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龍來勢洶洶，張開水淋淋的一張怪口，朝肖令當頭嚙來。肖令大叫一聲，從春夢中驚醒，那話兒朝上一聳，噴了精，將床鋪都沾濕。

    肖令定定神，聽見電話響，一看是自己助理長生，發(fā)送過來的居然還是視頻請求，果斷轉(zhuǎn)成音頻，一邊叫家用機器人進來清掃，一邊問：“什么事？”

    口氣很不好。

    長生感覺肖令又在鬧起床氣了。他的睡眠不規(guī)律，長生也見怪不怪，緊著報喜訊討好他要緊：“片花放出去，效果好極了！肖導，你開個視頻呀，我給你看現(xiàn)場反應……”

    “神經(jīng)??！一支廣告，又不是電視劇，放什么片花！”肖令掛電話，手支著頭，耳邊仿佛還縈繞著夢里那人被研磨xue口時如泣如訴的呻吟。

    長生看著掛斷的電話，委屈的嘟嘟嘴：你才神經(jīng)病！你百年神經(jīng)?。∫郧敖o你放現(xiàn)場反應，你不都是很高興的嘛？現(xiàn)在腦子抽了筋，就掛人家電話！

    不管了，長生自己繼續(xù)抱著手機愉快一下：反應這么好，這次連帶他的獎勵都能升至少7K吧？

    朱老師真是瑞獸！讓身邊人都財源滾滾呢！

    手機又響起好幾聲提示，都是問他要廣告全片的。

    現(xiàn)在對外只放了片花，打出倒計時，請大家期待24小時后的正式放映。頓時外頭一片詢問有沒有內(nèi)部人物直接拿毛片的。長生都已經(jīng)關(guān)了外部的社交APP提示，現(xiàn)在還能“滴”到他的都是有他私人手機號的親友團。

    ——那也不能給！

    王大老板下了死命令了。

    這次的營銷，節(jié)奏要踩得嚴謹，絕不容紕漏！長生才不想說連自己手里其實都沒有全片。他給親友團統(tǒng)一回復：公司管得緊不準外流大家敬請期待么么噠~

    引來一片哀嚎。

    那24小時，瓜子話梅豬腳鴨脖可樂王老吉紙巾紙卷紙盒紙筒避孕套脫銷。

    直到“雪華”這支名字很文藝、但里面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兒的廣告，正式登臺！

    廣告之前的片子，都蹭此熱度，收視率在片尾時往上浪了一波。

    說的是席天幕地，兩人野合，又來了第三個人。這位第三人本來還以為撞見了一場強jian，抬腳把上面那個踹開。上面那個不干啊，撲回來就跟他打。打著打著打出了火花、也打出了真相：原本野合兩人是在玩強jianPLAY增添情趣的。哪個要第三人多此一舉見義勇為來？第三人聽得大怒，索性把兩人都按倒，一起作受器。他來個總攻！

    情節(jié)在他就要開始攻的時候戛然而止，欲知后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觀眾這個時候往往是大呼小叫、嚴重抗議，等著廣告播完、下集接上，等得心焦口燥，乃至于不得不聯(lián)系電視臺，同意辦理VIP業(yè)務，讓后續(xù)劇情直接打到光腦私家?guī)衾?，篤悠悠的看。

    但今天，沒人顧得上電視劇。

    都等著看廣告呢！

    電視劇還能辦個VIP搶鮮看，這支廣告不行！全球同步！黑市都沒毛片流出的！

    畢竟人家的安保力量是“月宮”……

    畫面終于出現(xiàn)那對片花中的男女時，觀眾們歡呼起來。這個窗口、那個樓道、酒吧與天橋，聲光響應、喜笑交織。肖令的拍攝、天娛的選角也果然不負重望，初次下海的女星、經(jīng)驗豐富的男星，呈現(xiàn)出色情片里最藝術(shù)的畫面、藝術(shù)片里最誘惑的律動！

    投入的手指、起伏的肩膀、傾側(cè)的耳垂、錯落的光。

    直到那雙眼睛的出現(xiàn)。

    如終點的深寂、如太初的光。

    從來沒有人這樣細致的拍攝朱理的眼睛。

    都知道朱理生得美，眼睛一定也是美的。卻不知道美成這樣，甚至令時間都輕緩、以至停步，終伏拜在他的身邊，成繞指柔。

    他抬起手，似穿過了時間的洪流，觸上跳動的心。

    那光潤的指甲上閃爍著微光。觀眾中后來有人賭咒發(fā)誓，他在光芒中見到了佛拈花的笑。

    朱理沒有拈花。他拈的是筆。

    筆鋒舔上顏色盤，就像舔上腿心；抿起了顏料，觀眾的性器也隨之顫巍巍抬頭；紙上的勻挑斂運，生云喚霧起玲瓏，如一場酣暢與醍醐。

    一切都與性有關(guān)，直到——

    手按上削肩，喚起，旋轉(zhuǎn)，按壓，剝離。進入。

    喚起獸性，轉(zhuǎn)過了立場，按下良知、剝離尊嚴。進入迷離。

    一切都與性有關(guān)；因只有性，于太初時打開了生命的門扉。

    畫布第一次全部進入鏡頭，那場性交的雪暴忽然鋪天蓋地的進入了所有人眼簾。

    老專家曾埋怨，這風雪未免太過性感。

    今夜，擼動性器們的手，卻為之一緩。

    仍處在性昂揚中，但另一種刺激，卻甚至蓋過了自擼，而靈魂與身體都還不熟悉這種刺激，于是要安靜一下，昂起頭來，閉著眼，翕動著鼻孔猛嗅：這浩大而無形、刺耳而無聲、非生也非死、即生也即死的，是何處飄來的梵唱？

    一只手猛然抬起。

    朱理的手。

    素極，而剔透。線條不必增減，宛如從未生滅。

    維納斯丟的一只手，原來在這里。

    這只手按向雪的風暴。

    只有這只手，才配觸碰這場雪。也只有這場雪，才配承這只手。

    攻角貝德歐融進朱理身后的光中，連同那對觸發(fā)了靈感的男女，以及一切的男女。

    一生二、二生三，三即萬物。

    而萬物歸一。

    汗水yin水，與雪水一起晶瑩爆亮，再靜靜落下。一切如一，終點歸為太初。此時沒有言辭，因言辭本是途中的分歧。

    現(xiàn)在的行途卻已走完。

    一根根性器，噴出了濁液，都安靜了。

    對于很多人來說，這大概是他們一生中第一次，沒有靠手最后的擼動，性器就自動的噴發(fā)釋放。

    如此徹底、又如此的安靜。

    聽說按摩前列腺之后射精會特別的爽，那么，他們很多人模糊的想，他們是心里的腺被按上了。

    他們甚至不知這是誰的功勞。雪、朱理、肖令，還是……

    宇宙盛極而向內(nèi)塌陷，奔流的時光在谷底撞起裂天的瀑，變革開始了。他們還不知道，卻已經(jīng)狹路相逢。

    性器的獨眼流完淚，那一雙雙真正的眼睛里，竟好像也有水光泛起。

    一根過于削瘦而蒼白的手指，在沾了霧的玻璃窗上，輕輕劃過。手指上有油彩。雪一樣清冷的嘴唇輕輕一吹，那些油彩就像錯了季節(jié)的葉子般，倉惶飄落。

    國土局長赟疆進來，姿勢就像孫子一樣，垂手在這枯枝清冷般的年輕人面前，就像跟領導說話一樣：“少主，您找我？”

    ……好吧，這枯枝般的年輕人的確是他的領導。

    家里的領導。

    這個世界所有權(quán)力與財富都已經(jīng)悄悄聚攏在“覺醒者”手里。局級以上，家中或強或弱，也都供有焰塔。

    當家主還在持焰時，若后代已經(jīng)有極強力的能力覺醒、以至于繼承已經(jīng)毫無懸念，就不必家主開關(guān)出面指定，那一家自然有了少主。

    赟彌，二十歲。出生起就是白化病患者。若在以前的年代，也許一出生就會被遺棄、乃至活埋。因為當時白化病患者是被視為重病患、甚至魔鬼附體的生命。現(xiàn)在的人當然沒那么愚昧了，但難免有點歧視。覺醒者的圈子則不同，有種說法是什么白化之類的畸變，都可能隱藏著特殊的能力，比正常人還值得期待。

    穆家那連體的孩子穆西北，就是一種很特別的變異了。穆家也一直當寶貝養(yǎng)著。雖然現(xiàn)在沒聽說什么特殊的能力，以后誰知道怎么樣呢？

    赟彌則普普通通活到二十歲，然后拿起了畫筆。

    他畫的第一幅，是壁爐。里面透出的火光溫暖了人心，也融化了雪人。

    溫暖人心，是作用于精神；融化了雪人，則是直接作用于物質(zhì)了。

    他畫的第二幅，是一扇鐵窗。

    這鐵窗掛在墻上，看見的人就再也無法走出方寸五丈間，如在囚籠里一般。直到赟彌拍拍手，恩準道：“去罷?！?/br>
    他們才能去。

    這時候赟彌已經(jīng)成為少主了。

    少主典禮之后第三個禮拜，赟彌第三次提筆，說：“我要畫雪?！?/br>
    當時赟疆等人都在想，那是什么雪呢？是特別冷、會把看的人都冷死的雪？是特別大、會把家里院子什么都埋起來的雪？那如果造成大規(guī)模天象變異，他們要怎么善后？他們不得不委婉提醒赟彌，是不是注意一下影響？

    赟彌當時的眼神，看他們都宛如智障。

    然后他就整整畫了三十六個月。

    完成后，由赟疆交給林醬缸。三個星期之后，上電視宣傳。

    赟彌房里的電視，也許是第一次調(diào)到成人頻道，廣告已經(jīng)結(jié)束，恢復了林子里的嗯嗯呀呀。第三人讓第一人的臀坐在自己身上、手搓弄著第二人的乳粒。第二人脫下第三人的衣服，第一人則臀rou里吞吐著第三人的陽具，開始了抽送?！鞍　怼丁灰绺绾脜柡Α鍫€小賤人的浪xue！”赟疆覺得刺耳，但看少主赟彌一臉無所謂。他也不敢自作主張關(guān)掉或者換臺。

    赟彌的手垂下去，撫過一張紙的邊緣。

    那是拍戲時用的道具，朱理畫完了整整一片雪花、又被藝術(shù)總監(jiān)收起來的那張。

    除了藝術(shù)總監(jiān)，幾乎沒有人看出朱理畫的是哪一片。他的雪藏在根據(jù)赟彌原畫制作的半片雪海中，如水融入水、沙落入沙。

    赟彌的拇指卻準確的落在那片雪心。

    每片雪都是完美的六邊形，對稱折疊后會得到一顆對稱的心。

    然而只是繪畫而已，每片雪落實到畫布上又是那么小，怎么能找到那顆心呢？真的找到了，又怎能分出這顆心與那顆心的不同呢？

    除了創(chuàng)世者本尊……與闖入的異教神。

    赟彌拇指點在雪心，食指在紙沿輕輕抹過，頓時割開了小小一道口子。

    紙沿固然可以很鋒利，但赟彌的身體，好像也并沒有某些覺醒者那么結(jié)實。

    從那小傷口里，并沒有沁出血，倒是沁出一絲光來，清淡得如雪上映的月光，風一吹，就散了，再難尋覓。

    赟疆卻開始忍不住大口吸氣，好像呆在房間里久的人忽然到了清新的林中，卻又帶絲顫抖，好像，有那么一點兒畏寒與害怕。

    “挺好?！壁S彌緩緩道，“真的很好。穆家與王家……是蠢到家了。”

    他又道：“你回去準備一下行頭，參加長博會第二天的下午茶?！?/br>
    赟疆驚了一下、嘴唇也顫了一下：“我——？”

    可是赟彌已經(jīng)低下頭，仿佛一座雕像，不再回答了。

    手還按著朱理畫的那張畫，輕輕按在胃和腹交界的位置，似乎肚子疼，要借它暖一暖。

    赟疆也不敢再說什么，輕輕出去，給他帶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