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已經(jīng)嚇壞了。

    永巷夜廷里關(guān)押的宮女多數(shù)都被處死了，但她從來沒親眼目睹過。如今一個上午還活蹦亂跳的秀女，下午就在合歡宮里咽了氣，血腥味彌漫在空氣中，令人膽寒。

    “瞧你這點出息?！庇嗝廊瞬恍嫉仄沉怂谎?，“不過是個太仆的女兒，死了便死了，賤命一條，他趙太仆還敢來合歡殿找本宮要人么？”

    高懸的明日曬得地面像紅鐵一般燙。

    楊姑姑卻冷汗直冒，所謂伴君如伴虎，余美人今日能狠心杖斃一個小秀女，他日一個不高興也可能下令杖斃自己。在這種狠辣凌厲的嬪妃身邊伺候，隨時都可能丟了小命。

    站在外面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余美人就已經(jīng)熱得心煩氣躁。

    她嫌棄地?fù)]了揮手，讓兩名侍衛(wèi)將趙芙然的尸體扔到亂葬崗去，自己則邁著金蓮小步回到了陰涼舒爽的殿內(nèi)。

    阿卿被帶出宮，扔進(jìn)了亂葬崗。

    矮一點的侍衛(wèi)拍了拍手，疑惑道：“說來也怪，這尸體到現(xiàn)在都還是熱的?！?/br>
    高個子侍衛(wèi)粗魯?shù)靥淠税杨~頭上的汗珠，隨口道：“你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天氣，這日頭再照一會，估計尸體都要熟了?！?/br>
    “說的也是，咱們快回去交差罷！”

    “從這邊走，能快點?！?/br>
    探聽到二人聲音漸遠(yuǎn)，阿卿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然后開始嘔吐。

    她的周圍都是尸體，多數(shù)已經(jīng)糜爛，發(fā)出陣陣惡臭，成群的蒼蠅盤旋其上，嗡嗡地扇著翅膀。

    吐了一些苦水，阿卿才打著顫站起來，她捂著鼻子，踩在軟綿綿的尸體堆上，邊走邊干嘔。

    還好早晨沒來得及進(jìn)食，不然指不定要吐出多少東西。

    亂葬崗一里外有棵梧桐樹。

    阿卿拖著疲倦的身子，艱難地走過去，最后靠在樹干旁休息。

    雖然筋骨無礙，但臀部的皮rou傷還是十分折磨人，再加上求個小時未進(jìn)一粒米，她有些體力不支。

    只能坐在樹蔭里先歇著。

    .

    書房里，冰塊在玉盆中融化著。

    案桌前白巽正在執(zhí)筆作畫。

    宣紙上出現(xiàn)了一位女子的輪廓，五官尚不明晰，但如瀑的黑發(fā)和瓜子臉的面龐已經(jīng)彰顯出這是個美人。

    “咚咚……”

    沉重的敲門聲。

    白巽放下筆，淡道：“進(jìn)來。”

    寒汀剛踏進(jìn)一只腳，就看見五殿下將桌上的紙揉作一團(tuán)。

    他呼吸半滯：“殿下，屬下打攪您作畫了？”

    五殿下擅作畫，就連皇宮里知名的畫師尤封也夸他作的水墨畫，“山似欲言，水亦含情”。

    白巽只作山水畫，且能將山水畫活了。

    一幅畫，值千金。

    他將殿下的思路打斷，便是將千兩黃金統(tǒng)統(tǒng)扔進(jìn)海里。

    白巽臉上沒有什么表情，連語氣也平淡到聽不出任何情緒。

    “何事稟報？”

    “稟殿下，趙姑娘被帶到余美人的宮殿里了?！?/br>
    寒汀將發(fā)生在秀麗宮的事情完完整整敘述了一遍，并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殿下的反應(yīng)。

    白巽難得露出些表情，他很不高興地“呵”了聲，“她竟然為了護(hù)一個丫鬟，自己認(rèn)了罪，可真是個不折不扣的蠢貨。”

    寒汀弱弱道：“殿下，宮中傳聞余美人不似看上去那么溫善，趙姑娘可能要吃大苦頭了。”

    “她吃不吃苦與本殿下何干？”白巽拂了下廣袖，臉色更加陰郁。

    不敢再多言。

    寒汀跪下地上懊悔，早該知道殿下對任何女子都是無情無義，他就不該回來報這個信。

    就在他暗自嘆氣時。

    白巽忽然回過頭，甩下一句“本殿下入宮一趟”，而后大步流星消失不見。

    寒汀這下傻了眼。

    殿下昨兒個不是才入宮探望過母妃了嗎，怎么今日又去？

    第46章 一行白鷺爭芙慕

    熏煙燎燎, 芙蓉帳內(nèi)側(cè)臥著一位身形消瘦的女子，兩鬢已經(jīng)被汗濡濕。

    一個綠衫宮女在旁邊搖著羽扇，眼底滿是心疼：“婕妤, 奴婢還是取些冰塊來罷?！?/br>
    床榻上的女子有氣無力地擺了擺手，“太醫(yī)既說熏艾有利, 就且熏著, 即便再熱，能讓本宮身體好些，也好叫巽兒放心。你要是取了冰塊, 難免有涼氣，怕是影響了療效。”

    綠衫宮女還欲進(jìn)言幾句，就被鄧婕妤攔住：“春娥，不必多言, 本宮受得住。”

    春娥無奈地低下頭, 又努力搖起扇子來, 希望能多為婕妤送去些涼爽。

    側(cè)臥著的女子緩緩合上眼，準(zhǔn)備小憩一會。

    一個下等宮女沖了進(jìn)來，結(jié)結(jié)巴巴道：“婕…婕妤，五殿下來了?！?/br>
    鄧婕妤迅速從床上坐起來，笑意從嘴角溢出，“真是巽兒來了？”

    春娥瞪了小宮女秋水一眼, 邊替鄧婕妤穿鞋邊教訓(xùn)秋水：“怎的今日這樣毛毛糙糙？五殿下又不是一年才來一回, 你倒激動得跟見了什么似的?！?/br>
    秋水垂下眼不敢看她：“五殿下今日有些不同……”

    “能有什么不同？”春娥不置可否, “五殿下那樣溫柔體貼的人兒, 也能把你嚇著？”

    鄧婕妤端坐妝臺前，對著銅鏡往發(fā)髻里插珠花，她心情好極了，臉色看上去也紅潤許多。

    “你便別責(zé)怪秋水了，趕緊替本宮梳妝打扮，別叫巽兒在大殿內(nèi)等太久?！?/br>
    “諾?！?/br>
    春娥這個人雖然嘴碎了點，心地卻不壞，她也不是真心氣憤秋水的冒失，于是很快就小跑到鄧婕妤身邊，替她點朱砂。

    妝還沒上完。

    便聽見清朗的一聲呼喚：“母妃！”

    話音剛落，人就跨了進(jìn)來。

    來者正是白巽，他兩條清瘦柳眉蹙著，高高的鼻梁上掛著細(xì)密的汗珠，就連玉冠下的頭發(fā)也毛糙地伸出幾縷來。

    鄧婕妤有些愕然。

    她兒何時這樣慌張過？

    春娥也愣住了，五殿下算得上是一眾皇子里最玉樹臨風(fēng)的。平日里或行或坐，都端莊優(yōu)雅，舉手投足間盡是翩翩公子的氣度。

    可今兒個，倒有些像做事總不著調(diào)的七皇子。

    “巽兒可是遇到什么難事？”鄧婕妤顧不上化妝，徑直走到他面前，雙手攀上他的兩袖。

    她心里怦怦直跳。

    雖說巽兒是她的親兒子，但皇子們長大了，總要避嫌，不得隨意進(jìn)母妃寢宮。往常不論有何事，巽兒都是等候在大殿內(nèi)，從不逾矩，今日怕是遇上什么天大的急事，才會連禮儀都顧不上了。

    “兒臣，確有難事，還望母妃相助?！卑踪惚M量讓自己冷靜下來。

    “走，和母妃去大殿里說?！编囨兼恐鲩T。

    白巽迅速將趙芙然蒙冤被帶走的事情說了一遍，然后懇請母妃去合歡宮要人。

    后宮之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