袋上。

    她一驚，看清后笑起來：“你還記得它呀？”

    “我以前喜歡騎馬，喜歡踢球，喜歡游泳，喜歡很多運動，偶爾也散步?！辈闋査箍此吲d起來擺弄帽子，他無法隱藏自己的笑意，“但我現(xiàn)在最喜歡的事，就是和你在一起?！?/br>
    無論要去做什么，只要有你在身邊，事情本身已經(jīng)無所謂了。

    “那那些事只是為了我？”波佩輕聲問道。

    查爾斯沒有回答，他早就知道自己在夢中，但他……不愿意醒來。

    穿過靜謐的樹林，書房中能望見的那片湖出現(xiàn)在兩人面前，它靜靜地佇立，沉默敏感深知主人的愛意。

    “你有認(rèn)真聽過我一見到你，心里就會唱起的那首歌嗎？”波佩在月光中微笑著注視他，“你為什么不相信我的愛呢？”

    她放開查爾斯的手，一步一步向后倒退：“因為我太年輕了嗎？因為年輕的愛容易改變嗎？”

    查爾斯點點頭又搖搖頭，他的愛太深刻，他以為自己對波佩的愛超過了姑娘對他的愛。

    “我的心，我的愛情，不會因為貧窮的街道、絕望的日落、破敗郊區(qū)的月亮，一個久久望著孤月的人的悲哀而消失或者轉(zhuǎn)移?！?/br>
    波佩的聲音越來越大，她眼中有淚涌出模糊了她的雙眼，但她努力睜大眼睛直視查爾斯，要他看清自己赤.裸誠摯沒有一絲保留的情感。

    查爾斯屏住呼吸，她什么都知道，他藏在中的那首詩，他的擔(dān)心，他的痛苦，波佩什么都知道。

    “我愛你，身體殘破不能讓它褪去分毫。我愛你，容貌不再不會使它枯萎凋謝。我愛你，身無分文也不能讓我膽怯后退?！辈ㄅ逍χ鴮⑺男钠书_給查爾斯看，“我害怕人間的苦難，這是真的，但因為愛你，我永遠(yuǎn)不會膽怯直面它?！?/br>
    “查爾斯，我真的——非常非?！獝勰??！?/br>
    波佩張開雙臂沖他笑，閉上眼平靜地倒入了冰冷的湖水中。

    查爾斯失神般地看著空空如也的湖邊，眨了眨藍(lán)眼睛，幾秒后終于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跳起來瘋了一般撞進(jìn)了湖中，忘記了自己能夠主宰一切。

    湖水中月光閃爍，她的長發(fā)飄散在其中，面容平靜溫柔，美得如夢如幻。

    查爾斯奮力向下，試圖觸碰波佩，指尖相交卻又錯過。

    他要瘋了，連眼淚流出來都未能察覺，一只手往上伸出——波佩重新握住了他的手。

    終于抓住她了。

    查爾斯攬住波佩的腰往上提，兩人狼狽的將頭露出湖面，查爾斯哽咽到無法發(f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