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登徒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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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隱 我看著曲頤殊趴在桌子上玩了一大早晨,也沒見她翻開書看過一個字。走近一看,居然在擺弄一只蜘蛛。 手里拿著青菜葉,嘴里念叨著,“香菜你不吃,餛飩你也不吃,那你告訴我,你到底喜歡吃什么?” “面食還不錯?!蔽壹傺b漫不經(jīng)心地答道。 她立即轉(zhuǎn)頭看向我,笑道,“覃翡玉,你怎么在這里,今日無事?” “有,我不在你自乖一點。” 昨日我在曹府,看到一只蜘蛛從樹上吊下來,背腹有紋,紅黃相間,毛色艷麗,奇大無比。早知道曲頤殊對寵物有這種獨特的癖好,就裝了給她帶回來了。不知道是不是在尤莊憋得慌了,連蜘蛛都養(yǎng),時間長了不得蟑螂小強,蜈蚣米象的都給養(yǎng)起來。 我和曹大人度過橫廊,管家站在道路那頭,恭順地道,“曹大人,有客人到了。” 曹大人對我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覃公子,不如與我一起去會會這位客人?!?/br> 沒想到大廳等在那里的,正是嚴大人與嚴公子。 相談完正欲告辭,嚴廷艾叫住我,“我跟你一起走,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說。” “嚴公子,覃某還有病人要看,不知道會忙到什么時候,如若不急的話,就明天再說?!蔽胰鐚嵪喔?。 “急,很急,等不了明天,我跟你一起去,不管多晚我都等你。” 我無奈,帶他一起上了出城的馬車。 我出診的時候,椎史不會跟著我。自從第一二次他旁聽了一整天無聊透頂之后,我只要說去看病他都不會再跟著。但出城這種事,他一定會跟尹輾說一聲,并叫他城外的眼線多留意我。 就算我想跑,跑到天涯海角他也能找到我。 玦城最大的染坊坊主夫人今天臨盆,我去接生。嚴廷艾知道的時候驚得目瞪口呆,下巴掉下來嘴里都能塞雞蛋。他站在沈莊大夫人的房間外面,聽著房里大夫人叫得死去活來的尖嘯聲,不知所措,也是第一次見到生孩子的場面。 沈莊的下人婆子,里里外外,進來進出,倒了一盆水又端進來一盆。大夫人身上蓋著被子,兩腿張開,我拔了半天拔不出來。胎兒的頭卡住了。 想叫人再拿兩塊毛巾來,下人哆哆嗦嗦的,“都去燒熱水了,沒有人了……” 我朝外面喊,“外面那個,站著的,對,就是你,嚴廷艾,拿兩塊毛巾來,幫幫忙!” 好不容易一聲啼哭,所有剛剛還處在警備狀態(tài)的人松懈下來。 最后我擦著手指走出房間,還有股腥味。嚴廷艾盯著我,嚇得嘴唇蒼白。 “怎么了,你該不會是暈血吧?” “沒有?!彼┝祟┪业氖种?,“就是覺得你們大夫太偉大了?!?/br> 我笑笑,“上車。” 我靠在壁上閉目養(yǎng)神。嚴廷艾說,“那天我約了瑄霽公主,她很溫柔,人也很好。我們聊天非常愉快,她說了很多她小時候的事情,我也告訴她我的愛好和小癖好,我們有很多共同的小習(xí)慣,比如說她喜歡左手拿筆,我也是。她說我們可以多交流交流,還說哪天要來看看我的收藏……” “那不是很好嘛?!蔽艺f。 “問題不在這里,真正的問題是,她不喜歡我?!彼纳袂樽兊寐淠?,“她喜歡的是大才子陸均。” 有意思。 陸均,字之淮,自號不才,去年殿試第一,當(dāng)之無愧的狀元。 近來各地書生從四面八方趕來玦城,客棧人滿為患,屆時正值朝廷殿試初選,文人墨客匯聚一堂,我上到客棧二樓,在座的都是有學(xué)之士,青年才俊們?nèi)齼蓛删墼谝黄穑笫愫翱嘧x,懷才不遇的苦悶,或議論朝政,分析局勢,說的頭頭是道,或交流學(xué)習(xí)經(jīng)驗,愛好情趣,尋志同道合之人。 案邊坐下,便有人圍上來,恭敬行禮與我攀談,門外走來一人,年紀(jì)不大,容貌端莊,卻嚴肅非常,板著臉皺著眉一臉剛正不阿,腰背筆直一身浩然正氣。好似不會笑,時時刻刻都在憂國憂民,與內(nèi)憂外患作斗爭。 他一來,那些人便朝他過去,他被一群新試的才子圍住,我遠遠看了一眼,沒說上話,求教的學(xué)生嚷著,“先生,我有個問題想請教……”“先生,今年的考試形式會有變化嗎……”,他回答前都會說一句“在下不才”。當(dāng)時我在想,他是表達原來的那個意思呢,還是在說“我叫陸不才”? 只是她是真心愛慕,還是說來搪塞你這個傻子的,可就說不好了。 “陸均,確實是一個有力的競爭對手?!?/br> “是很有力好嗎,我跟他比起來,一點希望都沒有?!?/br> “別灰心,你長得比他好看呀?!边@是實話,嚴廷艾是帥氣的話,陸均只能算得上周正。但他好像更沮喪了,我忙道,“最后誰跟誰在一起,不是一開始就決定的。你要是認真追她,指不定花落誰家。” “可是我不喜歡誰追誰的感情?!彼J真地道,“我希望兩個人從來都是兩情相悅,平等相愛的。若是追求,一開始一方就低于另一方,就算得到了,此后在感情中也會吃虧——我知道愛情本來就是吃虧,不斷討好,拼命滿足,一路殺敵斬怪,終于感動了對方,但那是感動和愧疚,不一定是愛情啊。如果一開始她對你沒有感覺,之后就會來電嗎?第一眼都沒有緣,不就是說明你不是她想要的,她不會喜歡的類型嗎?” 這感覺,好熟悉。好像那時的我,懵懵懂懂劈頭蓋臉扔給父親一大堆問題,渴望并期待著他為我全部解答。但父親只是笑笑,要我自己去找答案。 而現(xiàn)在的我,不僅沒有找到答案,還要為別人答疑解惑。真可笑,一個毫無感情經(jīng)歷的人在為別人傳授感情經(jīng)驗。 “你太理想了,這世界哪有那么多一見鐘情。”我淡淡地,“如果努力都不努力一下,得到不是太輕易了嗎?你還會珍惜嗎?在那個過程中,不是讓對方愛上你,而是確認自己有多愛對方,可以做到何種程度,做不到,便自己退下來。你向前走九十九步,若她還不肯邁出一步——” “轉(zhuǎn)身離開,不要回頭?” “不,你再走一百步,與她擦身而過,現(xiàn)在該她向你走九十九步了。” “追人,我不擅長,你幫我,感覺像作弊一樣?!?/br> “人生本來就是場作弊游戲。有些時候想達到目標(biāo)就是要不擇手段。這樣說了,你還要我?guī)湍銌幔俊?/br> 他笑得苦楚,“瑄霽公主知道了,一定會很生氣,想我是個怎樣的卑鄙小人。但如果不這樣做,我連萬分之一的機會都沒有?!?/br> 忙完已經(jīng)是大半夜,及至夜深,我們都還在馬車上。 嚴廷艾問我,“覃公子,我們還不回玦城嗎?” “等等,我要先回尤莊拿點東西?!?/br> 一到尤莊,這時辰所有人都睡下了,并正處在深深的睡夢中。為了不吵醒任何人,我輕手輕腳地進去,讓嚴廷艾在院子里候著。 我發(fā)覺房間有點不正常,掀開被子一看,曲頤殊的牙錯在我的床上爬來爬去,我扯扯嘴角,過去尋她,發(fā)現(xiàn)她沒在房里。 我拿上東西,走出院子來,看到嚴廷艾站在大槐樹旁,盯著院里那口井,叫了他一聲,他回過神來,臉上的表情很不自然,神情古怪。 “你怎么了?”我問他。 “沒什么?!闭f著率先走在了前面。 頤殊 院子里噼哩啪啦,擺了一桌麻將。仟兒說整天關(guān)在這里太無聊,總得找點什么消遣的事做。 小簪兒拉著她的青梅竹馬出現(xiàn)在我面前的時候,我下巴差點掉在地上。這竹馬,少說也有一二百十來斤吧。小簪兒掐了他胳膊上肥厚的脂肪層一把,小胖子靦腆地撓撓頭,“曲大姐您好,我從小和小簪兒一起長大,在家里幫爹爹賣rou?!?/br> 仟兒的反應(yīng)是,終于湊齊四個人打麻將了。 我是什么人,怎么能這么荒廢人生呢。于是我叫來了霜兒,陪他們?nèi)齻€人打。我知道今天是晉夫人交待她買東西的日子。 小簪兒在牌桌上不停地數(shù)落和拍打她的青梅竹馬。“唐小胖,我娘讓你來玦城看我,給我?guī)У募亦l(xiāng)土特產(chǎn)呢……什么!叫你吃了,你怎么管不住自己的嘴呢……別提小時候的事情,搗得心慌……什么娃娃親!什么娃娃親!我娘催我回去成親了也不跟你!你小時候多瘦多可愛呀,怎么現(xiàn)在成這個樣子了呢……霜兒姐,我不是在說你……” 一出錯牌了還要掐他捶他,“怎么打這個呀!”“哎喲不應(yīng)該打這個的!”“你怎么老給她放炮啊……”小胖子都呲牙咧嘴地挨著忍著,衣服下面應(yīng)該早是滿胳膊滿大腿的淤青,我看著都心疼。 霜兒打牌翹著腿,一副走街串巷,賭場老手的中年婦女模樣,我覺得她頭上只差幾根筷子,拿到一顆麻將子,閉著眼睛一摸,看也不看就丟,“碰!誒,不好意思,我胡了。” 小胖子和霜兒兩座大山分別坐鎮(zhèn)一東一西。霜兒每次摸到好牌或者是胡了都會忘情地跺腳,兩座大山齊跺腳,牌桌就跟著抖三抖。 我的心也跟著抖三抖。我把畫的圖紙揉成一團扔掉,畫了無數(shù)張也沒有得出正確的答案。霜兒在那邊牌桌上吼,“曲頤殊,你過來頂替我一下,我去尿個尿!” 我無奈地起身,跛著鞋到桌子旁邊坐下,伸手洗麻將。 有一個人從正門進來,我剛好是對著門的,所以自然看到了她。但我不想理她,一邊搓一邊問,“玩的什么呀,怎么算的???” 卻沒人回答我。那人已經(jīng)走到了我跟前,小簪兒拉著小胖慌慌張張地起身行禮,“大小姐好。我、我們先回去了?!?/br> 說完一溜煙消失在大門口。 尤琰花拾起一粒麻將子,“挺悠閑的。” “生活情趣,小賭怡情。” 霜兒從茅房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回來,一邊拉褲帶一邊大刺刺地坐下,甩甩手就伸到牌桌上。仟兒嫌棄地皺鼻子,“你洗手了嗎?” “沒有。唉管他那么多,再來再來?!?/br> 尤琰花神經(jīng)一跳丟開了那顆麻將子。 “怎么走了倆,歡喜冤家回去成親去了?哎喲,還是娃娃親,虧大發(fā)了,那死胖子真是撿了大便宜……” 先不說有沒有資格,看看身上的膘好意思說這話嗎! 仟兒說,“你們不知道,對于我們這種窮人來說,婚姻就是為了活下去的交易,你們家一口米不夠吃,我們家兩口米不夠吃,合在一起三口米,分分四口就夠吃了。父母包辦,媒妁之言,見一面就成親,有些行完禮才見到丈夫長什么樣子。還有的更慘,訂好親沒過門,夫君就死了,或者太窮賣給有錢人家冥婚的。哪有那么多情情愛愛,浪漫唯美的東西啊,有點感情都不錯了。不管有沒有愛情,過日子而已,最后都變親情?!?/br> “可不是嗎,有錢人家也一樣?!蔽医忧坏溃澳墓芘畠合膊幌矚g,幸不幸福,只不過是交易的籌碼,女兒嫁個好人家自己就可以吃穿不愁生活無憂了……” 我感覺到尤琰花因為我們忽略她隱忍的怒火。 霜兒像是突然間才發(fā)現(xiàn)有個人站在這里,瞪著銅鈴般的眼睛,仰頭看著快要爆發(fā)的尤琰花道,“美女快來快來,三缺一啊?!?/br> 尤琰花那么強大的氣場都能自動屏蔽,你還有什么做不到的。 仟兒好奇地問道,“你是怎么一眼看出大小姐是女人的?” “你還真當(dāng)女人穿上男人的衣服就看不出是女人,祝英臺、花木蘭,那都是話本里寫的?!闭f著上下打量她一番,“不喜歡,那我換個,帥哥?” 尤琰花冷冷橫了她一眼,“不知死活的東西?!?/br> 我毫不懷疑她此刻會掀了桌子,但我看到霜兒坐在這里,又放下心來,她掀不動。 察覺到氣氛不對,仟兒機靈地爬起來捂住還想說點什么的霜兒的嘴將她拖走。 現(xiàn)在就剩我們倆人,尤琰花慢慢放回鞭子抽回了手,一抖衣袍坐下來。 我道,“大小姐有何貴干?” 我說的很有底氣,雖然我衣服沒她漂亮,妝容沒她精致,頭發(fā)也亂七八糟,腳上還沒穿鞋。 “我要見給你治病的大夫。” “真不巧,他沒在?!?/br> 她不信。 我坐起來,“我呢,就是尹輾養(yǎng)在籠子里的鳥,比阿貓阿狗好打理。他叫覃翡玉幫他看著別飛了,他想起來了就來看我一眼,沒死就成,高興呢就逗一逗,不高興呢就十天半個月地餓著?!?/br> “聽起來還真可悲?!彼?,“不過我存有異議?!?/br> “怎么,你對我的話抱有懷疑?” “我對你的比喻存有異議,聽起來更像養(yǎng)了只千年王八。” ……大人不計小人過。我道,“你找他什么事,可以告訴我,他回來我替你轉(zhuǎn)告。你要是信不過我就在這里等著,不過我也拿捏不準(zhǔn)他什么時候回來。我們這里不包飯的啊?!?/br> “聽說你跟他關(guān)系匪淺?!?/br> “關(guān)系深淺也有度的,看你想辦什么事?!?/br> “我想做什么,你不是已經(jīng)猜到了嗎。”她坦然道,“你們說的沒錯,我們把她們當(dāng)成了交易的籌碼,誰叫我們世世代代祖祖輩輩都是商人。我們想買個好價錢,就要找一個好賣家。要找一個好賣家,就要找一個能說的上話的中間人?!?/br> “你說覃翡玉能說的上話?搞笑。” “我是說他背后的尹輾?!?/br> “是不麻煩。要是我不愿意呢?” “我只跟你提一兩句,這事輪不到你說話。你若是不愿意幫忙轉(zhuǎn)告,我就派人駐扎在院子門口,守到他回來親自跟他交涉?!闭f完轉(zhuǎn)身欲走。 我看著自己包起來的手指,“你也看到了,施婆要教訓(xùn)我他是怎么保護我的,看到我受傷心疼得不得了啊。”我快被我自己整吐了——“這翡玉公子,審美與常人不大一樣,就喜歡我這樣的。你說他這么疼我,如果我不讓他做,他會做嗎?” 她轉(zhuǎn)過來,定定地看著我。 我嘴角揚起,毫不避諱地回望。 “覃公子確實異于常人,要是全天下的男人都如他一樣,喜歡一事無成,身無一技之長,面相丑陋,一窮二白,無家無勢,為奴為婢這樣的女子,我們尤家兒女嫁不出去,我無話可說。但是不管從哪里看,曲小姐渾身上下無一點可取之處?!?/br> 她靠近我,變本加厲道,“不管有多少男人圍著你,哪個男人瞎了眼,都改變不了你是個丑女的事實。恕我直言,你跟你一樣沒有教養(yǎng)的朋友,都是廢物?!?/br> 我道,“除了人身攻擊的部分以外,你說的沒錯?!?/br> 女子如何與她攀附的男人沒有半分干系,憑什么當(dāng)作自身優(yōu)異炫耀的資本。 她愣了一下,因為我坦坦蕩蕩認同她的“不合時宜”,讓她可能感覺被耍了,然而我說的很真誠,并沒有陰陽怪氣的成分。 很快接著道,“夠了,我要見的人是把你關(guān)在這里的翡玉公子,不是你這個厚顏無恥狐假虎威的東西?!?/br> 她居高臨下,睥睨著我,輕蔑一笑,“你說這翡玉公子,明明貌比宋玉,為什么偏偏是個登徒子呢?” 我不慌不忙,語氣平淡,“登徒子與丑婦相愛相親,在我看來不過是糟糠之妻不可拋罷了。你說覃翡玉瞎了,麻煩你自己也擦亮眼睛,你那個上門女婿的丈夫,真的不是沖著其他來的嗎?我不想像他們那樣說男人出軌七夫人情有可原,畢竟娶了一個像男人的女人,但是尤莊之前的失竊案,你們?yōu)楹尾煌欠矫嫦胍幌搿!?/br> 她走了之后,仟兒大喊,“頤殊姐,jiejie!” 我站起來,走到先前坐的那張桌子上,拿起圖紙交到她手里,“把這個交給你們公子,我送給他的禮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