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此喻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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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隱 常二公子的病情也不是一日兩日了。自被大夫診斷為傷寒以來,府上人人避之不及。有從小服侍其到大的下人念及著常家的恩情前去照顧,但被染上這病也病倒了之后就更沒有人敢接近了。來看過的大夫都搖頭嘆氣,勸常老爺放棄,常老爺舍不得,只命人將二公子的住處搬到了偏僻的別苑,免得府里再增加新的病人。 管家?guī)е业搅硕拥膭e苑。遠(yuǎn)遠(yuǎn)地就住了腳,不肯再往前一步。我看他躊躇不定地支支吾吾自然知道他在怕什么,向他行禮道,“李管家,到這里就可以了,剩下的交給我吧,我自己進(jìn)去就行了?!?/br> 他一副如獲大赦的樣子,“好。那我就帶到這兒了,公子你要多加小心?!?/br> 我向他道了謝,推門而入。二公子的別苑蕭瑟凄涼,院子里全是落葉,也沒個人打掃,根本不像有人住。我徑直去到他的病榻前,樣子……十分不大好。 既是有傳染性的疾病,自要做一點(diǎn)防范措施。找了一塊干凈的紗布沾了酒包在口鼻處,又在腦后系上一個套袋。把脈時我將紗布覆于其腕上,隔開來并不直接接觸。雖然不知道這樣能起多大作用,好歹聊勝于無。 他的脈象及其微弱。我第一次找一個病人的脈象找到滿頭大汗。他的面色焦黑,眼窩深陷,骨瘦如柴,似一具骷髏。任何人看到都知道其命不久矣,叫家屬早早準(zhǔn)備后事為好。但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前,我都愿意試一試,哪怕只有一線生機(jī)。 我沉思片刻,將腦海中看過的關(guān)于傷寒的癥狀都搜尋出來,又結(jié)合以前遇到過的疑難雜癥的病人的經(jīng)驗(yàn),很快寫出藥方。但這只是目前治療的初階段,我還沒辦法下一個完全的定論,只能看第一療程的反應(yīng)如何再決定接下來如何處理。 若二公子真的很想活下去,他的意志能夠撐到他熬過去的話。 常老爺和一眾下人焦急地等在門外。我打開房門一霎那,像妖怪出了黑風(fēng)洞一般叫那些人嚇了一跳,齊齊向后退了一步。常老爺欲走近前,夫人遲疑著還想拉住他,他也是愛子心切,不管不顧地迎上來,“公子,小兒的病怎樣了,還有沒有得救?” 我將藥方交于下人,囑咐道,“從今天開始,府中上下,所有衣物進(jìn)行高溫蒸煮,特別是二公子與染病的下人所接觸過的,每人每天食大蒜茶葉白醋,于水缸內(nèi)放置白礬,還有,在二少爺?shù)姆块g里焚燒蒼術(shù)、艾葉、白芷、丁香、硫黃等藥以進(jìn)行空氣消毒,我會用藥物進(jìn)行阻斷,以此可在某種程度上保證傳染不再蔓延。但是,二公子的病情,拖了太久,我開了一些藥,能不能熬過最開始的階段,只能看造化了?!?/br> 常大人一聽,幾欲暈倒,但想到并不像其他大夫那樣,一出來就是搖頭嘆氣,叫他早點(diǎn)做好準(zhǔn)備又稍感安慰。我真怕常夫人哭哭啼啼的,那樣我還要說一些節(jié)哀順變的話來安慰病人家屬。但常夫人只是抹著眼淚,對我道,“辛苦公子來,還要來給我們家這個斷了一半氣的兒診治,我都說了,這孩子命不好,命隨時捏在閻王手里,指不定哪天就去了……請人來看徒徒增加了染病的風(fēng)險(xiǎn)……” “覃某多謝夫人關(guān)心。夫人盡管放心吧,”我扯了嘴角一笑,“就算要被閻王老子收走,也要從他手里搶回來?!?/br> 幾日后常府宴客,我也受到了邀請。常大人在門前迎接客人,看到我從馬車上下來,走上前來客氣地道,“趙大人回絕我還擔(dān)心公子不能來,公子于我有恩,定要奉為座上賓客,我兒的病,還勞煩公子多費(fèi)心?!?/br> 我笑道,“對待病人,我們身為醫(yī)者自當(dāng)盡心竭力。常大人客氣了。” 道過謝后跟在他身后,一路與他攀談。了解了常二公子近來的身體狀況與病史之后,又打聽了一下會有哪些大人前來赴宴。 說話之間到了后院,人已經(jīng)到的差不多了。大家熟絡(luò)地舉杯寒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我一個素未謀面的年輕人突然闖入這場合,一時有點(diǎn)尷尬,不知做何反應(yīng)。 席間的一位大人看起來十分溫厚,他旁邊坐了一位公子與我年齡相仿。他呵呵笑著,站起來與我道,“這位就是南城來的有名的翡玉公子吧?今日一見果然猶如天顏。聽聞公子醫(yī)術(shù)高超,才情卓絕,若這天下有個十大公子榜,公子必定名列前茅!” 我恭順地低頭作揖道,“寧大人繆贊。覃某只是寂寂無名小輩,對醫(yī)術(shù)略有研究罷了?!?/br> “坐坐坐,來人,給這個這個……翡玉公子倒酒!”黃將軍大著嗓門,我依言在席間坐下。對面就是那位跟我年紀(jì)相仿的公子。 他一直安靜自酌,并未抬眼看我。據(jù)我所知,趙家共有兩位公子,只有二公子與我年齡接近。而大公子貴為王爺,傳聞容貌俊美,是個花花公子。我暗自打量對面的人,相貌平平,衣著樸實(shí),氣質(zhì)淡雅,不像傳聞中傲慢的寧王爺。若真是那位年紀(jì)輕輕就身份高貴的王爺,還能保持如此平淡契合的姿態(tài),也實(shí)屬不凡。由此看來,這應(yīng)該是寧家二公子。 我為自己的判斷滿意地點(diǎn)頭。閑來無事四處打量,有三三兩兩舉杯交談的大人,也有坐在席間投擲酒壺的文人雅士,有胖乎乎的偷吃的婢女,甚是有趣。 在我思忖的片刻,對面之人視線落向我,友善地道,“敝姓寧諸,字炆宇。敢問公子姓名?” 一直以來這里的人都稱我翡玉,這還是第一個問我名字的。我笑著回敬他,“鄙人姓覃,名隱。字,隱生。” “隱生。真是個好名字。”他兀自點(diǎn)頭道。忽的湊近我,“聽說你治好了南城齊花坊坊主妻子多年不治常常發(fā)作的老哮喘,確有其事?” “什么呀,她對花粉過敏她自己不知道?!?/br> “那錢夫人一到冬天就不停地噴嚏流涕打呵欠呢?你又是怎么治好的?” “哦,你說那位貴夫人啊,她對動物的毛發(fā)比較敏感,偏偏非要趕時髦戴什么狐貍皮制的圍脖,在其他婦人面前顯擺……” “……那,諸葛家小姐外出游玩,回來就中邪了,一病不起,又是怎么回事?” “裝的。她在游玩途中和一位公子一見鐘情,私定終身。但是又有婚約在身,于是就想了這么個法子,裝神弄鬼,假裝病倒了?!?/br> 我們心照不宣地同時笑起來。因?yàn)槭枪妶龊嫌植桓曳怕暣笮Γ缓帽镏?/br> 寧大人察覺到寧二公子聳動的身子,氣定神閑地道,“諸兒,什么事聊得這么開心,說出來讓我們也樂一樂。” 寧諸馬上換了一張臉一本正經(jīng)地道,“父親,剛才我與覃公子探討了一下學(xué)識,發(fā)現(xiàn)他的睿智淵博,幽默風(fēng)趣遠(yuǎn)在我之上,愚子羞愧難當(dāng),我要學(xué)習(xí)的東西還太多了?!?/br> 寧大人滿意地點(diǎn)頭,“年輕人就是要多探討學(xué)習(xí)多結(jié)交朋友?!松Y(jié)交在始終,莫為升沉中路分’?!?/br> “是,兒子謹(jǐn)記在心?!?/br> 座下一位看著這一幕大人觸景生情,嘆口氣道,“唉,要是吾兒能有寧公子和覃公子一半懂事就好了,能結(jié)交像貴公子這樣正直端正的君子為朋友,也不至于闖下如此大禍?!?/br> 常大人聞言道,“晉大人最近愁眉不展的,我想也是遇到什么麻煩事了。可是那位小霸王又在外面惹了什么事?不妨說來聽聽。” “唉。其實(shí)也不能全怪小兒。都是他在外面結(jié)交的那些狐朋狗友所害,交友不慎吶。吾兒最近卷入了一樁巨盜案,遭到江湖中人追殺,我們沒辦法,只能先將他藏起來。還請各位大人出出主意,幫個忙,幫小兒洗清罪名?。 ?/br> “哼,真是笑話,晉大人好歹也是身居一官半職。還用偷盜?這不是在笑話我朝給的奉祿不夠嗎?”黃將軍義憤填膺。 “這……若是官府怪罪或要緝拿,我們都可以幫的上忙,可是得罪江湖上的人,我們怕是愛莫能助了?!?/br> “是啊是啊,朝廷官員與江湖中人一向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很久之前我行走江湖,結(jié)交過幾個江湖上的高手,現(xiàn)在淡出江湖,回家做官,那些朋友也早就沒有聯(lián)系了。” 我和寧二公子對視一眼,開口道,“其實(shí)這很好辦。既是得罪江湖上的人,反過來利用官場之人不就行了?” 所有人都詫異地看著我,我只好解釋道,“既是有人重金買晉少爺?shù)娜祟^,派人追殺,就是要取他性命。而江湖有江湖的規(guī)矩,殺手不會為了那點(diǎn)錢跟官府作對。雖然晉少爺并非在職官員,但是卻可以利用這一點(diǎn)脫身,保住性命?!?/br> 常大人還是不解,“請公子明說?!?/br> “讓晉少爺身處牢獄,對外宣稱犯了事被抓起來,查明真相再放出來。江湖恩怨時時發(fā)生,那人不至于逮著晉少爺一輩子不放。等這陣風(fēng)頭勁兒過了,再把晉少爺接回家。我想那人就算在江湖上再有名望地位,也不敢劫獄將晉少爺殺掉。” 一時間席上議論紛紛,晉大人顫顫巍巍地道,“你的意思是,要小兒去坐牢?” 寧二公子接道,“跟掉腦袋相比,坐個牢怕是算小的吧?按在坐的各位大人的能力,讓衙門獄卒行個方便,讓晉少爺坐得舒服些想必還是非常容易的。他只要忍耐一段時日,就可以完好無損風(fēng)平浪靜地回來了,豈不快哉?” “這個好辦。你只要說一聲,我就去跟慶東衙門的呂大人打聲招呼,叫他好好款待晉公子?!毕驳囊晃淮笕笋R上跟晉大人說道。 “對對對,我二房姨太太的有位親戚是刑部的人,我可以叫他去打點(diǎn)此事……”“負(fù)責(zé)審議的大人與我是老交情了,我要跟他說這點(diǎn)忙不可能不幫……”“我有個熟人是……”眾人都熱烈交談起來,出謀劃策,晉大人依然眉頭緊促,“要是出來之后,那些人還不肯放過小兒怎么辦?” “到時候由覃某開出一張晉公子獄中病重的證明如何?”我笑言道,“如果由‘翡玉公子’這個名醫(yī)都治不了的病,說明真的是病危了。江湖人重江湖義氣,有一個規(guī)矩就是不殺命不久矣之人。就算仇家依然欲出重金買其性命,也不會有殺手接這一單子?!?/br> 晉大人一時怔忪,呆愣片刻,反應(yīng)過來之后沖過來拉住我的手,不住地說謝謝,只差跪在我面前了。我尷尬地欲抽回,發(fā)現(xiàn)他拽的太緊了拉都拉不動。 寧諸在旁邊瞧見這一幕樂不可支。我一面想法兒脫身,一面心里越發(fā)不安起來。我瞪他一眼,他笑得愈發(fā)肆無忌憚,打開扇子捂住嘴,只剩一雙笑笑的眼睛露在外面。 頤殊 一陣急促而狂暴的敲門聲,我以為是霜兒半夜出去偷吃東西又沒帶鑰匙,衣衫不整地爬起來給她開門。 沒想到來人并非霜兒,而是一個身長七尺高大威壯的男人。那人一身酒氣,含糊不清地念叨著某人的名字,一開門就倒在了我身上。我心下一驚,條件反射地向后一躍,但是因?yàn)槲姨木嚯x還是沒有這人的身長所及,在他可以觸碰的范圍之類,所以還是不可避免地被他抓住了。 我借著微弱的月光依稀辨認(rèn)出他是我第一天來時見過的晉府大少爺。但是此人自那天與他母親大吵一架離家出走之后就早也沒有露過面。后來聽說還去坐牢了。如今神出鬼沒地突然出現(xiàn)在這里,我不可能不害怕。 特別是一個男人,還是一個喝醉酒的男人。 他抓著我的胳膊,喊著一個名字,我被嚇懵了,他手上的力道之大,讓我的眼淚頃刻間奪眶而出。 他喊著,“霜兒,霜兒……” 晉少爺,你的口味如此之重……還有你抓錯人了,能不能輕一點(diǎn),你看你放了我我去幫你把她叫過來可好? 但是他什么都聽不見,什么都聽不進(jìn)去,只拼命地?fù)u晃我喊著那個名字。他猛地一把抱住我,在我的脖頸間聞聞嗅嗅,又粗暴地推攘著我,把我摔在榻上。然后他壓上來,一百四五十斤的體重,像一座山一樣,我根本沒法掙扎。 那時候我想,完了,那個夢成真了。一個不管我丑陋與否死命追著我的男人,但不是因?yàn)橄矚g我,僅僅只是一個欲望上頭看不清臉還認(rèn)錯了人的醉漢。這個怪物撕扯我的衣服,在我的脖頸間啃食,一瞬間所有的感覺翻涌上來,我想我快要死了。我感覺自己好像一只被大象踩在腳下的螞蟻,揮舞著細(xì)弱的四肢想要反抗,那種無力感侵蝕著我,直到失去所有力氣,放棄掙扎,像一具丟了魂的尸體。 我不敢奢望這個時候霜兒會突然出現(xiàn)救下我。如果這個男人真的是為了霜兒而來的話,大概只是這個時候壓在他身下的受害者換了一個人。而霜兒若為了救我淪陷至這般境地的話,我想我一輩子都原諒不了我自己,一輩子都看著傷痕累累的霜兒在懊惱悔恨中度過。我看見床頭的燭臺,拼盡全力夠到它,又使勁渾身氣力——用盡我這一輩子所能用的最大力氣——狠狠砸到我身上這個男人的頭上。 但他并沒有如我所愿地倒下去。 只是暫停了動作,他往頭上摸去,摸到了滿手的血,一下子酒醒了大半,兇狠地朝我看過來。 我把燭臺放到我面前,好使他看清楚我的臉,知道認(rèn)錯人了。我諂媚地笑著,“晉少爺你看,我是曲頤殊?。∧铣堑谝怀蟀斯智U殊?。 ?/br> 然后他就吐了,吐我身上了…… 一定是因?yàn)榫坪榷嗔耍?,不是因?yàn)槲业某蟆?/br> 吐完他就昏迷不醒了,我從他身下掙脫出來,處理了滿身惡心的嘔吐物。換下了撕得破破爛爛只剩幾塊碎布堪堪遮住身子的衣衫,又整理了亂糟糟的頭發(fā),趕去向大夫人稟報(bào)。我只說大少爺醉酒睡在路上被我發(fā)現(xiàn)了帶回屋里,沒有蠢到把真相說出來。當(dāng)我敲開大夫人的房門,她對于我打擾她好眠的行為極其不爽,又聽說有關(guān)晉大少爺,臉色直接變得十分難看。怒不可遏地帶著家丁沖過去把人連捆帶綁地帶回來,扔進(jìn)屋子關(guān)起來。 這件事我連霜兒也沒有告訴。但我仍然狐疑著霜兒與晉少爺?shù)降子幸欢问裁礃拥募m葛,使得晉少爺酒醉后那樣失態(tài)。 而晉少爺那晚帶給我的恐懼和害怕,我想我這輩子都忘不了。 以前奶娘經(jīng)常感嘆說,女人吶,一生都無法主宰自己的命運(yùn)。我聽到這樣的話總是氣憤非常,好像她說了什么侮辱我的十惡不赦的話來,我將其當(dāng)作中年女人更年期除了埋怨命運(yùn)就無事可做也什么都做不了的失敗者的論調(diào),大加反駁又揶揄嘲諷一番。奶娘總是寬容地苦笑道,這些事啊,等頤殊小姐長大了就會知道。是奶娘不好,過早地讓小姐接觸到了這個世界的世態(tài)炎涼。有些事啊,真的無可奈何。 如果長大是那么一件無聊且消極只會讓人變得容易長吁短嘆庸人自擾的話,那我不要長大。可惜她沒有告訴我,就連長大這件事,都包含在所有無可奈何無法避免的事里。 幾天之后,晉少爺又喝醉了回到府上,站在院子里大喊大叫。我和霜兒躲在屋子里探頭探腦,誰都不敢出去?!八陕锝心愕拿郑俊蔽矣酶觳仓馔彼??!澳闶撬某鯌伲俊?/br> “不是我。是天下無雙的雙,不是我這個霜。那個雙兒,才是他的初戀情人。” 我重新看向院子里那個大喊大叫又哭又笑的男人,忽然有了全新的認(rèn)識,這個人,也是個受過情傷有過故事的癡情人。 “完蛋,”霜兒忽然緊張起來,“晉小少爺下學(xué)堂,就到門口了?!?/br> 我慌里慌張看過去,晉小少爺就站在門口,一臉驚懼。估計(jì)被嚇懵了,決計(jì)想不到會正面撞上他那個總是人間蒸發(fā)幾個月不見人影的大哥。 晉大少爺也看到了他,搖搖晃晃著向他走近,一邊嘴里嘀咕著,“這不是我那可愛的弟弟,我那混賬老爹的寶貝兒子嘛……” 晉小少爺因?yàn)楹ε乱徊讲降叵蚝笸酥?,可是還沒有等他來得及轉(zhuǎn)身跑走,就被晉大少爺抓在手里。我和霜兒一聲驚呼,我?guī)子麤_出去,都被霜兒死死抱住,“冷靜,你冷靜一點(diǎn),你連我都打不過現(xiàn)在沖出去又有什么用!” 她說的沒錯,只是一介弱女子。連她困住我我都掙脫不開,還想逞什么英雄。 弱小的,蒼白的,可憐蟲,那種熟悉的深深的無力感,又一次鋪天蓋地席卷而來。 晉大少爺死死鉗住晉小少爺兩只細(xì)細(xì)的胳膊,小少爺拼命地掙扎根本于事無補(bǔ)。跟那晚的我一模一樣。我們都是一樣的羸弱無能。 只不過他是輸在年齡上,而我是輸在先天的性別條件上。 晉大少爺從腰間抽出一把劍來,架在小少爺脖子上,像是失心瘋般哈哈大笑起來。二夫人聽說小少爺回來了,趕到房門外一看,直接昏了過去。他還在笑,時而將劍舉起來胡亂揮舞,“叫晉瑋這個王八蛋出來,我要跟他決一死戰(zhàn)!” 聽聞這出鬧劇的大夫人出來看到這一幕面色鐵青,跺腳咬牙道,“這個瘋子!” 晉老爺嚇到牙齒打架,哆嗦個不停。誰也不知道瘋子在喝醉的情況下會做出什么樣的事情來。想著先穩(wěn)住他,好言好語相勸道,“兒啊,你要什么,你跟爹說,爹都給你找來,你……你先把刀放下!” “我要雙兒!雙兒……”他又像個小孩子得不到自己喜歡的玩具一般哭道,“你能把雙兒給我找回來嗎?” “這個雙兒,是死了嗎?”我問霜兒。 “不是。不過也差不多了?!?/br> 我正準(zhǔn)備細(xì)問,院里的晉大少爺又開始發(fā)作,“我想起來了,就是你!你這個老畜牲!你為了升官發(fā)財(cái),把雙兒……把我的雙兒……獻(xiàn)給了那老yin賊……” 我心里咯噔一下。的確,跟死了有何異。皇帝身邊的人,怎么可能要的回來? “我當(dāng)時問你我可不可以把雙兒留下來,因?yàn)槲沂钦嫘南矚g她,從小到大,我就真心喜歡過一個女人……我還問你,我可不可以娶她,你說可以,那時我是真的很高興,以為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可是沒想到你打的是那番主意……你說如果我去讀書,拿到第一就可以回來娶她,可是等我拿到第一興高采烈地準(zhǔn)備回來成親的時候呢?她就已經(jīng)是皇帝的女人了……” 他在哭。 晉老爺沉默著,低頭不語。 “爹,我曾經(jīng)是那么相信你,也是真的很感激你,愿意讓我娶那么平凡不是出身貴族的雙兒做你的兒媳婦……但是你卻背叛了我……我這一輩子……不,下一輩子,永生永世,都沒有辦法原諒你……” 原來那種無力感,被命運(yùn)的洪流吞噬著,無可奈何的宿命感,不止侵襲著我一個人。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些許的無奈。 “你要怨就怨我吧,顥兒他是無辜的。我愿意跟他換,你放了他吧,爹年紀(jì)大了,要?dú)⒁央S你處置?!睍x老爺?shù)恼Z氣里,也有很多的無奈,“都是爹一時糊涂,對不住你。我知道我怎樣做都彌補(bǔ)不了對你的傷害,要是我死了能讓你心里好受一點(diǎn)的話,這條賤命你拿去也罷?!?/br> 那個強(qiáng)悍的老婦人也抹著眼淚,“老爺,你這說的什么話……” “爹,我怎么可能讓你就這樣一死了之呢?我還要讓你被愧疚懊悔無盡地折磨下去,余生都不得良心的安寧。只是我最至愛的人丟了,現(xiàn)在你最心愛的東西在我手里,我把他殺了,讓你也嘗嘗失去所愛的滋味如何?” 晉老爺?shù)拿嫔与y看了,大夫人也好不到哪兒去。我看向小少爺因?yàn)楹ε律n白的小臉,趁霜兒不注意溜了出去,從后面迂回慢慢靠近他們。 霜兒從小屋里看見我,緊張地?fù)]舞手臂叫我不要貿(mào)然行動。我把食指放在唇上讓她安靜,在一堆碎石上掂了掂,找了一塊稱手的。然后躬著腰踮著腳,像貓兒一樣,一步兩步,躡手躡腳地緩緩靠近他。 在眾人一聲驚呼和一聲悶響之后,晉大少爺應(yīng)聲倒地,這下世界真的終于安靜了。 我丟掉石頭,吹了吹手上的塵粒渣滓,滿意地拍了拍手。 幾天之內(nèi)砸了同一人的腦袋,有進(jìn)步,至少這次砸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