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雷公想他斷不能讓年邁的老夫人上公堂，便覺得是該去見君蕪的時(shí)候！

    可當(dāng)雷公來到地牢后，那女子被打得奄奄一息，蜷縮在墻角。幾次去，無論他用強(qiáng)的還是軟的，她只用那虛弱但卻堅(jiān)定的語態(tài)對他道：“不見母妹安然，何必妄談?！?/br>
    雷公幾次被噎回去，想殺她，可邱縣這事已傳開到他無法控制的地步……茶樓說書的，小兒孩童都在大街小巷傳唱……如今人盡皆知，又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幾乎整個(gè)邱縣的人，都在等著公審的日子。

    君蕪，他暗中殺不得！

    終于，梁國律法規(guī)定，七日最長的候?qū)徣兆拥搅?。這一天，整個(gè)邱縣在七日的醞釀及以訛傳訛的夸張渲染下，幾乎萬人空巷，一大早整個(gè)邱縣的百姓都擠在公堂門口，有些還帶了板凳，和干糧水果。一副來看大戲的模樣。

    縣令在后堂不斷擦汗，抓著文書道：“果真要傳喚老夫人和閩巫上堂？”

    文書也急得冒汗：“外面都是邱縣的百姓，還有些途徑的商賈，若是處理不好，小上到郡國，大到梁國中央，必對大人不利啊！”

    “那如何是好……？”縣令著急：“那，我給雷公修書他可有看見了？”

    文書：“我親送的，雷公只道‘放在那里’，便讓我回去了，我也不知他何意？”

    縣令抱頭大呼：“難道天要亡我！”

    就在此時(shí)，外面?zhèn)鱽硌靡鄣穆曇?，“大人，大人！?/br>
    “叫什么叫！煩著呢！”

    “大人啊……雷，雷公帶著老夫人和閩巫從后門進(jìn)來了！”

    縣令瞪大眼睛：“什么？”他以為幻聽，未反應(yīng)過來，文書猛地拉了他的袖子：“大人，是雷公，雷公帶著嫌犯來了！”

    縣令張口，一副蛋吞進(jìn)去，要吐出來的模樣。

    轉(zhuǎn)而，他噎了口吐沫：“嫌犯你親娘的，是祖宗來了！快……快去迎！”

    “哎！”

    *

    巳時(shí)，日光漸辣，公堂的鑼鼓敲響。

    門堂打開，百姓一哄而入，把公堂里外，圍得水泄不通。

    側(cè)面一處視角尚可的墻上，王邪與衛(wèi)青一坐一站地在那里，注視著公堂內(nèi)。

    而在他們不遠(yuǎn)的樹上，有個(gè)身影閑適地翹著二趟腿，躺在樹上，閉目在嘈雜聲中紋絲不動(dòng)地，呼呼大睡著，但神奇的是他還能保持身體的平衡，好似他睡得不是樹干，而是一張舒適大床……王邪一早便注意到那青年，對他投去幾眼，轉(zhuǎn)而，將注意力轉(zhuǎn)向堂中。

    縣令一聲驚堂木拍響：“升堂！”頓時(shí)衙堂一陣棍棒響起，頓人禁聲，不由肅靜。

    只是在縣令坐下后，又立馬站起來……眾人見，邱縣那了不得的人物雷公正攙著一位衣著富貴，手拿佛珠的老夫人進(jìn)來。身后，他們又看見，主持著邱縣歷年大小祭祀的閩巫，也亦步亦趨地跟在后面出來。

    公堂一時(shí)哄鬧開來，但雷公周身帶過來的威嚴(yán)氣場過于強(qiáng)大，大家也只是壓低聲音喧鬧著，不敢大聲喧嘩。

    縣令要來迎接雷公，卻被雷公以手勢壓住，縣令待他落座，才坐下。坐下后，用官袖，擦了擦汗。

    這案還未審……他已然覺得這必定是十分難熬的一日。

    雷公與老夫人、閩氏紛紛落座后，雷公朝縣令瞧一眼，縣令才敲響驚堂目：“升堂，帶犯人！”

    “威武……”棍棒聲響。

    雷公與縣令眼神之間的互動(dòng)，百姓都看在眼里，雖還未審……卻心中料想預(yù)測，今日那名女子能在這般強(qiáng)弱分明的局勢中，能得到什么善終的審判結(jié)果呢……

    一陣鏈子聲響……邱縣百姓的目光都看過去，這一眼，讓不少人莫名地心跟著，狠狠一揪。

    七日，不知這女子在牢中遭遇到什么酷刑……她那襲清水羅裙上滿是血污漬色，印著她一張麗容，越顯蒼白如紙，卻有有一種說不上的凄美。她艱難緩慢的步履，走得飄零而吃力，若不是兩個(gè)衙牢抓住她，他們懷疑下一刻，她就此倒下去……她微微垂著眼，卻能看得見她流露出冤屈，那強(qiáng)硬挺直的背脊，又透著堅(jiān)強(qiáng)與不屈，讓人瞧著頓生惻隱與心疼！群眾中有些人，悄然地握了握拳頭。

    君蕪走到大堂中間，目光微微巡視，略過縣令，文書，雷公，閩巫……最后在老夫人身上，定了定。

    那充滿莫大冤屈與凄烈的一眼，看得，老太君頓掐斷手中佛珠。手，顫起。

    縣令一聲驚堂木下：“大膽犯人，還不跪下！”

    君蕪收回目光，徐徐，淡然，跪下。

    ☆、第13章 拾叁·肅與靜

    “犯人，你可知罪!？”縣令一聲喝道。

    君蕪抬頭，問仔細(xì)：“何罪？”

    縣令愣了下，忙道：“當(dāng)是殺父之罪，你先前自首的不是！”縣令抬起胸膛，自以為聰明地，想在雷公面前直接讓她認(rèn)罪俯首，好趁早解決此事。

    只是縣令直到現(xiàn)在還未認(rèn)清到，眼前的女子，能被埋了從墳里爬出來，殺父后冷靜地善后，刀不手刃火燒整個(gè)‘好運(yùn)賭坊’，逼得邱縣最有權(quán)力和威信的三個(gè)人不得不與她對峙公堂，絕非池中那待人隨意宰殺的魚rou。

    君蕪?fù)桓墓┰~道：“是，我殺了高氏。但他并不是我生父，他是我的，繼父?！本忣D了頓。

    此時(shí)先前有些不知的百姓，一陣交頭竊語，因他們之前都以為君蕪弒殺生父，有失天下孝道，丟人性根善。這回……原來如此，莫名地對君蕪的同情多了點(diǎn)，而且聽她鄰里說他那繼父是個(gè)賭徒，肯定不是個(gè)很顧家的丈夫。

    君蕪有意無意地頓了下，繼續(xù)：“且他是個(gè)滅絕人性的畜生，殺他……”她柔弱的目光，滲透著森冷：“我沒有罪?！?/br>
    一聲驚堂木敲響：“大膽！”縣令被她盯得背脊一震發(fā)冷，虛張聲勢地大聲質(zhì)問她：“殺人何來無罪？！滿口胡言！”

    君蕪徐徐：“梁律第三十九條，‘欲殺人及盜者，殺之，無罪?！彼p輕一語，大堂一陣安靜，轉(zhuǎn)而身后爆發(fā)議論。

    “肅靜！肅靜，肅靜！”縣令猛地拍驚堂木，一連拍了好幾下，百姓才漸漸收聲。

    他不知，她竟還懂大梁律！

    她森冷的目光一瞬收掉，淺淺笑意浸潤眼眸，微微如春風(fēng)蘊(yùn)眼。

    縣令瞧得大驚咋舌，不知她如何在女鬼和美人之間切換之速！

    而君蕪雖是個(gè)女子，但她生父卻是個(gè)極為愛讀書的人，他死后，君蕪將他生前書籍整理，每每思念生父，都在小屋讀君氏生前愛看的書。其中，有一本她看得滾瓜爛熟的，便是‘大梁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