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他滿面的淚痕，那慣來明銳的眼眸里含著霧氣，再凝聚成珠，斷了線似的往下掉，蒼白的面容襯得他本就淺淡的唇愈發(fā)尋不著血色了。他聲音低啞，顫著音線說話，“宿歡，你怎么……這樣心狠啊……”

    宿歡看著他，終歸還是不忍了。

    她蹲下身，扶著傅思倚在自個(gè)兒身上，為他揉著方才被踹到的地方，卻任由他哭得身子發(fā)顫也沒再哄半句，“你活該。”

    “為什么啊……”傅思哽咽的道，眸里凝的不知是淚，還是絕望，“我便這么讓你討厭，連留我在府里都不愿意了嗎？”

    “明珠蒙塵、白玉添瑕，我不喜的是你如今模樣。那個(gè)曾經(jīng)孤高瀟灑的劍客被你拋卻了，我憑甚再喜歡眼前這副皮囊？”抬指為他輕輕的拭著淚，宿歡卻又言辭刻薄，分毫不顧情面的將刀子往傅思心口捅，“你清楚我的，喜新厭舊、朝三暮四，也該自知若我厭棄了，哪怕你死在我面前我也不在意半點(diǎn)兒，又何必再留下來，自取其辱呢。”

    傅思不甘心，低首去吻她的唇瓣，舔吮磨蹭，卻被她默然不做聲，隨他折騰的樣子惹得再度崩潰，伏在她肩上不住的哭，心口悶痛愈甚，疼得他滿身虛汗、眼前發(fā)黑，好半晌才緩過來，癱軟在宿歡身上昏昏沉沉，失神的咳著，喉間涌起一陣腥甜。

    “……再……抱一下我罷……”他在宿歡耳畔低低哀求著，對(duì)著她，總是潰不成軍，“抱過我就走，不礙你眼，離京都遠(yuǎn)遠(yuǎn)的，好不好？你再、再……”

    他說不下去。

    “即刻就走?！彼逇g低著眸子，音色清淡，“回你的江湖去，往后與我宿歡，再無(wú)干系?！?/br>
    “……好?！彼麘?yīng)了，“好?！?/br>
    宿歡這才抬臂攬住他。

    說來，傅思的身姿著實(shí)是好看極了。寬肩窄腰、肌理分明，偏又生來白皙，在月色下身著便裝倚坐在青瓦上，隨意曲著腿與她說笑時(shí)，讓她恨不得將傅思摁在屋頂上便撕扯開他的衣裳，看著他那慣來矜傲的眉眼間染上情態(tài)，再將眸底恣意狂疏盡數(shù)換做卑微乞求。被她壓在身下，婉轉(zhuǎn)呻吟、不顧廉恥。

    他身量高挑，此刻蜷著身子方才能倚著宿歡，卻也不在意。

    若宿歡想，她做什么他都愿意受著。

    然而不過少頃，宿歡就松開他了。隨后起身退開，轉(zhuǎn)身出了雕花門，只留下句，“山高水遠(yuǎn)，好自為之?！?/br>
    傅思怔怔的看著她走出院落，途中連半點(diǎn)兒停頓都沒有，也未曾回首過半分。他自顧自的起了身，卻頭暈?zāi)垦＃咱勚龇€(wěn)身畔桌沿，好險(xiǎn)摔了。他倏地又咳，止不住聲似的，咽喉腥甜作嘔，讓他抬手捂住唇，卻抑制不住的涌出一口血來，沾了滿手，滴滴答答的順著那手指縫兒往下流淌。

    不當(dāng)回事的用帕子將血跡拭凈了，傅思回屋拿過那柄劍，又在院落里站了片刻，方才抬履往外走去。

    這步履哪里是走過宿府青石鋪就的地磚上，那是踐踏在他心尖兒，一下、再一下的用力碾碎了血rou骨骸，疼得他步步艱難。

    “傅公子，您又去瞧家主？依您的身份，也無(wú)須老是悄悄跟著啊。”路上遇見了宿宅管家，他對(duì)傅思作揖行禮，隨即思索了一下，反應(yīng)過來，“家主不是在府里么，又出去了？”

    “……不?！彼J了綣手指，握緊冰涼的劍鞘，啞聲道，“我得走了，您記得……為她多守著些府里，她晚間不歸……也請(qǐng)您莫要怪罪，多關(guān)懷則個(gè)……”

    “您這是去哪兒??？”宿管家不解，“再者，這幾年家主的事兒不是……您管著的？”

    他低笑，“不管了。”

    “??？”

    “我與她再無(wú)干系，不管了?！?/br>
    “可您……”

    “也不回來了。”

    “這這這……”

    “飲鴆止渴，終歸是錯(cuò)。”

    “您……保重?！?/br>
    “……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