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生，請問他為什么還不醒呢？”明明已經(jīng)從ICU里出來了，各種生命體征也已經(jīng)穩(wěn)定了，可林默惜一直都沒有醒來。

    “一般來說應(yīng)該差不多該醒了?！贬t(yī)生也是一臉不解，翻看著手邊的報告：“他各項數(shù)值都趨于正常，身體機能也在逐漸恢復(fù)……我覺得可能是他本人的求生欲望并不強烈?！?/br>
    求生欲望不強烈。

    秦璐走出醫(yī)生辦公室的時候感覺外面的天色都格外陰沉，暗暗的光線從走廊的百葉窗透進來，讓整條病房走廊中間都透著一股壓抑的氣氛。

    嚴(yán)行舟還在里面問對策，秦璐坐在了走廊的座椅上看著面前的地板發(fā)呆。

    她是之后才從劉承那聽說，林默惜那天早早地到拍攝現(xiàn)場坐了一下午，就連午飯也沒有吃，一直躲在車?yán)镞h遠地看著她。

    如果她早一點發(fā)現(xiàn)，會不會一切都不一樣。

    嚴(yán)行舟一出來看見秦璐那個表情就知道她又在想什么，走過來剛準(zhǔn)備讓她別多想，秦璐的電話卻先一步響了起來。

    她一看是鄭媛打來的，立刻有些緊張起來。

    秦璐走到非常通道接起電話：“鄭小姐，是我爸出什么事了嗎？”

    “不是的，秦小姐?！蹦穷^鄭媛的語氣是一如既往的公式化：“我只是想告訴你一些事情?！?/br>
    事情？

    “好吧，你說?！彪m然秦璐現(xiàn)在完全沒有心情去聽鄭媛的事情，不過還是耐著性子。

    “秦小姐，我想你可能還不知道當(dāng)初席總到底為什么提出離婚吧?！?/br>
    秦璐一愣。

    嚴(yán)行舟在病房坐了一會兒，就看見秦璐推門進來，臉色蒼白得跟紙一樣。

    “怎么了？”他立刻覺出不對勁，起身想要拉秦璐的手卻被她一下躲了過去。

    意外的，秦璐竟然對他扯出一抹笑來：“我突然覺得有點累，想回酒店休息一下?！?/br>
    嚴(yán)行舟怎么看怎么覺得奇怪，但又挑不出什么毛病來，畢竟秦璐已經(jīng)在這里守了快一個星期，會累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

    “我陪你回去。”

    “不用了，默惜這里需要人，萬一醒了必須第一時間通知醫(yī)生?！鼻罔葱χ呱锨叭ケЯ吮?yán)行舟：“我去了，謝謝你，行舟?！?/br>
    這一抱快得就像是眨眼的事情，嚴(yán)行舟一個怔忪，甚至還沒來得及回抱住她，秦璐就出了病房門。

    一切都伴隨著門閉合的聲音歸于平靜，嚴(yán)行舟內(nèi)心的不安卻不斷地開始發(fā)酵放大。

    他總覺得，秦璐剛才說的最后那一句話，語境非常的不對勁。

    秦璐進了酒店房門，就再也支撐不住坐在了地上。

    渾身冷汗就像是不斷將她往下拉扯沉浸的海水，讓她不斷地產(chǎn)生窒息感，讓她全身所有力氣都像是被抽干了似的，就連眼前都開始不斷發(fā)黑。

    “當(dāng)初席總提出離婚的時候你還小，你可能都不記得了吧……”

    “其實席總提出離婚，完全是因為考慮到你，是為了你能夠健康的成長。”

    鄭媛剛才的話一句句重新浮現(xiàn)在腦海，秦璐眼窩卻不斷發(fā)干，明明想哭的情緒已經(jīng)醞釀到了頂點，卻無論如何都憋不出半滴淚來。

    “太太那個時候經(jīng)常故意讓你著涼，拉肚子，發(fā)燒，甚至為了降低你的免疫力不給你任何營養(yǎng)補充，你知道嗎？”

    其實秦璐知道的。

    最早只是因為有一次她高燒不退，席瀚海就推了重要的會議回了家。

    后來等她病好了，每天早上的牛奶被換成了溫水，mama還說要減肥所以每天都只能吃青菜，就連米飯都被減少到了平時一半的量、鞋子里突然多了很多要系鞋帶的鞋，mama幫她系，卻又總是走不了兩步就散開了。

    “她希望通過你生病吸引席總回家，你明白嗎？”

    秦璐怎么不明白呢，她當(dāng)時就明白，可她知道那是因為mama太想見爸爸了，所以才像是和mama之間產(chǎn)生了某種默契一樣，保守著這個秘密。

    “后來席總是發(fā)現(xiàn)了這件事，所以才和她提出離婚的，他明明是為了保護你，結(jié)果那些被秦月搞出來的傷痕在法庭上卻成了他家暴的證據(jù)，真是太可笑了。”

    可秦璐不知道，席瀚海是因為她才提出離婚的。

    ——都是因為她，mama才會自殺的。

    秦璐感覺眼窩都開始跟著嗡嗡作響的腦袋一起發(fā)疼，好像整個人都快要從那一點開始裂開了一樣。

    那頭嚴(yán)行舟越想越不安，打電話叫來了周云深臨時換了班就徑直去了酒店，等他讓服務(wù)人員打開房門的瞬間，熱水已經(jīng)從浴室漫了出來，浸濕了門口的地毯，淺淡而優(yōu)雅的花紋被籠上了一層微紅的血色。

    嚴(yán)行舟多年以后回想起那一瞬間，都依然會讓他后背發(fā)涼，他無法想象如果他再晚來一點，或者秦璐再割得深一點，讓這一切真的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他的世界會變成什么樣子。

    秦璐被推進了搶救室，林悠南卻沒有像其他男人那樣等在門口，而是坐在了弟弟的病床前。

    “默惜，我覺得你能聽得見我們說話，對不對。”

    “如果你能聽見，你就趕緊睜開眼睛好嗎，璐璐現(xiàn)在在急救……”林悠南握住了林默惜的手，“醫(yī)生說她這種情況就算救回來也很有可能再尋短見，默惜，如果你再不醒來，說不定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林悠南想到剛才秦璐被推進搶救室的畫面，還是一陣心有余悸。

    “默惜，我剛剛從嚴(yán)總那里聽說了璐璐小時候的事情，等你醒來我跟你說好不好，你聽了之后肯定會心疼得不行?！?/br>
    “默惜……現(xiàn)在璐璐身邊需要人一直陪伴著，你醒來好不好，璐璐她也很想看你醒來……”

    林悠南一直說著，念叨著秦璐的事情，可林默惜卻始終沒有反應(yīng)，他說到最后嗓子都啞了，每個字都像是分了茬似的，就連他都聽不清楚自己到底說了些什么。

    他已經(jīng)完全亂了。

    林默惜的重傷，秦璐的自殺，每一件事都像是在給林悠南一個措手不及的致命一擊，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他卻一個都沒有守護好。

    黑暗的病房中，林悠南垂著頭坐在病床旁，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敗。

    他以為只要他再努力一點，就能保護好父母留下的一切，保護好弟弟，再給秦璐撐起一片天來。

    為什么你這么沒用呢，林悠南。

    就在林悠南眼前都開始模糊的時候，他感覺自己的手被人無力地拉了一下。

    “哥……”

    林默惜臉上還帶著呼吸機，聲音小得幾乎要被窗外的風(fēng)聲卷走。

    “你剛說小璐……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