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雷聲轟鳴，閃電擦亮黑夜。

    樓下的老槐樹枝條在大風里晃動，風卷起樹葉，呼呼作響。

    陽臺上的雨篷跟天氣你來我往，發(fā)出撕拉的聲音。

    山雨欲來風滿樓。

    房間里開著小臺燈，籠罩著宋楊和宋清對坐的身影。

    他們在寂靜和喧鬧中對峙。

    宋楊已經(jīng)哭得哽咽，說話斷斷續(xù)續(xù)，蹦出幾個字就要喘口氣。

    他緊緊握住宋清的手腕，仿佛這樣就可以打消女兒住校的想法。

    “不...不行...不管怎么樣我不會同意的...”宋楊一邊抽泣一邊重復著不知說過多少遍的話。

    宋清垂著眼，無動于衷。

    此時宋楊無暇去顧及她到底是什么時候開始起這樣的心思的，他一心只想得到她肯定的回答，不管付出什么代價。

    “你討厭我什么呢？我太黏人是不是...”宋楊低著頭，鼓起勇氣才說出這些話。

    “那我不要你親我了...也不要cao了...好不好？我不靠近你好不好？”看宋清還是不說話，宋楊焦急地皺著眉，握著她的手更緊一些，又掉下淚來。

    “mama。”宋清抬頭看宋楊一眼，嘆口氣，坐直了身子準備繼續(xù)說下去。

    宋楊預感到她接下來說的話也不會是自己想聽的，于是急急忙忙地發(fā)誓：“真的。mama發(fā)誓好嗎，絕對不會再做這些事了，絕對不會了...求你別走?！?/br>
    “不行?！彼吻宓膽B(tài)度非常堅決。

    “真的。我絕對不會了。我發(fā)誓。”宋楊很認真地保證。

    “我周末會回來的，而且周三家長日你可以來看我。”宋清還是在堅持?？伤睦餂]這么堅持。其實這對她來說本是無所謂的事，非要做點什么來刺激mama，她才覺得開心。

    “你非要去不可嗎？”宋楊吸著鼻子問。

    如果她堅持要做什么，他是沒辦法要拒絕的，哪怕說離開。

    “對?！彼吻妩c點頭。

    “好吧。”但只要她還愿意回來，他就可以妥協(xié)。如果一再逼她，那她就會越來越叛逆。宋楊心里好像有千只手在拉扯，十分艱難地，還是妥協(xié)了。

    宋清側過頭看他，內(nèi)心有一種奇異的滿足感。你看吧，不管我怎么做，你都會妥協(xié)的。她在心里得意地想。

    她表面上沒有把這種莫名的驕傲情緒顯露出來，而是假裝大度地反握住宋楊的手，安慰地拍了拍。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去住校的目的是什么。討厭mama嗎？不是。覺得mama惡心嗎？她自己也很樂在其中。就像恃寵而驕的孩子，總要做出些什么事，在對方底線上仿佛橫跳，去試探這底線是否還能繼續(xù)降低。少年人不滿足于平淡的生活，他們向往遠方，刀劍未佩妥，就想從保護傘下逃出去，去大千世界里探險。

    并稱之為轟轟烈烈。

    “那我周三來看你。”宋楊抹掉眼眶里的淚水，輕聲說。

    他笑著，但他的笑容在燈光下看起來蒼白又凄慘。

    —

    當晚宋楊卷起自己的被子和枕頭去了次臥，臨走前還絮叨了一會兒，說什么打雷不要怕，mama就在隔壁的，早點睡覺之類的話。

    窗外雷聲漸漸小了，炎熱多日的C市終于下起了雨，雨水打在玻璃上，流出一道一道的水痕。

    宋清躺在雙人床上，覺得這個床前所未有的寬敞。這是讓mama改變的第一步，裝模作樣地只是為了嚇嚇mama，讓他別再這么纏著自己要親要抱的了。

    她已經(jīng)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

    本來是該開心的，可她總想起宋楊最后一邊抹眼淚一邊艱難地對她笑的樣子。宋楊的眼淚總也流不完，這次順著雨流進她心里，潮濕且悶熱。

    宋清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她頭一次產(chǎn)生了愧疚的想法。以前對mama發(fā)脾氣，不理他，故意氣他，她都不覺得那有什么。mama嘛，會包容她的。

    可是這次mama真的好傷心。

    另一個臥室里，宋楊坐在地上，肩膀倚著房門，眼神放空。

    屋內(nèi)沒有開燈，他不想面對刺眼的燈光和空蕩的房間。

    剛才在激烈的內(nèi)心爭斗之中，沒空去細想?，F(xiàn)在靜下來，那種鈍痛感才后知后覺涌上他的心頭。

    她雖然沒說幾句話，但說出口的每一句就像一把石錘，一下一下地用力鑿在宋楊的心上。如果她能看到的話，那顆兩個小時之前還撲通撲通跳著的心臟，現(xiàn)在已經(jīng)破敗不堪了。

    她就那樣討厭自己嗎？宋楊垂著頭苦笑一下。

    淚水在模糊了視線之后，又啪嗒啪嗒地滴在地板上。

    他在淚光朦朧之中，倏忽回想起他們第一次互通心意的那天。

    —

    他何時愛上她的，并不能說出一個準確的時間。

    或許是她歡笑著撲到他懷里，帶來一陣少女特有的芳香的風；

    或許是她在某個午后躺在他腿上，手里拿著書，但目光卻在窗外的陽光上流連，留給他一個籠著金光的側臉；

    或許是她在自己生日時，閉著眼睛許愿，之后告訴他許的愿是mama天天開心。

    但他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確定這愛是愛情，而非親情的。

    —

    一年前的夏天，他給她買了新的內(nèi)衣，要她自己去衛(wèi)生間里試試。

    她點頭說好，轉身從衛(wèi)生間里出來時，就只穿著胸衣和內(nèi)褲。

    輕薄款的白色內(nèi)衣微微透著一對薔薇色的蓓蕾，蕾絲邊鑲嵌的小山包一樣的rufang中間有一道淺淺的溝壑，飄逸出夏天的氣息。

    內(nèi)褲的邊緊緊包裹住她的陰阜，微微地漲鼓著。再往下就是瓷白的腿和圓潤的腳趾。

    他只消看上一眼，血液就控制不住往下身涌去。

    他倉惶地轉過身，耳根紅的像要滴出血來：“寶寶把衣服，穿上吧。”

    宋清不出聲。

    他聽見她一步一步向他走來，接著，他的腰環(huán)上了兩條纖細的手：“我知道，我也最愛mama?！?/br>
    他顫抖著問：“你知道是哪種愛嗎？”

    他感受到宋清在他身后點頭，下巴一下一下地點在他背上。

    于是他轉過身和她抱在一起。

    這個秘密在去年夏天被封存在房間里，經(jīng)過時間的發(fā)酵，漸漸有所改變，指向不可預知的結果。

    最開始他們像戀人一樣。她小他太多，他就自覺地承擔起包容的角色?？珊髞恚兊藐幥绮欢?，在他無法掌控劇情的走向時，越來越重的占有欲和不安感，不僅使宋清，也使他自己感到窒息。

    他曾真實地感受過她年輕卻充滿活力的身體，感受過她柔軟的嘴唇，和激烈的沖撞。擁有過再失去，總是比不曾擁有更讓人不能釋懷。

    這是個錯誤嗎？

    他在黑暗里問自己。

    可早在多少年前，就無法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