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還不醒？”肅然問林莫染。

    “一是因?yàn)樯眢w和精神遭遇了極大的折磨和創(chuàng)傷，他需要休息；二是我擔(dān)心他醒了會疼，特意在點(diǎn)滴里添加了安神的藥物；三是如果他醒了，估計也不想看到我們。記得給他喂點(diǎn)水和流食，肅然，最近不要碰他了，我擔(dān)心他有創(chuàng)傷后應(yīng)激障礙，別逼他。稍后我換個家庭醫(yī)生來，別讓他看到我們，我怕他難堪。這燒，大概會持續(xù)很久，你照顧好他。沒有在醫(yī)院接受系統(tǒng)的檢查，我也不知道其他地方有沒有傷到，如果有其他問題，隨時給我打電話?！?/br>
    然而無論喂進(jìn)去多少水和粥，他都會吐出來，本就虛弱的人，被這般一折磨，顯得更加虛弱不堪，家庭醫(yī)生和護(hù)工滿眼憂慮卻不敢多言。

    肅然接過粥示意他們都出去，扶著他靠在懷中，他雙目緊閉，像個布娃娃般靠在她懷中，親了親他的耳朵，她柔聲哄：“阿墨，我給你喂點(diǎn)粥，不要吐了好不好，再吐下去，食管都要被胃酸腐蝕了，乖，都怪我，不該把你扯到丁家的事情中，不要折磨自己了好不好？等你好了，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你要是因?yàn)檫@件事情怨我恨我，我也愿放你走。乖，我保證，決不食言?！彼艞壛松鬃樱豢谝豢趯⑿∶字喽扇胨谥?，這才發(fā)現(xiàn)，昏睡中的這個男人都一如既往的聽話，果然不再吐了，只喝了半碗，就閉口不肯再喝。

    “乖，我們一會兒再喝點(diǎn)?！焙拇桨?，抱著他重新躺下，他渾身因高燒燙的可怕，卻舍不得放開他，將他攬在懷中貼著自己，干脆將衣服也脫了，唯有如此緊摟著他，她才覺他在，活生生在。熬了許久的女人，終于累極合眼睡去，不知多久，懷中人哭鬧吵醒了她。

    他還在發(fā)燒，卻忽然不安起來，哭著嚷嚷：“尿，尿不出來?！?/br>
    她一驚，手附在他小腹，伸手給他揉著：“阿墨，怎么了？”

    他哭的更兇：“要尿。”

    只得又打電話給林莫染，那邊略一沉吟，勸：“肅然，還是送他去醫(yī)院吧。”

    “不行，他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不是他認(rèn)定的安全環(huán)境，天知道又會發(fā)生什么。”

    “算了，你試試這兩個xue位。”林莫染再電話里指點(diǎn)。

    熟料她手按下去，他就疼的像條砧板上的魚，昏迷中也狠狠摳著自己的掌心，疼的瑟瑟發(fā)抖。肅然有點(diǎn)慌張，“他疼，疼的不行了。”

    “多揉揉，雖然疼，但是有利于恢復(fù)。”林莫染頓了頓：“肅然，聽說你有潔癖?！?/br>
    “是，阿墨也有?！?/br>
    “那你恐怕要忍忍了，在完全恢復(fù)前，按壓這兩個xue位他會控制不住失禁，不按壓他又無法正常排泄。為了維持體液循環(huán)，早點(diǎn)退燒，你還得不停地讓他喝水，這是個惡性循環(huán)。”

    “林老板，如果是阿墨，我不覺得他臟。”

    “肅小姐，我冒昧問一句?！绷帜绢D了頓：“如果當(dāng)初給你下藥的人是他，你會原諒他嗎？”

    她也愣神片刻，才淡淡說：“我早知道了，反而慶幸，那個人是他。也只有他，才會用這么笨的方法?！睊鞌嚯娫挘瑩е?，反復(fù)在兩處xue位按壓，初時他疼得不行，終于，身下滴滴答答淅淅瀝瀝的排解干凈，肅然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忘了做準(zhǔn)備，整個床上一片狼藉。

    昏迷中的人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犯錯了，掙扎著要脫離她的懷抱，喃喃：“然然，臟……”

    “沒事，不臟，傻瓜，又不是第一次了，我的阿墨一點(diǎn)都不臟。”吻了吻他的唇，摟緊他，抱著他去沖洗，多少次了，抱起他，毫不吃力。喚阿姨收拾床鋪，等把懷中人收拾妥了，房間也收拾好了。抱著他重新靠在床頭，又喂了半杯水，自己調(diào)了個兩小時的鬧鐘，放他躺好，也不管他能不能聽見，慣性咬著他的耳朵：“墨墨，我每兩個小時幫你排泄一次好不好？如果忍不住了，你叫我。不怕，不臟，一點(diǎn)都不臟?！毕氲搅帜灸蔷湓?，又覺懷中人是個大傻瓜，眼淚簌簌落在他衣服上，沉睡中的人也感覺不安，貼著她蹭了蹭。

    千里被允許在房間調(diào)皮，不知道怎么一路爬到了床頭柜，不知死活的將半杯水往前推，眼看就要落地，肅然惡狠狠吼了一句：“陳千里，你再添亂，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睉阎械娜寺牭搅?，不安的扭了扭身子。她忙抱著安撫：“好，不扔不扔，我把她抱過來給你摸摸好不好？”一把捏著貓脖子后面的軟rou，將她拎到懷中，將千里的額頭貼著他的臉，小貓伸舌舔了他一口。他神情立馬柔和下來，她又將千里拎走：“你，不許親我的人，他是我的。乖，小寶貝，別吵到我的寶貝休息好不好？”取了塊浴巾將小貓安置在床頭。聽肅然叫他寶貝，他掙扎著往她懷中靠了靠，她一笑，也在他臉上親了親：“又撒嬌了？是，我的寶貝，乖，此生都把你放在心尖尖上?！?/br>
    肅然衣不解帶的陪了陳墨三天，熬了近一個月的女人，有點(diǎn)虛脫的感覺。肅清夫婦探訪，她起身對肅清微微一笑，晃了晃身子，一頭栽在肅清懷中。

    嚇得肅清差點(diǎn)把她扔了，還是慕安過來扶住，忙通知醫(yī)生。末了，也只得給她點(diǎn)滴了安神藥物，她才得以休息。適逢肅然生理期造訪出血量巨大，又心力憔悴，整個人蒼白的比床上的陳墨還嚇人。

    陳墨真正清醒過來，也是三天后了，陳墨第一眼看到的人是肅清，雙眼幾乎一紅，看清自己所處的房間后，啞著嗓子說：“然然終歸還是不要我了。肅清，麻煩你送我回家好嗎？”

    “好，但是這之前，我還是要替肅然解釋一下，不是因?yàn)樗俏襪eimei，而是因?yàn)?，有些事情，我覺得有必要讓你知道?！泵C清掏出手機(jī)，給他聽他昏迷時肅然在他耳畔的話語，看他默不作聲，沉吟片刻才開口：“陳墨，我這個meimei，從小就不知分寸，上次拉你去蹦極也是，完全不顧及他人。你又是個悶葫蘆，不肯多開口解釋半分。阿墨，這件事情，牽連到你，她后悔萬分，追悔莫及，你們兩的相遇，生來就是對冤家，不死不休。傷后你不能正常排泄，都是她替你反復(fù)按摩，擦拭身體，她有潔癖，為了你，全然不顧，一句怨言都沒有。我知道說這么多并不能彌補(bǔ)你所受到的傷害，可是這一切，全然不是肅然的本意。你被丁家擄走的當(dāng)晚，她就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為了救你，不惜強(qiáng)忍著一切陪丁伽幀周旋。她沒有不要你，從來都沒有，她不休不眠的照顧了你三天，暈在你床頭，被我強(qiáng)制要求點(diǎn)滴在昏睡。你去J國的交流學(xué)習(xí)，回執(zhí)下來了，為期一年，兩周后出發(fā)，是然然替你安排的，她把所有的選擇權(quán)都交給你了，無論你回不回來，大概這傻丫頭都會一直等你。陳墨，這兩周，你還是住在這里好不好？不管是讓肅然陪你還是自己好好想想前路，我希望你留下來，我知道你心里很難受，但我相信，如果有她陪你，一定會好一點(diǎn)……”肅清準(zhǔn)備了一長串的說辭，但也知道林莫染叮囑他心理的創(chuàng)面極大，已經(jīng)做好了被陳墨拒絕的準(zhǔn)備。

    沒想到，他淺淺的應(yīng)了聲：“好。”

    這下反而肅清傻了，不由低頭盯著他：“陳墨，你究竟有多愛我這個meimei？”

    “我答應(yīng)了肅老，要照顧好他的?！?/br>
    “我爸？”

    “嗯?！?/br>
    “那你愛她嗎？”肅清不死心。

    陳墨甩給他一個那還用說的表情，累極又合眼假寐，又想起什么開口：“不要告訴她，我聽過這些錄音，我要等她親口認(rèn)輸?！?/br>
    “幼稚?！泵C清白了他一眼。

    這兩天肅然都沒出現(xiàn)，不是因?yàn)樗诺南滦模且驗(yàn)樯砥诘脑煸L像個惡魔，止疼片都快頂不住了，因?yàn)闅庋?，量又多的嚇人，這幾天，她都要靠穿著拉拉褲臥床才不至于出丑，身體也虛弱不堪，她怕自己這幅蓬頭鬼的樣子嚇到陳墨。

    身體漸漸蘇醒，白天排泄，男護(hù)工會幫陳墨，晚上他會刻意少喝點(diǎn)水，盡量不麻煩別人，當(dāng)然，他相當(dāng)受不了別人跟他肢體接觸，除了肅然。

    其實(shí)陳墨睡著后，肅然也會撐著疲軟的身子來看他，也會抱著他去洗手間，替他解決問題，親吻他的眉眼。只是陳墨總以為自己在做夢，并不覺得她真的來過，他也不著急，知道她在，遲早會回來抱他。雖然有時候也有點(diǎn)著急，不過那只叫千里的小貓，在枕邊爬來爬去，心里也暖暖的。他的手機(jī)已經(jīng)被她尋回來，那只被丁寧踩壞的的手機(jī)吊墜也被她找人修復(fù)了，完好無缺的掛在手機(jī)上，好像只是做了一場噩夢，夢醒了，除了身上多了些傷，一切還跟從前一樣。

    直到自己最痛苦的時間撐過去，身體回轉(zhuǎn)到正常值，肅然才出現(xiàn)在陳墨房間，她心里一樣忐忑，他會不會害怕，會不會躲著自己，會不會為那些自己說出的話恨自己？聽說他吐血暈過去，終歸應(yīng)該還是被氣到了，笨貓。沒想到陳墨只是睜著如墨的星眸瞪著她，坦然無辜卻又篤定，良久閉眼又睜開確認(rèn)她真實(shí)存在才開口：“然然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