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邪抬頭，唇微微動了動。半晌，他問：“你說誰的線索？”

    “君蕪?！?/br>
    他的睫毛微微垂下，然后接過那賬本。

    王邪打開，翻看幾頁，只見那并不是什么賬本，而是一幅幅畫，畫中描繪著一些巫術(shù)。

    王邪皺了皺眉，合起賬本：“我不想這世間再有巫邪?！?/br>
    “我知道王已將各國巫人趕盡殺絕，可見對其痛恨。而我想提醒你一句，原本未生作為異數(shù)能來到這世間，也都是因?yàn)檫@本書。這本書又叫天書，君蕪曾得過一本，那是上卷，講的是一些非自然力量的使用。而這本則是講的如何吸引外來力量，但是這種外來力若開啟不當(dāng)，最后造成一年前的殺戮之境，那邪魔般的飛甲武士便是不當(dāng)開啟的后果。”

    “你從哪里得到此書？”

    “我一直在尋找這個，原本我以為這個賬本記錄的是虞國官員走私官銀的黑官名單，楚華公主曾擁有過，后來不見了。當(dāng)時她有些失魂落魄的神情，我猶歷歷在目，以為對她的死有著干系?！奔Я茧x搖了搖頭：“沒想到事實(shí)卻是這樣?！?/br>
    “你為什要給我?！?/br>
    “不日我就要離開這里去西域了。這是我最后能為公主，君蕪做的。”姬良離微微頷首，轉(zhuǎn)身踏雪離去。

    路的盡頭，明姬撐著一把紅色的油紙傘，煞是明艷地等著他。

    姬良離上了馬車，與明姬向西面而去，而在他們的馬車消失在王邪不久，王邪見從杏花林中奔出一匹汗血寶馬，馬背上是個青衣束發(fā)的清秀男子，眼神堅毅地向著馬車的方向追逐而去。王邪一眼認(rèn)出那是女扮男裝的公孫浮云。

    待他們走后，他看了看手中的書，向杏林中走去。

    杏林中，有琴瑟的聲音響起，他的腳步頓了頓。琴聲悠揚(yáng)又縹緲，似在云游，又似在低訴著什么故事。待曲罷，里面?zhèn)鱽硪粋€他不甚歡喜的聲音：“若是你不愿意開啟那外力，我倒不介意幫你，再尋一尋吾妻?！?/br>
    “她是我的?！?/br>
    “她先是嫁給我的?！?/br>
    “蕭衍。你怎在此？”他記得他把姜國國政幾乎都交與他，他想要收拾這天下，他便給他這個七國宰相機(jī)會。這一年，各國在那次大難后休養(yǎng)生息，這家伙弄出一些鬼鬼神神的事，嚇得其他諸國以為之前戰(zhàn)事遭到天譴，便以先祖先宗為名，互許了百年無戰(zhàn)事的盟約。自己在暗中又拔掉那些蠱惑幾大貴族勢力的巫人，天下戰(zhàn)亂和禍端方止。

    雖然并非用了什么正經(jīng)途道，但也算成全了他想要停止戰(zhàn)爭的心愿，還有也給了蕭衍想要修整七國，無聊地測驗(yàn)自己才能的機(jī)會。

    “王是很清閑，在此種花、看雪、伴佳人，將國家大事都壓我身上，未免太不厚道。”

    王邪側(cè)身看了看君蕪的墳?zāi)?，不語。

    蕭衍踏雪走出來，指著他蓋的墳道：“我是不信她就那么死了，你信？”

    “幾大貴族打通消息都在找她，我不做這個出來，如何堵住那些人對她的圖謀不軌。”

    “哈哈……“蕭衍一聲低笑：“那你就愿意背負(fù)這姜王愛上一個邪惡的巫人，并為此棄國這種罵名？”

    王邪看著蕭衍那細(xì)虐中帶著探究的眼神，向屋內(nèi)走去。

    “別人怎么說，我不在乎。”他要的，是能再見到她，哪怕一眼。

    雪打著杏花，微微發(fā)顫。

    一年后，冬至。

    屋外的又下起了雪，王邪出去將碑上雪清掃。

    那本書，他原本放在房內(nèi)的案幾上，前段時間幾休未眠，想了許多，君蕪，孩子，還有那一年被屠殺的百姓。至昨夜，他將那本邪書在眼前燒了，自此希望天下太平。

    不會，幾個挑夫挑著一口棺材過來。王邪讓他們午時起浪時，將這口棺材沉入西邊的海底。

    其中一挑夫問：“公子，這棺材可是要葬什么人？”

    “照我吩咐便是?！?/br>
    其他人見他不愿多言，也未多問，因這公子出手闊綽，又給了許多金子，眾挑夫便喜滋滋地拿著金子離開。

    待他們離去，王邪將拿起旁邊的酒壇子，倒了一碗杏花酒至碗中，與她訴起相思。

    “阿蕪昨日傾城飛鴿傳書，他與君瑤都問你可安好，他們不知你已下落不明，我一直與他們說暫不便相見。虞國群臣知道傾城是楚華遺子身份，想迎他做王，傾城斷然拒絕，自立門派，現(xiàn)在梁國南面一處風(fēng)景秀麗的山峰，建了一座令各國君主貴族皆艷羨的‘青龍山莊’住下，帶著阿瑤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許是等了兩年，他們等不及了，不日要來尋你……”

    “阿蕪，浮生去年也來看過你，我從他那里學(xué)釀了相思酒，用杏花所釀，入口甘甜，化口熾烈。我才發(fā)現(xiàn)，酒，是個好東西?！?/br>
    “我等了你兩年，怕你是回不來了，傾城他們來了我又不知如何與他們繼續(xù)編下去。你一人在黃泉路上也定是寂寞的，今日與你喝完這壺酒，我便去陪你，可好?！?/br>
    “阿蕪，可還記得我們初見，你也是從墳?zāi)估锩媾莱鰜淼?。若是今日，你能再從墳?zāi)估锩媾莱鰜?，那該多好。第一回，我嚇著了。這一回，你是人是鬼，我都不怕了?！?/br>
    “阿蕪，我們的孩子名字我取好了，無論男女，都叫王念君。”

    幾碗酒喝下，王邪有些醉意，酒壺被他撞到，倒在雪中，無聲。

    他走到棺材前，推開棺木，躺了進(jìn)去。

    閉上眼睛，他將棺木闔上，閉眼醉意朦朧地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他進(jìn)入夢中，杏花林中，似有人叫他：“王邪，王邪……”

    他推開杏花枝朝那個熟悉的聲音，欣喜焦急地狂奔過去。

    終于他站定，一滴淚滑落在他臉上，落在耳朵里，微涼浸骨。

    他見她一手撐著一把青油傘，一手抱著一個娃娃，模樣清麗地站在杏花林中，笑容如江南煙雨稠稠地下著，又如明艷萬花肆意地綻放。

    她又輕輕地喚他一聲：“王邪，我回來了?！?/br>
    “阿蕪，你回來了。”

    杏花雨飄落在棺木之上，從遠(yuǎn)處幾匹馬朝這里狂奔過來。

    一個清脆的聲音叫喚：“王，王！……”

    那叫喚之人正是衛(wèi)風(fēng)，因?yàn)橥跣白跃徦篮?，不讓任何人靠近這杏花林百里。他便與王城的侍衛(wèi)一直守在百里之外，聽蕭衍說王要做傻事，便匆匆趕過來。

    衛(wèi)風(fēng)剛到杏林便見一口棺材，當(dāng)下嚇得‘哇！’一聲大哭地跌落下馬。他以為王邪想不開已自盡，便跪著哭嚎：“王！你不要丟下衛(wèi)風(fē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