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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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好吧。” 王良明答應(yīng)了聲,撇了撇嘴,極其不情愿地把手從清涼的水中拿出來后,再磨磨蹭蹭地走到了日本兵的身邊。他一想到之前那次幫男人換衣服時,自己把自己生生‘搞’入了無比窘迫的境地,心里別扭和焦躁的情緒就愈加強烈。 不過,武藤仍大大咧咧地站在那兒,若無其事地抬起兩條胳膊,等著王良明幫自個兒寬衣解帶。那架勢,顯得在男人眼里,一切其實還挺順理成章,沒啥不對勁的。 隨著自己向他不斷走近,王良明就能感受到一股越來越大的莫名壓力迎面來襲。他感覺,這就好似一塊巨石,死死地壓在自己胸口上,讓自己快要喘不上氣了。王良明努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強裝鎮(zhèn)定,慢慢解開了男人襯衫的扣子,一枚接著一枚。 隨著那件淺藍色的襯衫被慢慢退開到了兩側(cè),飛行員原本緊繃著的健壯身軀,也便呈現(xiàn)在了他的面前。 “呼,こ気持ちいい(舒服)。”武藤吹了個口哨,感嘆了一聲。王良明有些奇怪,卻聽見男人緊跟著又沖自己這兒抱怨了一句:“這德國佬的衣服都太緊了。良明啊,回頭再幫我找?guī)准簏c兒的吧。怎么樣?” 他實在不知道該怎樣回應(yīng)這種有點欠打的‘奢求’會比較合適,只好投給了男人一個白眼,再換來男人嬉皮笑臉地沖自己挑了挑眉毛。 皎潔的月光從晴朗的夜空里傾瀉而下,灑在了武藤健二古銅色的胸膛上。就好似一位雕塑師捧來了一捧銀粉,給一座由大理石雕琢而成的男性石像平添了一層絢爛、潔白的光??扇绱诉@般,說不清是震撼還是曖昧的場面,把王良明的腦子搞得很懵,弄得他只好努力不去看,也不去臆想那些可能將自己置身于尷尬之中的事物和念頭。 于是,他下垂著眼瞼,使勁兒板著臉,急速扒下了飛行員的襯衫。接著,他又迅雷不及掩耳般地扯下了男人的皮帶和褲子。這樣,日本兵便就只剩下那條裹著下體的兜襠布和腳上穿著的白襪,光溜溜地立在那里了。 王良明一陣臉紅,把頭撇到了一邊去。武藤也驚訝于他如此迅猛且生硬的動作,無奈地笑了笑:“良明,慢點來啊?!闭f罷,男人就從背包里面抽出了一塊大的方巾,整齊地鋪開在河邊的地上,徑自坐了上去。 “還真是,挺想游個泳呢?!蓖乔宄核嫔系聂贼圆ü?,日本兵先是懊惱地抱怨了句,緊跟著又抬起自己被包裹起來的左胳膊看了看,說:“可惜,可惜。只能等過些天了?!?/br> “你還會游泳?”聽到這話,王良明略微有點驚訝,同時心里莫名的對男人又平添了一絲,雖說極不應(yīng)該有,但仍勉強可以稱之為是仰慕的情愫。他不由暗暗感慨,這日本人還真是什么都會啊。 “當(dāng)然了?!蔽涮兕H為自信地笑了起來,一如之前那般,露出了一口整齊潔白的好看牙齒。“北海道有洞爺湖,還有很多大小河道。我家邊上也靠著山,也有好幾條河的。原來每年春假,我們那里游泳比賽,好幾次我都是第一名呢。” 見王良明的整張臉上透出置疑的神色,似乎顯得仍是不太相信自己曾經(jīng)有過如此輝煌的成就,武藤便湊上前去,問道:“你應(yīng)該也能游吧?要不,等哪一天,你和我一起做一次比賽?” “我不跟你玩兒這個。這河里面不知道有什么東西,搞不好被水蛇咬了?!?/br> 王良明搖搖頭。回想起他自己,在中學(xué)的時候倒也簡單學(xué)過一點游泳。不過,那都只是在學(xué)校的游泳池里面。以前在北平,夏日里,甚至是冬日,他也看見過有一些人在永定河里面游。但他自己從來不敢下到那里面去,生怕發(fā)生危險。 日本兵倒是不以為然:“怕這個做什么?碰到了我?guī)湍闩??!?/br> 說罷,男人就笑嘻嘻地點了一支煙,然后把背包提到了身后當(dāng)靠枕,慢慢悠悠磨蹭著躺了下來。接著,他又從包里面抽出了一條小毛巾,丟給王良明。 “你就這么躺著,讓我伺候你?” 王良明黑著臉,從頭上扯下來因為方才沒接住而落到腦頂?shù)男∶?,怔怔地瞪著男人,心里十分窩火。武藤只是扯了扯嘴角,微微抬起了被白色繃帶緊裹著的左臂,沖他晃了晃,整個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德行,讓他把原本想訓(xùn)人的話再一次咽回了喉嚨里。 于是王良明只得強壓著脾氣,忿忿地走到水邊,蹲下身,把毛巾浸濕。這時候,一陣輕微的低笑聲隱隱約約從身后傳來,讓王良明更是咬牙切齒,卻無可奈何。所以,他只得把所有的氣都撒給了那條可憐的毛巾,極為用力地搓擰了半天。 過了一會兒,王良明拎著濕噠噠的毛巾,沒好臉地重新走回了男人這邊。武藤依舊閉著眼睛,抽著煙,似乎還在哼著小曲兒,看上去還蠻陶醉的。 王良明覺得,如果這要是換作母親或者meimei,擺出這幅樣子,或者自己當(dāng)著她倆的面,作出這種態(tài)度的話,基本用不著多想,緊跟著的一定就是一番激烈的爭吵。而男人把自己當(dāng)牛做馬般地使喚,自己雖說非常生氣,但一時居然徹底沒了轍。 他是想強硬一點,可不知為什么,怎么都強硬不起來。畢竟拋開這一層日本軍人的身份,武藤好歹也是個傷病員,體力也沒完全恢復(fù)。即使男人囂張了些,本著人道主義的精神,自己是不是還得…… 唉,他真是吃定了自己是個心軟的家伙。王良明暗暗抱怨著。 但心軟歸心軟,原則上的問題并不能完全妥協(xié),該辦的任務(wù)終歸還得辦。片刻過后,王良明清了清嗓子,同時也稍稍加重了些語氣,跟男人講:“要不……您還是起來一下吧?這樣躺著擦實在是不太方便,都抅不到。” 武藤挑了挑眉毛,睜開一只閉著的眼睛瞅了他一眼,便一骨碌爬起身來,背對著他盤腿坐好。男人對他說:“好吧,良明,就聽你的?!?/br> 飛行員的后背很寬闊,隆起的肱二頭肌隨著他平穩(wěn)的呼吸一起一伏。王良明把打濕的毛巾鋪到那古銅色的肌膚上面時,發(fā)覺一股淡淡的汗味飄進了鼻子里,同時夾雜了些許煙草和尼古丁的味道。 不知道為什么,這讓王良明覺得,自己一時很是恍惚。 “快點擦呀,”武藤輕聲的催促,喚醒了正在發(fā)愣的王良明。他連忙應(yīng)了一聲,拿毛巾胡亂地四處抹起來,把男人之前因為受傷而殘留下的一點干涸血跡全部拭掉。 武藤壯實的后背上盡管基本都是結(jié)實的腱子rou,但是當(dāng)王良明把手放在上面時,并不會覺得很硌得慌。那厚實的觸感反而還挺舒服,給予他了一種貌似很可靠的印象,亦或說是某種強烈的…… 踏實感?安全感?! ?! …… 究竟是怎么了?自己為什么總是會有這樣奇怪的念想?什么原因?王良明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尷尬的胡思亂想中,他的手指觸碰到了武藤粗糙的肌膚上有點皴的一塊皮。王良明湊上前,仔細(xì)一看,才發(fā)現(xiàn)那是一個已經(jīng)縫合了許久的傷口。 王良明的心不由得猛地沉了一下。眼前,可以稱得上是堅硬的粗線縱橫交錯,緊緊扯住了男人原本裂開的皮膚,生生橫在那寬廣的后背上,顯得有些猙獰。 這大概就是戰(zhàn)爭的痕跡吧?王良明暗暗尋思著,同時指尖不自覺地又在那道傷口上撫摸了幾下。還沒有完全融合進武藤身體里的羊腸線凸起在皮rou間,那與肌膚不盡相同卻又完全不同的觸感,從指端末梢的神經(jīng)直戳進王良明內(nèi)心最深處,戳得那里隱隱有些發(fā)痛。 應(yīng)該是……曾經(jīng)被子彈打進去過的?王良明心想。他琢磨起來,如果那子彈的位置要是再偏一些,是不是就…… 自己可能就再也見不到這個人了? 突然冒出的這個念頭,讓王良明嚇了一跳。自己身為一名中國人,怎么會突然有這樣奇怪的、喪失基本立場的想法?自己都沒能為同胞抵御外敵的救亡大業(yè)出什么力,竟然還開始先同情起鬼子來了?! 羞愧中,他不自覺地加重了用毛巾擦拭皮膚的力度,卻一個不小心,正好摳在了那道疤上。 “啊?!蔽涮侔櫨o了眉頭嚎了一聲,把手伸到后背上那個部位輕輕摸了摸。他倒也沒生氣,而是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還是讓你看見了啊?!?/br> “這個是…子彈打的?”王良明試探著問了句。 武藤仍舊背對著他,抽著煙,淡然地講道:“老兵嘛,有些傷不也是挺正常的。但是呢,”日本兵轉(zhuǎn)過身,面對著正攥緊毛巾、臉色有些糾結(jié)、還有幾分茫然的王良明,咧嘴樂了:“這個跟子彈沒什么關(guān)系。是我上次做飛行訓(xùn)練的時候,出機艙沒注意,不小心被一塊凸出來的鐵皮給劃了,哈哈。” 王良明撇撇嘴,沒有作聲。 “不過,還是謝謝你關(guān)心了?!蔽涮偈掌鹆随倚Φ哪?,略顯鄭重地說了句。 王良明此時覺得,心里頭別扭的感覺愈發(fā)強烈。他只想著趕緊繼續(xù)給男人全都擦完拉倒。但武藤依舊盤腿坐在那兒,面對著他,并沒有轉(zhuǎn)過身的意思。 見王良明疑惑地望向了自己,日本兵笑了笑,跟他講:“后面擦得差不多了,幫我擦下前面吧?!?/br> “???前面?……你就自己來吧?”王良明感到有些尷尬,也很奇怪,把毛巾遞給了他。 飛行員睨了眼他手里的毛巾,方才舒展開的眉宇竟頓時緊鎖成了一團:“唉……剛才爬飛機拿我這背包把腰給傷到了,現(xiàn)在……嗯,哪條胳膊都使不上力氣,還是你幫我弄弄吧。”話音一落,他的臉色戲劇般地一變,立刻作出一番很痛苦的神情來,枕著自己的背包躺了下去。 王良明嚴(yán)重鄙夷地瞅著他,很惱火。但他是真啥轍都沒有,只得挪到旁邊來繼續(xù)‘伺候’這個日本人。飛行員胸脯和小腹上結(jié)實的肌rou群隨著他用毛巾上下搓揉而不停地抖動著,看得王良明十分心不在焉。 不過,就在這時,腦子里突然間冒出了一個小小的想法,讓他未免有點竊喜。他開始尋思,武藤此時閉著眼睛,好像看不到自己。那么是不是,自己正好可以趁這個時候,稍稍捉弄他一下誒~ 反正自己都被欺負(fù)這么久了,男人對自己貌似并沒有真正的惡意。稍稍報復(fù)一下,應(yīng)該也沒啥吧? 想著想著,王良明便有意無意的,時不時把毛巾伸向日本兵的胳肢窩底下?lián)蟿恿似饋怼R婚_始,每輕輕地掃過一下,武藤就會微微皺皺眉頭,但也沒什么別的反應(yīng)。王良明頓時覺得這么搞還蠻有意思,自己也總算想出了一個整蠱他的報仇法子了! 于是,他開始變本加厲地頻繁去觸碰那個部位,并且隨著動作加快,心里頭居然還產(chǎn)生了些不正常的‘復(fù)仇’的快感。不過武藤卻沒再如先前那般,臉上露出不適的模樣,反而還主動抬起了雙臂,讓他幫忙擦拭自己的腋窩。 王良明更加得意了,一邊按部就班正常地擦,一邊悄悄用指尖隔著毛巾,搔撓著那個部位,刺激著他以為應(yīng)該會很敏感的皮膚。但日本兵沒有了任何反應(yīng),仍舊閉著眼睛,沉穩(wěn)地喘息著。 王良明有點奇怪,正思忖著要不要換另一側(cè)的腋窩時,卻聽見飛行員低笑著問道:“玩兒夠了?” 王良明呆住了,心里咯噔一下,想趕緊找個借口裝無辜推掉。但是武藤已經(jīng)睜開了眼。男人矯健的右手迅猛地伸到了王良明腋下,在他還沒來得及收緊胳膊的時候,就狠狠地?fù)狭藘砂选?/br> “啊……我錯了,好了好了,別弄了?!?/br> 毫無防備的王良明,被突然襲來的奇癢搞得滿地打滾,拼命想躲開武藤那只在自己腋窩里撓來撓去的手。不過,飛行員并沒有立刻停止的意思。男人仍不依不饒地輪流撓著他兩邊的腋窩,一邊又笑著問道:“好玩兒吧?跟帝國的戰(zhàn)士玩兒這個,比耐力,有意思吧?” “好了好了,不弄了,不弄了。”笑出了眼淚的王良明只能緊緊拽住武藤那只鷹爪般的大手拼命喊停。日本兵看他的確有些累了,便也逐漸放慢了動作,抽出了手在他肩膀上揉了幾下,不再折騰他。 王良明感到十分好奇,自己被碰一下就受不了了,武藤卻能跟沒事人一樣紋絲不動地待著。他問:“你,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 “心外無物,心外無理?!蔽涮俟首鞒鲆慌缮畛?,隨口說了兩句和王良明名字相近的某大師心學(xué)名言,便又把毛巾扔回給了他,講:“繼續(xù)吧,還沒弄完呢。” “嗯?不是都已經(jīng)洗完……啊是擦完了嗎?”王良明很奇怪。他仔細(xì)回想了下,剛才自己跟傭人伺候主子一樣給他全身上下都使勁擦拭了一遍了,好像應(yīng)該也沒有啥地方?jīng)]有沾過水。 然而這時候,他卻見武藤從剛剛?cè)淼谋嘲镉殖槌隽艘粭l新的普通內(nèi)褲,一臉壞笑地望向自己,講道:“我還得換個這個嘛,現(xiàn)在穿的這條臟了,所以……”說著,男人還把手放在了他自己的那個部位,揉了兩下。 王良明的腦袋一下子竟短路了,沒反應(yīng)上來,硬是愣了半晌。等把因果關(guān)系一層層慢慢梳理清楚后,他的臉立刻漲得通紅。日本人要把自己耍弄到什么時候!他使勁把毛巾扔到日本人腿上,忿忿地懟了句:“自己弄!”便利索地背過了身去。 武藤笑著撿起毛巾,無可奈何地用一只手勉強解開兜襠布,擦拭起自己的那個部位。片刻過后,王良明還沒有從先前的尷尬中回過神來,就聽見日本人又在招呼自己。 “又怎么了?”王良明頭很大,有點不耐煩地問道,同時瞥了眼武藤扔在不遠(yuǎn)處地上的那臟了的兜襠布,心里覺得真是膈應(yīng)得要死。 “你先坐下?!憋w行員拍了拍身旁空出來的位置。等王良明極不情愿地坐過去后,武藤又轉(zhuǎn)過身,給他亮出來自己強健的后背。男人指著自己兩側(cè)的肩頭,對他講道:“幫我按摩按摩。” “按摩?這是中醫(yī)的活啊,我可不會?!蓖趿济鞔颐ν泼摰?。武藤卻無所謂地?fù)u搖頭,“沒關(guān)系,就隨便幫我揉揉就行。想放松下。”說完,男人就徑自繼續(xù)抽起了煙,等著他給自己按。 “你就抽吧,也不怕以后得病?!蓖趿济魉ο铝艘痪洌^疼地瞄了眼他高聳的兩肩后,把手搭了上去,學(xué)著之前見過的一些中醫(yī)做推拿點xue的樣子,在飛行員的肩膀上用指腹不停地做著機械運動。武藤的肩很寬,肌rou很結(jié)實,捏起來的時候,他自己的手指還會微微有點發(fā)疼,指尖也微微有些發(fā)熱。 揉了好一會兒,王良明感到指關(guān)節(jié)實在酸脹得厲害,便將手攥成了兩個拳頭,捶起男人的后背來。他本還打算使點氣力稍微‘教訓(xùn)’下這個人的,不過一記起剛才自己聰明反被聰明誤,被男人搞成那副凄慘的模樣,老實本分的念頭便占據(jù)了意識斗爭的上峰。 武藤靜靜地坐在那里抽著煙,王良明在他身后,自然見不到他一臉享受的神情。按摩了好一會兒,王良明感覺自己都有些勞累疲乏,需要被人來按摩下了,手里的動作自然也慢了不少。 恍惚之際,他突然覺得,眼前強健的軀體好似……一床舒適的被子一樣,可能是因為太晚了,困意愈發(fā)濃重,有那么一剎那,他發(fā)現(xiàn)自己竟有種想要靠上去的沖動。 瘋狂的念頭也就在腦海里一閃而過,下一秒便被徹底扼殺在了搖籃里。王良明頓時清醒了些,趕忙睜大了已經(jīng)微微有些合攏的眼瞼,繼續(xù)幫男人捶身子。 這時候,他發(fā)現(xiàn)日本人頭上纏著的那一圈繃帶,或許要歸咎于剛才爬飛機背東西之后,又折騰了半天的緣故,潔白的紗布已經(jīng)被汗水浸濕了,有些泛黃。 “那個,我說,”王良明告訴正悠然地叼著煙蒂的武藤:“你這條繃帶,應(yīng)該換一下了吧?!?/br> “嗯,你幫我換?”飛行員把手里已經(jīng)快要燒完的煙頭丟進了不遠(yuǎn)處的河中,笑著問道。 “我怎么給你換,你得找舒萊曼先生去弄,他那里才有這些。另外,如果還需要上藥的話,也得去他那里才行?!?/br> “哦,這樣啊?!蔽涮冱c點頭,回應(yīng)了他,同時一手撐著地,準(zhǔn)備站起身來。男人說:“那……咱們現(xiàn)在就去唄。” 王良明不可思議地望著他,問:“都幾點了?這么個點兒還跑過去?” 而武藤只是抬手看了眼自己的表,居然還滿臉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他說:“不就才一點嘛,還可以啊?!?/br> “一點?!還可……” ‘以’字,被王良明生生咽回了嗓子眼里。此時的他,已經(jīng)快完全搞不懂這個日本人的腦回路了。深更半夜跑出來洗澡,姑且就算是因為怕人看到,情有可原。這凌晨跑去找人家是做什么?莫非這就是傳說中那些日本軍人的習(xí)慣?深更半夜闖入百姓家搞‘掃蕩’? 武藤笑了笑,又重新躺下身,枕著背包,假裝責(zé)怪起王良明:“不都是你平常不讓我出到外面去,才弄成現(xiàn)在這個局面的啊。不過,走夜路其實也沒什么嘛。” “走夜路……”王良明哼了一聲,回應(yīng)中也略帶了些嘲諷的意味:“你不怕夜半三更,路上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為什么要怕?”武藤側(cè)過頭問他,同時扳著他的肩膀,讓他也挨著自己躺下來。把頭枕在那個鼓鼓囊囊的大包上后,王良明只覺得里面似乎有很多東西,硌得自己后腦勺有點疼。日本兵則在旁邊繼續(xù)嘮著嗑:“有我在呢。咱就照常走嘛,有事情對付就是了?!?/br> “你……不怕有鬼???” “鬼?”武藤一愣,下一秒便鬧懂了他說的這個字眼是什么涵義,大笑了幾聲,說:“哈哈,你們這里的人,不都好像愛管我們叫什么‘鬼子’么?既然都是‘鬼’,大家都是同類,那就根本沒什么事了嘛?!?/br> “什么啊……不是你說的這個意思。”王良明感到很頭大,無奈地進一步解釋道:“我說的鬼,是說那些……靈魂啊,或者用你們?nèi)毡灸抢锏脑拋碇v,好像是神明……還是類似的什么吧。” “哦,神明啊。”武藤先是佯裝出一副很一本正經(jīng)的嚴(yán)肅模樣,隨即又變了臉,換上了平時一貫吊兒郎當(dāng)?shù)纳裆?。男人說:“那既然…我們是神明,大家都是神明,更沒什么好怕的咯?!?/br> 王良明覺得,自己和他的想法簡直不在同一條基準(zhǔn)線上,談?wù)摰臇|西都驢唇不對馬嘴。他有些懊惱地轉(zhuǎn)向了一旁,同時十分好奇又不可思議地問道:“你對神明怎么這么不尊重?我可跟你說,它們還是挺邪乎的呢?!?/br> “哦,這樣啊,”武藤恍然大悟般地回答道。男人起了身,盤腿坐好,招呼他:“良明啊,你看,現(xiàn)在一個神明就在你跟前呢,還不快祈福一下?” 王良明沒好氣地瞥了一眼嬉皮笑臉的飛行員,實在不想再理他,便扭過頭去,有些出神地望著夜空里的點點繁星。 武藤看了看他安靜下來后一臉認(rèn)真的模樣,便不再繼續(xù)揶揄他,挨著他重新躺下了身。 夏日里,鄉(xiāng)間的夜空總是很透徹,讓在地面上的人都有機會能欣賞到那頗具神秘色彩與朦朧美感的宇宙星河。而這樣的景色,恰巧又十分?jǐn)z人心魄,讓每個人無論是在想什么,有怎樣的煩惱與憂愁,只要目光觸及到它,內(nèi)心便能夠在一剎那間歸于平靜。 很多科學(xué)家都說,生命是從宇宙里看不見的深處來到地球上的。那么,眺望星空,是不是也是一種在回歸生命本真的行為呢?王良明思索著,不知不覺間竟感到有些落寞。 他在想,要如果每天都能過上寧靜、平凡卻溫暖的生活,無時無刻不擁有此時這般悠然的心境,該有多好啊。 王良明現(xiàn)在有點迷茫。他當(dāng)然是不希望有戰(zhàn)爭的,而且也很期待侵略者能夠早早離開自己的國家。但是他更清楚的是,也正是因為戰(zhàn)爭,他才會離開北平那擁擠的街道和低矮的四合院,來到這個風(fēng)景還算美麗的地方;也正是因為戰(zhàn)爭,他才會邂逅這個讓自己感到頭疼,卻也給自己帶來了一些意想不到經(jīng)歷的日軍飛行員。 自己究竟是怎么了?王良明也搞不懂。戰(zhàn)爭當(dāng)然是意味著苦難、災(zāi)難??墒撬?,也許因為老天眷顧,自己到現(xiàn)在為止,雖然日日煩心、cao心的事很多,但除了那次本質(zhì)上還算不得什么的空襲,其實并沒有遭受多少真正意義上的“傷痛”。甚至更夸張地說,就物質(zhì)方面來講,相比起那些流離失所的人們,自己的生活有時候簡直可以稱得上是蠻滋潤自在的。 而且,自從這個人到來以后,還多了個時不時可以和自己嘮嗑拌嘴的、年齡相仿的伴兒。 ?…… 自己,究竟是,怎么看他的? …… “良明啊,你也喜歡看星空嗎?”飛行員平靜的話語,打斷了王良明的沉思。 “也稱不上喜不喜歡吧,反正我屋里的床是被擺在窗戶邊上。天天晚上睡覺的時候,都能看著,也就這樣了?!蓖趿济餍牟辉谘傻鼗卮鸬溃秩査骸澳阋步?jīng)常飛夜里的航線吧?” “有是有,不過我們大多不太喜歡飛夜航呢?!蔽涮傩α诵Γ^續(xù)講起來:“在地上你看見的當(dāng)然是星空,不過在天上可沒機會抬頭看。在夜里,我們視野前方就是一片黑壓壓的云和黑壓壓的地面,相當(dāng)于是什么都沒有吧。所以,” 飛行員從包里拿出了那盒牛奶糖,取出一顆,塞到王良明手心里,講道:“還是白天的時候,也要是晴天,藍天,白云,看著才舒服?!?/br> 王良明點點頭,不再說什么。奶糖甜膩的滋味從他舌尖的味蕾直沖到腦海里,不知怎的,讓他很是困乏,頭有些重重的??赡苁且驗闀r間太晚的緣故,慢慢的,他的眼皮也有些抬不起來了。 王良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在做夢,究竟是做了一個什么樣的夢。他只覺得,四周吹來的涼涼的風(fēng)讓自己很舒適,同時還有一種很奇怪的體會夾雜其間。但是就如之前那般,王良明實在說不清,那究竟是怎樣的一種體驗。只是覺得,很平靜、很踏實。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茫然中,他感覺到自己的胳膊上有什么在動。費力地睜開眼后,飛行員的闊臉正好映入他的眼簾。 “小老弟,你醒了?!蔽涮俟庵习肷?,肩上披著那條大毛巾,笑著說道。 王良明這時候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到了早上。晨曦洋溢在整個山谷間,給萬物涂抹上了一層亮麗的金黃色。他不由吃了一驚,自己竟然在這荒郊野外陪武藤待了一整晚。而家里面,母親和meimei不會已經(jīng)…… 想到這里,王良明匆忙站起身,也顧不得依舊暈暈乎乎的腦袋,拽起日本兵就要往回趕。武藤此時倒也知道不能再折騰,從包里隨意找了幾件新的衣服,讓王良明幫自己穿上。接著,和他一起把地上的東西簡單收拾了。完事后,男人便跟在王良明后面,慢慢騰騰地往回挪。 “快點!快點!”王良明焦急地催促著他,腳下幾乎是快要跑起來的節(jié)奏。 “唉,我說,不用這么著急嘛?!蔽涮偾粕先?yīng)該也是剛睡醒,說話的聲音都懶洋洋的,步伐也十分慢。而此時,王良明早已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他跑到武藤身邊,拽起男人的袖子,加快速度往回走。 好容易才看見了不遠(yuǎn)處家的院子,王良明搶先三兩步奔到門口。他推開門向里面嘍了一眼,還好還好,誰都沒有起床。 “怎么樣?我就說沒事吧?” 武藤健二這個時候從王良明身后伸著大腦袋探進了門,嚇得王良明趕緊一把將他推出屋子,讓他回到地窖里面去。武藤磨磨蹭蹭著走到了院子里,十分不情愿地打開地窖門,又回過頭,像是在抱怨,也像是在懇求一般,對王良明講:“良明,我說,要不你就讓我住進你家里去吧。真沒事的?!?/br> “不行!”王良明干脆利落地拒絕了這一提議,趕緊關(guān)好了地窖的門,又幾步跑了回去。推開了家門后,他猛然發(fā)現(xiàn),母親已經(jīng)起床,在廚房喝水了! 王良明屏住氣,躡手躡腳地往屋子里走,生怕碰到什么東西,會發(fā)出駭人的聲響,驚動到母親或者meimei。幸好,母親并沒有注意到他。待回到自己的房間后,他匆忙一把胡亂脫了衣服,套上睡覺時候的汗衫就躺倒到了床上。等剛想蓋上被子,卻又聽見母親的腳步聲朝著自己這里而來。 他只好趕快閉上眼睛,讓自己看上去已經(jīng)睡熟了很久了。 通過兩眼間瞇起的一條縫,王良明隱約瞧見,母親走到了自己床邊。他的神經(jīng)此時已經(jīng)緊張到了極點,只得盡可能地平撫自己慌張的心緒,努力平穩(wěn)呼吸,放松身體。不過,他很快就發(fā)現(xiàn),母親似乎并沒有注意到自己因努力掩藏心里頭‘有鬼’,而略顯得緊張的神色。親娘只是從一旁掀起被子,輕輕地蓋在了他的身上,就關(guān)上門出去了。 “呼?!?/br> 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后,王良明完全癱軟在了床上,心里慶幸著總算躲過了‘一劫’。不過他又一想,母親剛才進來,只是為了給自己掖一下被子? 大概,母親每天早上都會悄悄做這件事吧?自己這些天,幾乎每天都睡那么久懶覺,平日里真的是一點都不知道。 一股暖流再次涌上心頭,讓王良明的心頭平添了分因為那次事件而對母親的一絲絲愧疚。他翻了個身,望向窗外,卻登時差點沒被嚇個半死。只見地窖的門打開了一半,日本兵露著個腦袋在外面,正笑呵呵地望向自己。 “下…去!” 王良明險些沒大喊出聲。一想到還有家人在房子中,他便只好趕忙壓低了聲音,拼命地沖男人揮著手,叫他趕緊藏起來。 武藤卻不知道是真不懂他比劃的什么意思,還是故意裝的,居然還有閑心趴在那兒沖他擠眉弄眼。 這讓王良明急得滿頭黑線,本想起身沖出去制止他,卻懊惱地意識到,母親現(xiàn)在還沒走,自己這么搞,所有的一切就該徹底露餡了。 也就在這時候,‘嘎吱’一聲,他看到母親推開家門,去紡織廠上班了。王良明的心瞬間涼了個透,機械地回過頭,倒發(fā)現(xiàn)地窖的門卻不知道啥時候也關(guān)上了。 “唉!真是的!”王良明忿忿地抱怨著,心里感嘆,總算是虛驚一場。這個日本人還真是喜歡找刺激驚險的事情來做。 因為整晚都在野外‘露宿’,睡得并不好,所以nongnong的困意很快再次襲來。而等王良明第二次睜開雙眼之時,燦爛的驕陽早已將溫暖灑進窗框,浸滿了整個房間。 “哥,你這兩天怎么了?每天都睡得這么久啊?”見到揉著惺忪睡眼走出門來的王良明,王婉寧有點擔(dān)心地問了句。 “???是嗎?我都沒感覺啊??赡芫褪恰悬c累了吧?!蓖趿济髯焐匣谢秀便钡貞?yīng)付著她,心里卻簡直恨不得能夠把飛行員從地窖拎出來,先揍一萬次,再給丟回山溝里去。都是他!要不是因為他,自己每天都折騰這么晚,至于把自己搞成現(xiàn)在這個渾渾噩噩狼狽的鬼樣子么?! …… 一如往常那樣,王良明簡單用過了膳,就打發(fā)meimei趕緊去忙她自己的事。接著,他又隨手拿了點吃的東西到地窖里去。但武藤貌似也是非常困,依然趴在床上沒有醒來。王良明索性就把準(zhǔn)備好的食物全扔在桌子上,自己帶上門就走了。 舒萊曼那里下午的事情并不多。除去他會在就診的間隙,時不時用很奇怪的目光打量王良明兩眼,搞得他心里頭有點發(fā)毛以外,倒也沒有更多的異樣了。 王良明一直在思索著,昨天飛行員脫下來的那些衣服,是不是得什么時候拿去洗了。肯定是不能把臟衣服就那樣擱在原地放著。但是,拿出來洗了以后呢?晾在哪里? 就那么公開堂而皇之地晾在院子里?那肯定是不行的啊。 一個又一個頭疼的問題不停困擾著他。 他意識到,自從自己發(fā)了善心,亦或說是腦子抽風(fēng)救了日本兵以后,麻煩的事情就接二連三地接踵而至,經(jīng)常殺自己個措手不及。 王良明又記起來了換繃帶的那茬,便趁德國醫(yī)生不忙的間隙,私下和他講了講??蓻]想到,舒萊曼只是給了他一些新的繃帶和藥水,簡單囑咐了幾句注意事項,就沒再說什么了。 “要不……您還是去……看一眼吧?!边鴥扇吧尼t(yī)療用品,王良明有點不知所措。 “我晚上要出診?!笔嫒R曼回絕了他的這個請求,很淡漠,很直接。同時他收拾好自己的醫(yī)療箱,拿了車鑰匙就要往門外走。 “這點事你應(yīng)該應(yīng)付得了,并且,”說到這兒,舒萊曼回過頭,意味深長地看了王良明一眼,繼續(xù)講:“我想,若是由你親自來給他換藥,他應(yīng)該會更高興。” 這話猶如五雷轟頂一般,讓王良明險些跌坐到地上。他怔怔地望著被舒萊曼甩上了的門,內(nèi)心里早已尷尬別扭到無以復(fù)加的地步。許久過后,他才緩過神,愣愣地起了身,失魂落魄地從診所里蹭了出去。 完了,完了,真是完了。自己已經(jīng)徹徹底底被和那個日本人緊緊地捆綁起來了。 就這么晃蕩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王良明才走回了自己家院子。提著一布兜子藥水和繃帶,王良明本想直接先去地窖,把東西擱那里,省著被家人看見??蓜偞蜷_地窖的門,他就驚詫地發(fā)現(xiàn),飛行員竟然不見了。 “怎么回事?”王良明瞬間就緊張了。他放下印有紅色十字標(biāo)志的醫(yī)藥袋,把煤油燈點亮后,眼前看到武藤的那個大背包依舊擱在床上,旁邊還有昨天換下來的那些臟衣服。 只是,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莫非是去外面解手了?王良明正思索著,耳畔卻突然回響起武藤昨天老重復(fù)的一句話: “良明,你就讓我住到上面去嘛?!?/br> …… ? ! 王良明先是一愣,緊接著就張大了嘴巴,雙手抱緊了頭。一陣劇烈的寒意頃刻間從后背發(fā)散開來,席卷了他全身。他心想,不會吧?莫非說,真的……? ! 不安的預(yù)感愈加強烈,讓王良明驚叫一聲,轉(zhuǎn)身就往外沖,慌亂中把板凳都撞翻了。沖進大屋的門,他看見正對著自己的餐桌邊,母親和meimei正滿臉疑惑地望向自己。 王良明總算松了口氣,想準(zhǔn)備把包放下,再裝作啥都沒發(fā)生過一般,安靜地把飯吃完,該怎么著還怎么著。 然而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卻從廚房里走過來,讓他的鞋底下仿佛登時生了對釘子,被牢牢地釘在地上,再也走不開,再也挪動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