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希第一個見的人，其實是沈澤。

    沈澤被帶過來的時候，依舊是那副寡言沉郁的樣子，他慢慢走到玻璃窗前坐下，拿起了聽筒。

    “哥。”他就說了這一個字，就仿佛已經(jīng)沒任何話可說了。

    “小澤?！鄙蛳？粗?，好一會兒，他才問：“你真的不后悔嗎？”

    沈澤抬了抬眼睛，沈希很了解他，他看到沈澤眼中劃過的一抹不屑。

    “不后悔?！?/br>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沈希心情復(fù)雜地嘆了口氣，還是沒忍住向他打探：“你……在里面有沒有見到樂施？”

    “嗯?！辈粌H見到了，還住在一起。

    “那他現(xiàn)在怎么樣？”沈希有些緊張，這些年，他沒有一天安穩(wěn)睡過覺，一旦閉上眼睛，都是樂施當(dāng)年在問：你愛不愛我？每次都是在他想要逆轉(zhuǎn)結(jié)局的時候，突然醒來。

    樂施不想原諒他，就連在夢里，都不愿意給他一次重選的機(jī)會。

    “他今天會見你?！鄙驖烧f。

    “……真的？”沈希有些不敢相信，但是沈澤不是那種會隨口亂說的人，盡管心里很激動，但他還是壓抑住了，只是握著聽筒的手青筋微微凸起。

    沈澤垂下頭。他心里莫名有點(diǎn)怪異，關(guān)于韓樂施要見沈希這件事，令他心里有些發(fā)悶。曾經(jīng)他們最相愛的日子，沈澤是見過的，那時的韓樂施陽光愛笑，偶爾還會說幾句俏皮話，他和沈希對視時，仿佛周圍的一切都不在他們眼中，專注的能掏出心來。

    他一直以為他們會這么走過一輩子的，但是沒有。沈澤無法理解沈希，他想，如果是自己和一個人那么相愛，哪怕是拼上性命也不會傷對方的心。所以當(dāng)沈希做出決定要結(jié)婚的時候，他心里是失望且譏諷的。

    “小澤，你在里面過的……還好吧？”沈希問。在監(jiān)獄里怎么會過好呢？再怎么樣也不會比在家里更好吧。可是沈希發(fā)現(xiàn)，他跟沈澤，真的沒有多少話題可聊。他們的性格本就天差地別，以前在家倒也算兄友弟恭，可是自從沈澤出了事之后，沈希突然覺得這么多年，自己一點(diǎn)都不了解這個弟弟。

    “嗯。”沈澤依舊冷淡，不過這一聲倒是有點(diǎn)真心的。他想到韓樂施，覺得監(jiān)獄生活也沒那么壞。

    “什么時候想明白了，告訴我，家里可以私下把你接出來……”

    “我再想想吧?！鄙驖烧f，“時間到了，我該走了?！?/br>
    沈希知道沈澤不想和自己多說，但在他要掛掉聽筒出去前，還是說了一句：“小澤，關(guān)于張瑩，你該放下了……”

    沈澤的手頓了頓，他看了沈希一眼，沒什么情緒，很快地轉(zhuǎn)頭走了。

    ……

    房門逐漸打開，在擴(kuò)大的縫隙里，韓樂施看到了沈希的臉。

    依然如電影明星一樣英俊，只是好像比以前更瘦了，他的表情帶著壓抑的激動，以及一絲無所適從。

    韓樂施在他熾熱的目光里進(jìn)了門，拿起聽筒，那熟悉低沉的聲音涌進(jìn)耳朵:

    “樂施……你終于肯見我了……”

    韓樂施看著他的眼睛，良久，說了第一句話。

    “沈希，你過得好嗎？”

    他太平靜了，平靜的讓沈希有點(diǎn)心慌。

    “我不好，樂施，我不好。你走了之后我就一直在后悔，身外的東西我不該太過糾結(jié)，我愛你，你對于我來的說才是最珍貴的?！?/br>
    “我過得也不好。”韓樂施說，“要忘掉你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剛開始，每夜每夜，我總是不自覺的就會想起你，想起你那時對著我流淚的臉?！?/br>
    “樂施……”

    “你知道我今天為什么來見你嗎？因為我做到了你沒做到的事，你對于我來說已經(jīng)不再重要，我也不會再經(jīng)常想起你，就算想起，也沒有了之前那種感覺。那時的你，對于以前的我來說，除了愛，遺憾，還有心痛。對現(xiàn)在的我來說，只有虛偽和做作?！?/br>
    “樂施！”沈希紅著眼睛盯著他，另一只手緊緊攥著，青筋凸起?！皠e這么對我！”

    “我說的不對？”韓樂施笑了，笑的冷漠又殘忍。“你一邊說著愛我，另一邊又說什么壓力，責(zé)任，最終還是放棄了我，這不是虛偽是什么？你這種行為只給我增添了痛苦，我承認(rèn)，剛開始是我勾搭你，現(xiàn)在我跟你道歉，今天我出來見你，就是為了跟你有個了斷?！?/br>
    “可我最后沒有跟她在一起！”沈希在外面錘了一下桌子，聲音之大，透過聽筒傳進(jìn)了韓樂施的耳朵?！拔乙恢痹诘饶悖〉饶愠鰜?，等你原諒，等你重新給我一個機(jī)會！”

    韓樂施閉了閉眼睛，收了收心里溢出來的情緒，語氣又變得平淡:　“算了吧，沈希，曾經(jīng)在一起那么久你難道一點(diǎn)都沒有了解我？你知道我是什么樣的人，但還是做出了你自己的選擇。你憑什么覺得你是特別的，又憑什么會覺得我會為了你改變？沈希，你在我這里除了愛什么都沒有，現(xiàn)在你唯一擁有的東西也被你親手打碎了?！?/br>
    “我沒有跟她在一起……”沈希說，“你明明知道，我根本就不愛她……”

    “你們離婚了嗎？”韓樂施突然問他，那表情看起來認(rèn)真又嚴(yán)肅。

    “我們沒有任何實質(zhì)的關(guān)系，只是一張紙而已……”

    “一張紙……”韓樂施像是聽到一個笑話，垂著頭低聲笑起來。

    “你是我最愛的人，樂施……”

    “所以還是沒有離婚，對吧？”韓樂施抬頭看著他時，嘴角還揚(yáng)著，眼里卻沒有一絲笑意。

    “如果這是你想要的，我現(xiàn)在就可以回去辦理離婚?！鄙蛳Ｐ睦镉只庞謥y，這些年被精神折磨的日子實在是不好過，他又何嘗不是每天每夜都在想他，沒睡過一次好覺。他想，他是愿意為了韓樂施什么都不要的，只要可以重新來過。

    “我不想要?！表n樂施最后深深看著他，他還是印象里的樣子，但卻再也沒有了印象里的感覺?！澳慊厝ィ煤煤湍闫拮由?，我不想出去之后聽到你說什么為了我離婚之類的廢話，以后我們誰也不認(rèn)識誰，還有……”

    韓樂施不理會他震驚受傷的表情，繼續(xù)說道:“最后再跟你說一次對不起，無論你接不接受，我都不再欠你什么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