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山林,美人敲門
寒冬臘月,大雪封山。 楚三青哆哆嗦嗦抱著捆柴回到小木屋里,鉆進木板床上單薄的被褥里打了好一會兒冷戰(zhàn),才勉強恢復(fù)過來。 這場雪下了整整好幾天,出山的路都被封死了,就算僥幸能跋涉到鄉(xiāng)鎮(zhèn)上,按照今年嶺南地區(qū)今年災(zāi)荒不斷的慘況,也很難說能不能換到糧食。 再說,就算她能換到糧食,又能再趟風冒雪趕回這座深山的小破屋里嗎? 唉,不知道有多少清貧避居深山的讀書人要挨餓受凍了。 楚三青感慨了一會兒,忽然反應(yīng)過來:好像不會有比她更窮的讀書人了吧。 別人避世好歹也要挑個山清水秀物資富饒的地方,哪像她,千挑萬選找了個鳥不拉屎的陡風,晚上起夜都要防著一頭栽進山谷里。 好在她天生三火旺盛,體格比尋常男子還要強上許多,這么多年飲風食露活到十六歲,居然也沒營養(yǎng)不良。 啊,這該死的生命力。 悶頭感慨了會兒人生,楚三青想起晚上的夜讀還沒完成,連忙掀被爬起來坐到書桌前,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沒點蠟燭。外面雪下得鋪天蓋地,還挺亮堂的,不至于浪費一根蠟燭。 嗯,就這么讀吧! 多年的艱苦環(huán)境已經(jīng)磨練出她非同一般的心大,沒一會兒就認認真真讀起書來。只是不知是今天風雪太大還是怎么回事,窗戶總是時不時被吹開,害她只能一遍遍去關(guān),好在這小木屋只有一扇窗戶一張門,不至于左支右絀。 直到第三十六次窗戶被吹開,楚三青終于忍不了了,對著窗外怒目而視:“哪個無恥宵小在推我家窗戶?。俊?/br> 外面的雪明明已經(jīng)停了,風也早就消了! 外面安靜無聲,仿佛整個山谷里只有她一人。 楚三青一拍桌子,“宵小休要躲躲藏藏!你分明在推我家窗戶!你都沒停過!” 似乎應(yīng)她所喝,遠處白茫茫雪夜中忽然燃起一點暖洋洋的微光,接著那微光越走越近,竟是一位白衣青年。 這青年相貌清絕如皎月,身段頎長如松,寬袖中露出一雙如玉般瑩潤修長的手,一手提著個暖黃色燈籠,另一手竟拎著個食盒,施施然來到楚三青門前,施了一禮:“在下姓涂,日前來山中游玩賞水,沒想到天降大雪被困于山中。走投無路之際見此處似有人家,便尋跡前來,幸而真的能得見姑娘。不知能否叨擾片刻,稍緩嚴寒?” 方才遠觀還不覺,這次走近了看,楚三青才看到青年眼角有一顆淚痣,為這清絕出塵的臉孔平添了幾分妖艷。 看見楚三青沒有立即回應(yīng),青年垂眸為難地看了看這片雪谷,神情充滿懇求,“若是姑娘不愿意,那可否允許在下在姑娘屋外歇息片刻,暫避風寒?” 楚三青抽了抽嘴角,“我屋外有什么可避風寒之處?” 恕她直言,她這座小屋的位置選得可謂是獨占地利,四面透風不說,地面也是險峻不平,別說避風躲雨,連個能坐的地方都沒有。 當然,她又不是受虐狂,之所以選擇如此惡劣的環(huán)境,目的就是為了躲這些“借宿”的奇人異士們。 別看這一身仙氣的清雋青年有著雙漂亮的桃花眼,滿是無辜和懇切,楚三青可以肯定剛才窗戶十有八九就是被這人搞的鬼。 ——寒冬臘月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游山玩水?怎么不說自己來挑戰(zhàn)生存極限? ——大冬天一身白衣薄紗,連個哆嗦都不打?怎么不在臉上貼個小紙條,上面寫“我不是正常人”呢? ——口口聲聲說在冰天雪地里跋涉了半天,手里提著的食盒卻還冒著熱氣,這是食盒還是核能電飯鍋? 作為一個二十一世紀的穿越者,楚三青冷眼看著他胡說八道,然后直接反問了回去。 男子先是一怔,隨后不知想到了什么,抿唇一笑,“天下人大多庸碌,幾人能有姑娘這般苦枕夜讀的才華?能在窗外看著姑娘讀書,在下就已經(jīng)如沐春風,豈敢再要求其他?” 說罷,他又將食盒遞上,“只是才華雖高,卻也難耐疾風驟雪。在下不才,只愿這些粗茶淡飯能暫驅(qū)嚴寒,還請姑娘收下?!?/br> 從飯盒中飄出一股股誘人的香味,楚三青吞了吞口水,卻沒伸手,而是冷淡道,“我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呆慣了,也不是什么有才華的人,只不過每天無所事事讀會兒書而已,小廟容不下大佛,你還是趁早離開吧。” 得到如此冷漠無禮的回答,男子卻半點沒生氣,反而臉頰染上一抹飛紅,眸光瀲滟,“姑娘果然是個性情中人,和那幫深閨小姐,酸腐秀才一點都不一樣!” 楚三青:“……” 見楚三青明顯不上鉤,青年也不再矯揉造作,手輕輕一揮,食盒蓋子就自動飛開,露出里面香味撲鼻,色澤誘人的各色餐點。 “姑娘可以放心,這些吃食都是上好的,既滋補身體又提神醒腦。在下別無所圖,只愿姑娘能平安度過這個冬夜,也不枉我……”他欲說還休,癡纏的目光卻鎖著楚三青,月光打在他身上,隱隱竟有月下仙君的清茂與風雅。 若是尋常女子,恐怕光是一對上他的目光就已經(jīng)理智全無,說什么就做什么。但楚三青卻只是深深吸了口氣,然后往后退了一大步,“很不巧,我生平有三不:一不受人所贈,二不請人入舍,三不舍書棄卷。告辭!” 她抬手就要關(guān)門,青年一著急喊道:“楚姑娘等等!” 楚三青瞪他:“你怎知道我性楚?” 青年扭捏道:“其實,其實我已經(jīng)傾慕姑娘許久……” 楚三青:“我還?。〔辉鐟?!” 青年忙道:“姑娘今日已經(jīng)年滿十六,再說情愛乃人間極樂……” 楚三青怒道:“你怎么知道我生辰!” 青年:“……” 他沒想到楚三青不僅不受誘惑,還十分執(zhí)拗油鹽不進。一時間不由得越發(fā)著急語無倫次,“我,我……” 他一著急沒控制好身體,耳朵倏地變尖長大,轉(zhuǎn)眼變成了兩只毛茸茸的兔耳朵,軟塌塌垂在腦袋兩側(cè)。 楚三青:……靠!居然用原形來誘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