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西維爾·阿多尼斯先生，我們走嗎？畢竟，時間快要來不及了?！?/br>
    雖然眼前人是笑瞇瞇的，伸出手的動作也友善又紳士，西維爾還是覺得背后一涼，仿佛被什么東西盯上了似的。

    他甩甩頭忽略了那種感覺，盡量保持聲線的平穩(wěn)：“前因后果殿下都聽到了，那我也不再解釋。星兒，”他轉(zhuǎn)過頭看向旁邊站著的兩人“既然做了決定，就好好比賽，希望我們在領(lǐng)獎臺上相遇?！?/br>
    寧星兒可愛精致的小臉上滿是感動之色，他握拳道：“西維爾哥哥，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時間已經(jīng)不早，四人跑向與主樓相鄰的遷躍中心，一艘巨大百米高的運輸艦已經(jīng)等待在那里，運輸艦打開的肚子里停放了幾百個蛋形的雙人降落艙，他們將登上運輸艦，坐在降落艙里，在經(jīng)過2個小時的空間遷躍后，被投放到當(dāng)年人類與蟲族大戰(zhàn)后淪為宇宙廢墟的藍楹星系內(nèi)的某一顆星球。

    降落艙不大，只有兩個寬大的座椅和一個小小的cao作臺，李流格和西維爾一前一后地落座，安全帶系好的同時，艙門自動關(guān)上，空間頓時變得密閉且狹小。

    看著眼前與飛艦高度類似地銀灰色墻壁，兩人不約而同地想起了之前混亂火熱地一晚，一時間，降落艙內(nèi)陷入了可疑的寂靜，小小的艙室內(nèi)，兩人呼吸交融。

    cao作臺上響起的電子音打破了曖昧的沉默。

    “檢測到哨兵西維爾、向?qū)Ю盍鞲褚训侨?，遷躍即將開始，請系好安全帶，保持正確坐姿。本次遷躍預(yù)計用時120分鐘?！?/br>
    電子音落下，李流格明顯感覺艙體一震，伴隨著運輸艦升空時的擠壓感，一種低微卻尖銳的噪音在身周響起。

    李流格閉目忍受這讓人難受的雜音，根據(jù)記憶，他知道，這是進行空間遷躍時被破開的空間亂流撞擊在艦船外壁上的聲音。

    如今人類的科技水平比幾百年之前的地球進步得不是一點半點，他們學(xué)會了開發(fā)更加堅韌的金屬，并將它們運用在艦船上，使得脆弱的人體能夠經(jīng)受住宇宙空間的嚴酷環(huán)境，在短時間內(nèi)到達幾萬光年之外的地方。

    然而，空間遷躍這項技術(shù)也不是沒有弊端的，越堅固的艦船外殼與空間亂流碰撞摩擦的噪音越大，哨兵向?qū)優(yōu)樽鲬?zhàn)進行長距離軍事遷躍所用的大多是最堅固的戰(zhàn)艦，其產(chǎn)生的噪音之大，向?qū)н€可以忍受，對五感敏銳的哨兵來說無異于殘酷的折磨。哨兵在遷躍時因遷躍噪音產(chǎn)生精神黑斑甚至于精神暴動，已經(jīng)成為除戰(zhàn)斗減員外哨兵第二大死亡原因。

    當(dāng)然，遷躍噪音并非無解的難題，只需要向?qū)樯诒鴵纹鹁衿琳?，屏蔽噪音，這種情況就能得到很大的改善。

    不過，哨兵的等級越高，意味著他們的精神力越強，當(dāng)然對精神黑斑的壓制也越大，對遷躍噪音的耐受程度也更高，首都星系距離藍楹星系并不遠，像今天這樣的遷躍距離，對于第一學(xué)院的學(xué)生來說應(yīng)該都很輕松。

    根據(jù)三皇子的經(jīng)驗，想象著精神力是一個罩子，不甚熟練地嘗試了幾分鐘，李流格終于用精神力為自己把噪音屏蔽在外，感受到耳朵久違的清凈，他長長地舒了口氣，這才有空扭過頭去看看西維爾。

    目光掠過，李流格大驚。

    隔壁座椅上，西維爾用手抵著額頭，表情痛苦，光潔白皙的額角青筋暴起，淡色的薄唇已經(jīng)被牙齒咬得殷紅。

    “西維爾！你沒事吧？！”他探身過去，握住西維爾肩膀。

    下一秒，李流格搭在西維爾肩膀上的手就被抓住了。

    像是承受了很大痛苦，西維爾面容扭曲，死死抓住李流格的手腕，頂級哨兵的力氣之大，幾乎要捏碎他的骨骼。

    “嘶，你輕點！”實在太疼了，李流格不得不伸出另一只手，嘗試著把西維爾的手從自己腕上扒下來。

    也許是李流格的反抗短暫喚回了西維爾的神志，他驟然放開李流格，仰面靠在椅子上喘息。

    “你還好嗎？哪里不舒服，是不是需要醫(yī)療救助？”探手放在西維爾頸側(cè)，李流格能感受到西維爾雜亂而劇烈的脈搏。

    出發(fā)之前奎因的話突然跳了出來，李流格一下明白了什么。

    “……咱倆級別差不多，你什么狀態(tài)我心里清楚，你的精神黑斑再不梳理，精神域暴動是遲早的事，為了愛情你連命都不要了？”

    E級向?qū)o法為A＋級哨兵清理精神黑斑。與寧星兒談戀愛以來，西維爾因為各種原因沒有再接受學(xué)院免費提供的向?qū)崂矸?wù)，也沒有求助向?qū)笥?，一直在自己忍耐精神黑斑帶來的負面影響。A＋級的精神力也確實強大，竟讓他一直表現(xiàn)得毫無異樣。

    可是，再強大的哨兵也是人，這次遷躍帶來的噪音影響終于將他逼到了臨界點上，再也無力壓制精神黑斑。

    “西維爾，西維爾！你能聽到我在說什么嗎？是不是精神黑斑在暴動？”

    緊緊蹙著好看的眉，西維爾痛苦地喘息著，仿佛在與什么看不見的東西搏斗，聽到李流格的詢問，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

    [向?qū)е委熓貏t第十一條：處理哨兵精神暴動，應(yīng)首先用精神屏障隔離干擾源，然后再清除黑斑，梳理精神域。]

    李流格覺得自己變成了明明處在實習(xí)期，卻被趕鴨子上架要求馬上主刀手術(shù)的菜鳥大夫，空有理論知識和高級的手術(shù)器械，但根本不知道怎么實際應(yīng)用。

    三皇子的記憶和A＋級精神力都留給他了沒錯，可是他是真的不太會應(yīng)用啊。

    想著應(yīng)該把包裹在自己周圍的精神屏障擴大一點，把西維爾也一同容納在內(nèi)，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精神屏障維持著罩在他身上的原樣，就是不肯再擴大一點。

    身側(cè)，西維爾的喘息聲減弱，整個人陷入一種奇異的平靜

    [向?qū)е委熓貏t第十二條：精神暴動初期，哨兵會出現(xiàn)精神域動蕩、頭痛難忍等等癥狀，接著轉(zhuǎn)為平靜狀態(tài)，請注意，這是精神暴動的先兆，代表哨兵已經(jīng)失去意識，向?qū)?yīng)立即采取治療措施，避免哨兵暴動。]

    [向?qū)е委熓貏t第十三條：精神暴動狀態(tài)的哨兵無法自控，基于雙方的體力差距，請向?qū)б员Ｗo自身安全為第一要務(wù)，必要時放棄治療，法律允許出于自衛(wèi)造成的殺傷。]

    看著靠在身側(cè)失去意識的西維爾，李流格心中焦急，可是不管怎樣都難以展開精神屏障。

    再耽擱下去，西維爾肯定會精神暴動。

    我不能就山，那就讓山來就我。李流格刷刷兩下解開了兩人身上的安全帶，一把抱起軟在座椅上的西維爾，讓他兩腿分開，面對面地坐在了自己懷里。

    “警告，警告，遷躍過程中，請系好安全帶?！迸搩?nèi)電子音響起。

    行吧，李流格放棄掙扎，拉起安全帶，從西維爾背后繞過，插到兩側(cè)的卡扣里。

    于是，原本應(yīng)該在胸前交叉的帶子，現(xiàn)在牢牢將兩人困在一個座位里。

    大概是覺得兩人的姿勢合格，電子音沒再響起。

    艙內(nèi)的安全智能滿意了，作為兩人中唯一清醒的人，李流格卻非常尷尬。

    因為飛行器航行速度和航行環(huán)境的問題，對比地球上李流格乘坐過的汽車或民用飛機的安全帶，星際時代的安全帶的強度要高得多，左右交叉的帶子寬且柔韌，將兩具身體密不可分地束縛在一起。

    因為姿勢原因，兩人的胸膛緊緊相貼，西維爾的下頜搭在他肩膀上，一起一伏的呼吸掠過他耳廓，帶起陣陣酥麻的癢意。

    李流格為這不自知地引誘而眼眸一深，不過很快，他就感受到懷里人因為痛苦而升高的體溫和快速的心跳。

    現(xiàn)在算是把西維爾納入了精神屏障，可是精神梳理到底怎么做？

    按照三皇子的記憶，是把精神力凝結(jié)成精神細絲，進入到對方的精神域里……精神細絲他會，可怎么進入到精神域??！

    正當(dāng)李流格不得其法之時，金色的獅子一閃，出現(xiàn)在西維爾空著的座位上。

    或許是看出了西維爾現(xiàn)在緊急的狀態(tài)，大獅子一改平日里一出現(xiàn)就要膩著李流格撒嬌的姿態(tài)，對著西維爾怒吼一聲。

    一只巴掌大的灰藍色小魚從虛空中浮現(xiàn)，李流格定睛細看，原來不是魚，是一只藍鯨。

    可惜，藍鯨似乎非常虛弱，幾乎要逸散成一團灰藍色霧氣。

    想起那荒唐的一晚過后，西維爾在海中踩著什么東西離開了他的飛行器，李流格了然，這應(yīng)該就是西維爾的精神體。

    看著忽隱忽現(xiàn)的藍鯨，李流格心中一動，分出一股精神力，探向它。

    精神力剛剛探向西維爾的精神體，李流格感到眼前一花，再睜眼時已經(jīng)來到了一片海域。

    準確地說，是充斥著狂風(fēng)暴雨的海域。

    怎么回事？精神黑斑呢？

    根據(jù)三皇子記憶，哨兵的精神域是網(wǎng)格狀的，精神黑斑就是附在網(wǎng)格上的黑塊，向?qū)Ыo哨兵做精神梳理，就是用精神力小心地在不傷到網(wǎng)格的同時把黑塊剝掉，順便梳理網(wǎng)格。等級越高的哨兵網(wǎng)格越密，清理起來也就越麻煩。

    雖然三皇子出身高貴，但他本人并不自持身份，同學(xué)朋友請求他做精神梳理也從來不會拒絕，他甚至還給自己的爹，帝國皇帝清理過精神域。

    可哪怕是帝國皇帝的精神域，也不長這樣??！

    三皇子的經(jīng)驗不管用，此時也無暇回想課本上的理論知識，李流格站在西維爾怒濤咆哮、電閃雷鳴地精神域中，決定按自己的本能行事。

    靜下來，靜下來，這片海域似乎不該這樣動蕩不安。

    無形的精神力一分為二，一半涌向天空，撥散云霧，一半涌向海面，鎮(zhèn)壓巨浪。

    不知過了多久，一切終于恢復(fù)平靜，太陽重新出來，映得海面仿佛一塊剔透的藍寶石。

    遠遠地，李流格好像看到海面上有一塊島嶼。

    心念一動，他就立刻出現(xiàn)在了島嶼近前。

    離得近了，李流格才發(fā)現(xiàn)，那不是島嶼，是一只浮在海面上的巨大藍鯨。

    銀發(fā)綠眸的哨兵坐在藍鯨背上，可能是被剛剛的風(fēng)浪打濕了，正嗆咳著擰身上的水。

    控制著自己落在藍鯨背上，李流格俯下身，朝狼狽蒼白的哨兵伸出手。

    “西維爾?！崩盍鞲駟舅拿?，看著那人月光一樣的銀發(fā)和祖母綠似的眼睛，在對方應(yīng)聲將手伸給他時，忍不住狠狠一拉，將人撞向自己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