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這件事之后,他開始變得奇怪。經(jīng)常對我視而不見,仿佛我們好不容易形成的良性循環(huán)系統(tǒng)又不存在了。我只能遠遠地看著圓圓,而不被允許靠近,或者借口只是來洗個澡而已,并不會覬覦它半秒鐘。 我日思夜想,無法入眠。 終于等到了運動會。 體育學院不參加運動會,他們充當裁判,專門居高臨下地嘲笑我們這群理工男沒有精/子。但這都是自卑的體現(xiàn)——宋埠說——將來他們只能給我打工。他說完這話,又繼續(xù)寫編程,預計在梅玫(他女友)生日來臨之前送上一份大禮。 孫邦正在看百家講壇,一邊拿訂書機固定他二夾子的鞋底。時不時爆發(fā)出響亮的笑聲,然后遺憾地向我們感慨道——你們真該看看這個易中天,是個能人! 蘇波應該還在圖書館沒有回來。他的床鋪永遠整齊又冷清,我們大學第一天來什么樣,現(xiàn)在還什么樣,似乎從沒有人來住過。 每個人都有原因,導致我們班的長跑沒人參加。最后班長說,艾思筆,你很少參加班級活動,這我們都可以諒解,要不這次……你就替班級做做貢獻吧。 我…我嗎? 我本想運動會偷溜出去,躲在運動場的角落看圓圓打籃球……那現(xiàn)在怎么辦? 還沒來得及喊班長……團支書帶著其他同學都舉手表決——一致同意讓艾思筆同學參加。 我站在階梯教室的中間,仿佛身邊布滿了荊棘,很多沼澤冒著泡兒沖我微笑,啪嗒炸裂泥水就全崩到我的臉上。腳下的地板松軟了,像踩進云朵里,我越陷越深,一腳踏空。 奔跑在cao場上的時候,我努力回想平時圓屁股主人是怎么運氣呼吸的,為什么一圈一圈跑下來根本不費力?長跑四千,需要繞cao場七圈半。 連喘帶呼跑到第三圈,我剛到嗓子辣痛,一股濃重的腥味在整個鼻腔流竄,鋼板一樣硬,戳得我?guī)缀趺透Z鼻血。但我伸手擦了一把,發(fā)現(xiàn)其實是鼻涕。 這個時候我路過一張課桌,地下立著幾個礦泉水瓶,是農(nóng)夫山泉的,只有裁判有資格喝,我們每人只發(fā)一瓶冰露,塑料殼軟,稍微一捏就站不住腳,皺皺巴巴呈疲軟的卵狀。 我看到圓屁股主人坐在一張皮椅上,腿翹在桌子上,手支著下巴,身旁幾個同樣的高個子正在互相掏幾把,像幼稚的高中生。 我們目光一對視,立刻互相錯開,如同實驗室里的吸鐵石正極相對,恨不得以光速逃離對方。 我移開目光,是因為不想被圓圓看到我不成器的樣子,他為什么移開我就不清楚了,但我內心感激他。 跑到第四圈,cao場四周看臺上的聲音已經(jīng)越來越遠了,我也早就看不見前面的隊伍,快到裁判臺的時候,我突然嗓子像塞了一團雞毛,癢的難以描述。因此我路過,憋足了氣開始猛咳嗽,仿佛肺已經(jīng)像漁網(wǎng)一般四處漏氣了。 跑過去的時候,我聽見身后的對話如下, ———那不是成天跟著你那變態(tài)小子嗎?長得挺不錯的…… ———男的你也行? ———反正穿著衣服,你就想他是胸小點的女的,臉蛋還是可以的。這類人都不男不女懂嗎?媽的都只能對著男人擼,看我一眼都感覺被嫖了,是不是盧佐? ———滾你媽的。 而我在想的是,還有三圈半……我真的一步都跑不動了。空氣好冷,吹到臉上很冰,可是我的身體內部已經(jīng)如熔巖爆發(fā),足以支起燒烤架,五臟六腑都被變成烤串,快要被cao場的塑膠跑道吃掉了。 天空在此時點點滴滴飄起了雪花,我希望它能進到我嘴里冷卻一下內部線路過熱的問題。再加之雙腿無力,我索性閉上眼,任由自己重重摔在地上,面朝灰色天空,張開嘴。 ———艾! 大凡自我感動者,都擅長烘托氣氛。我在漫天飛舞的狂雪之中,為自己壯烈的行徑激動到渾身顫抖,差點失禁。是這樣一副畫面,我的身體在圓圓面前呈拋物線在空中飛舞盤旋,而后落地一定會像烏冬面一樣柔韌,先是存在波浪型的上下起伏,最后呈條狀優(yōu)雅地橫臥在雪地(薄薄一層),如同受傷后被制成標本的蝴蝶,自此,天地間,是否唯我一人?自此,我將隨這一畫面在它腦海里長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