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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卻連拭一下也顧不上,迅速爬起身來,強抑著疼痛和陣陣作嘔,飛快轉身往石階上跑。 幾乎是連爬帶跑。 他最后的一線生機,受下兆惠全力一掌方才換來的生天,他絕不可能浪費了。 眼前石階越來越短,兆惠大踏步追上來,他拼盡全力猛然往前一撲,一個骨碌滾出洞口,而后憑借十數年來校場砥礪的眼疾手快,身子勘勘擦地而出時,兩腳幾乎是下意識地蹬開斗柜,堵住入口。 一方斗柜哪怕再不頂用,也足以讓他拖上一瞬,他只需要一瞬,扶住床榻踉蹌起身,捂著肩上傷口頭也不回地沖出門外。 門外早已雞飛狗跳亂成了一鍋粥。 他一眼盯到正在屋脊之上躲避追兵的連笙,腳步輕快倒是比他自在多了。他慌忙發(fā)出一支響箭,人也跟著勉力爬上墻頭,翻墻遁走。 這一支穿云箭,是在告訴連笙,撤! 然而響箭甫一升天,頭頂竟也“嗖嗖”飛過幾支利箭,長恭登時心下一沉,暗叫不好。 弓箭手齊齊出動,彎弓繃弦對準了屋頂上的連笙。連笙眾矢之的,只借輕快身法躲過兩撥箭雨,便見到穹頂上方,穿云箭響。 “得嘞,你們玩兒,姑奶奶不奉陪了?!边B笙遮在黑巾后的嘴角咧咧一笑。 她得了信,轉眼手里便多出一只煙彈,重重擲下。 白煙乍然四起,迅速蓋住黑衣姑娘的身影,連笙自得笑笑正要撤退,然而身子方一沒入煙塵當中,一時松懈,竟被一支利箭射破白煙,一箭扎進她的心口。 連笙登時只覺心口受了重鈍,腦袋嗡然一片空白,死寂般的白,連同周遭喧鬧也似死寂一般,霎時沒了聲響。 雙眸驀地睜大,只見眼前唯有茫茫白霧,一時不辨南北,而后片刻靜止,方才從那心口之上滲出絲絲縷縷濃重慘烈的鉆心之痛來。 連笙突然步履一失,栽下墻頭。 長恭正撐了最后一絲氣力翻出圍墻,圍墻之外,沒在黑影中的墨先生迅速上前接住他,“快上車……” 然而話音未落,二人便見連笙被箭射中,墜下院墻。 長恭眼見了她負傷,又是當此危急時刻,一時急血攻心,支撐不住昏死過去。墨先生趕緊將他交付白先生守著,自己則迅速回身鉆入左相府后陋巷,去找連笙。 陋巷之中盡是白煙,連笙擲的那枚煙彈借了東風鋪滿整條小巷,目力極淺。墨先生一面謹慎飛速去找,一面亦留心聽著哨聲。連笙頸上戴了鬼不曉,若是不測,定會喚他的。 然而一整條巷子從頭至尾翻完,眼看著白眼就要隨風漸漸散盡了,墨先生卻竟然遍尋不見連笙的人。 巷子里詭異空蕩,墨先生素來波瀾不驚的面上也端的起了凝重。 身后左相府府衛(wèi)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他必須也要撤了。只是連笙,連笙人在哪里? 吵吵嚷嚷的喧嘩之聲已然近在咫尺,墨先生只得將心一橫,想到她是隨身帶著鬼不曉的,無論如何都可喊得到他,況且眼下長恭傷得不輕,也該盡快帶回府去。 于是在那府衛(wèi)闖入巷中的前一刻,墨先生足尖一點,身影頃刻沒入夜色昏黑之中。 深夜奔行的馬車上,長恭半倚車壁閉目坐著,似是睡著一般,然而身子陡然往前一傾,一口鮮血吐到地上,心頭的淤滯剎那疏解,他猛然睜開了眼。 身旁白先生的掌力仍還按在他的背上,墨先生正在外頭駕車,車中再無旁人。長恭張口便問:“連笙呢?” 白先生面色難看,搖了搖頭。 “她被拿住了?” 白先生只仍舊搖頭:“墨先生沒找到她,左相府的人便也找不到?!?/br> “她中了箭!”長恭當下便要起身,“我去尋她!” 然而身子還未離座卻是重重一晃栽倒在地。 “你這副樣子,去尋什么!”白先生一面扶他一面厲聲制止,“她既能有跑的力氣便死不了,死不了便該知道如何找我們。連笙手上有只短哨,是我二人贈她救急之用,當初曾也憑它救你一命,然我至今不聞哨聲。你先回府,連笙如何,待你安全入府以后,墨先生自會再去尋她?!?/br> 長恭胸口陣陣發(fā)痛,也不知是兆惠那一重掌打得,還是憂心郁結所致。 他被白先生攙起坐回座上,身子與心頭皆是沉沉無力。 抬眼望向車窗外,外頭夜色暗沉,漆黑可怖,心口喃喃一聲,“連笙……” ---------- 連笙從那墻頭栽下,雖然足履不穩(wěn),但也憑借十數年來身法造詣,迅速立住了腳,方不至于再摔得重一些。只那心口中箭一時劇烈無比的疼,教她幾乎喘不過氣來。知道此地不可久留,左相府上府衛(wèi)即刻便要搜來,可她錐心之痛,因這透不出的短氣跑也不得,正在火急火燎間,忽而瞧見巷盡頭外一棵矮樹,連忙便慌不擇路躲了上去。 矮樹低枝,只勉強能夠容人,連笙躲在樹間卻是抑不住地大口喘息。那支利箭尚還插在她的心口,低頭看去,胸前黑衣已然被血浸透,若非玄色難現(xiàn)殷紅,此刻身上定然已是壯觀極了。 “一支……箭而已,還行……”連笙咬緊了牙,一面寬慰自己,一面扯下頭上黑巾,折過兩折,壓在胸口。 她抬手摸向頸間的鬼不曉,現(xiàn)下也只有墨白二位先生才能救她一命了。 只盼長恭一切順利,二位先生能快些來,她已有些支撐不住…… 然而方才拽出那根細皮繩的頸鏈,耳朵一尖竟聽見不遠處有人大喊了一聲:“這里有血!” 鬼不曉還攥在手里,連笙登時卻是不敢再動。那些府衛(wèi)就在近旁,如若此時此刻喚來二位先生,豈非是要再拖兩人下水。 想著,鬼不曉又緩緩落回頸間。 墨白定不能喊,但她業(yè)已不敢再拖。此處雖在樹間,然則枝椏低矮,待到巷中白煙散盡,總會被人發(fā)現(xiàn)的,且更要緊的她的傷。傷口血流不止,她又勘勘奔了一小截路,現(xiàn)下已是愈發(fā)加重,非但喘息不暢,連著手腳也變得漸而乏力,眼前不時黑影頻現(xiàn),越現(xiàn)越頻。 她必須得趕緊離開。 怎么走? 春寒涼夜,連笙額上卻是痛出了汗,急出了汗。 然正當她手足無措之際,不算遠的大路外輕輕駛來一輛馬車,烏木車身,四頂流蘇垂墜,不是尋常氣度,然而車前卻只一名車夫在駕。車轱轆緩緩碾過青石路,連笙只覺眼前一亮,哪怕冒險一試吧,此時不跑,再待何時! 她遂而勉力撐起將要耗盡的神思與氣力,趁著樹下尚且無人跳下樹來,甫一落地便捂緊了傷口拼命朝那馬車奔去。 見到巷中猛然這樣闖出來一個人,身上插著一支箭,滿手是血地橫撞在車子前邊,車夫慌忙急急勒馬。連笙只覺氣血翻涌不息,走投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