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第二十~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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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以前在街上擺地攤賣刺繡時,有過幾回是挨在了算命先生旁邊,小板凳,長掛帳,再幾本尋常百姓看了摸不到北的看相書,來客了,先問上一句生辰八字,掐指一算,道,“你今日不宜算命,改日再來”或是“你今日不算一算怕是要誤了上好的氣運”,再看來者何人,將詢問命數(shù)之事娓娓道來,玄乎的好似仙人下凡。 一面回憶著一面喬裝,輕陌穿戴好麻袋衣服,揉的盡是褶皺的輕紗往脖子上圍兩圈,遮住信物桃核和傷疤,銅鏡里的臉過目就忘,輕陌還算滿意,再斜跨一個破破爛爛的布兜子,揣上那幾本八卦五行的書,他推開屋門,撩一撩故意抓亂的頭發(fā),“杜六兒,看我。” 小廝正澆花,聞言抱著水壺轉(zhuǎn)過身,輕陌問,“如何?能不能看出破綻來?” 圍著輕陌轉(zhuǎn)了一圈,小廝搖搖頭,他不放心道,“公子,您真是要去?” “自然是,我要給自己贖身呢,贖身之后也不能身無分文的行走江湖啊?!?/br> 小廝見多了青樓里的幾夜長情,若是哪一個可人妄想用暫得的濃情蜜意換取自由,結(jié)果幾乎無二---客人轉(zhuǎn)身便走,無論是含混的推脫還是不可思議之余的拒絕,總之是個不甚可靠的選擇。 小廝默默嘆息,就算得了陶家公子的歡心又如何?可人終究只是個可人。 他搬出自己在青樓做事多年的經(jīng)驗,“公子,富貴人家沒一個是好惹的,您言行須得多多謹慎,萬不可貪財一時而得罪了人?!?/br> “謝過你的關(guān)心,”輕陌笑著拍拍他的肩,“今晚我還和人有約定呢,定不會惹是生非?!?/br> 白日里青樓不若夜幕降臨前后那么繁鬧,輕陌進了八角高樓的大堂,一身裝扮格格不入,引起了管事的注意,他微微仰著下巴過來,呵斥道,“哪兒來的打哪兒去,青樓是你叫花子討飯的地方嗎?” 輕陌無言,清清嗓子壓低了聲兒,“管事的,在下乃一介算命先生?!?/br> 令人心中起疑,管事兒眉心一皺,他湊近了小聲問,“可是輕公子?” 輕陌點頭,兩個人嘀咕成一團,他道,“正是?!?/br> 管事的這才直起身,上下瞧了一通,露出了一言難盡的表情。昨晚還被陶大公子不說玩笑的關(guān)照過,說是今日他水榭小院里的人閑來無聊,要玩一些小打小鬧的玩意兒,還望他能多盯著些,若是出了一星半點的差池,唯他是問。 管事的將輕陌引到一旁,詫異道,“你這不像是小打小鬧,前幾日杜六兒打著陶公子的名號拿走了一張面具,就是你這,這...” 輕陌戳戳自己的臉頰,“對,擱這呢,算命易失命,出了這樓我把面具一摘,人家想來找我算賬找不到人,保條小命罷了?!?/br> 管事的一聽就急了,“你出了事兒,我的小命也就得交代了!”又問,“閑來無聊做什么不行?怎么大費周章的非要搞這故弄玄虛的東西?” “自然是為了賺盤纏?!?/br> “... ...廚房里缺個洗碗盤的?!?/br> 輕陌一頓,似乎也行? “多少盤纏一天?” 管事的伸出五個手指頭,“五個銅板。” 想想他們上街算命時,陶澄一給就是好幾個碎銀,富家子弟著實可恨! 輕陌連連搖頭,管事的翻了翻手掌,“你來,給你加到五十個銅板,如何?” 輕陌琢磨小片刻,問,“是不是陶澄嚇唬你了?” 管事的氣急敗壞,“用不著他嚇唬!我放一個算命的進來,三言兩語說幾句晦氣話得罪人了,誰擔當?shù)钠?????進咱們青樓院的,哪個沒點兒來路沒點兒臉面的?” 輕陌一嘶氣,手摸著下巴沉思,喃喃道,“既然如此,那錢袋子肯定沉,那不更好賺了?” 管事的:“... ...” 輕陌見管事的恨不得當下就押著他去后廚洗盤子,連忙岔開話問到,“管事,我若是贖身,你估摸著得多少銀子才夠?” 果真有效,管事又把他往角落偏僻處帶了帶,剛想告訴他“你壓根就沒有賣身契”,猛然心頭一震,改口說,“別想了,你現(xiàn)在可是被陶家大少爺養(yǎng)著,你這么一棵搖錢樹,別想了。” 輕陌哽住,“合著我想拿回賣身契,我還得先和陶澄分道揚鑣?” 管事的“嘿”道,“分道揚鑣了你也別想。還有,你就這么直呼你金主的大名?” 輕陌甩甩手,無心再跟他磨嘰下去,“就今日,夕陽落山時我就回去,保準不給你惹事?!?/br> 管事的跺腳,“你當銀子好賺嗎?哪一個不是人精兒!稍一得罪了,你就是骨頭熬湯都不夠喝的!” 輕陌抱胸看他憋著嗓門嚷嚷,待消停了,才說,“就今日?!?/br> 管事的抹一把腦門上的汗。 輕陌巴巴嘴,半是妥協(xié)道,“今日但凡給你惹出點兒事,我明日就刷碗盤去?!?/br> 青樓院二層某一間雅間,對著大門飄著一盞旗幟,上書一個“算”字。 管事的擔不起責任,往頂樓匯報去了,輕陌等在雅間里,一杯茶的功夫還不到管事便回來,“看來陶大少爺也與大管家通過氣兒了,且由你撒歡兒一日?!?/br> 輕陌心里有些暖和,想來昨夜他睡下后,陶澄沒少為他打點,也不知道他回到府上之后戲唱的如何,只是一夜未見罷了,不應(yīng)該如此想念的。 輕陌抬眼,見管事的屁股不動,瞇起眼問,“怎么不去忙?是想做我的第一個客人?” “我們家鄉(xiāng)那里從不算卦,說是命越算越差?!?/br> 輕陌輕笑,了然道,“不必太過擔憂,你不想得罪人,我確是有一個辦法?!?/br> “什么法子?” “我只說順利與福氣,不言災(zāi)禍?!?/br> 管事的反問,“若是我偏要問災(zāi)禍呢?不知災(zāi)禍,如何消災(zāi)避難?” 輕陌答,“天機不可泄露。我告訴你如何做便能消災(zāi)即可?!?/br> 一直到晌午,算卦的雅間除了侍女進來添茶水,未有一人踏足此處,輕陌安安靜靜的喝茶,又攤開手掌細細盯著自己的掌心。 長年做粗活的一雙手不足用“好看”來形容,但陶澄總是喜歡親吻它們,先輕輕啄吻,吻過手心手背,有時還會張口含住指尖,或是探出舌頭舔上生出的繭,最后握著他的手腕,讓手心撫在他的臉上,好像自己深情的在珍惜他。 的確是深情的在珍惜,掏心掏肺不足為惜。 輕陌趴伏到桌上,回想陶澄有一雙什么樣子的手,常年握劍習武,手心里也覆著薄薄的繭,當撫摸在他的傷疤上,游走在皮膚各處,都能輕撩起令他戰(zhàn)栗的快感。 正是滿腦袋巫山雨云之事,叩門聲響起。 輕陌趕忙起身,還不待張口,門就被推開,進來一左擁右抱的年輕公子哥,似乎剛喝了不少酒,兩個曼妙的可人費力的撐著他,嬌嗔些什么軟語。 三人在對面坐下,輕陌心中默念“我是仙人下凡”,不動聲色的也坐下身,招手喚門口的小廝道,“為公子上一壺醒酒茶?!?/br> 不想公子哥還不領(lǐng)情,擺手嚷道,“醒什么酒,飯飽思yin欲,一會兒就要睡覺了是不是?”話尾曖昧的挑起,說著還左右各親了一口,惹得兩個可人盡顯嬌羞,也不知道是裝出來的,還是真難為情。 門口小廝見怪不怪的關(guān)了門。 輕陌默嘆一口,“公子前來賞臉,是想要算哪方面命數(shù)?” 公子哥一面親昵一面嬉笑道,“你不先問問我李長茂姓甚名甚,生辰八字?” 心思一念百轉(zhuǎn),輕陌忍下唇角的笑意,隨著他故作慢慢悠悠的一言一語,對面的公子哥實實在在的怔愣住了。 李長茂叼著大舌頭,“先生如何得知!” 還不是怪你喝醉了自報家門,輕陌還要感謝兩位可人小聲的輕喚“李三公子”,這名字耳熟,當時茶館里聽陶澈說起過,況且十六歲的時候,李三還和陶澄一起學習,整一個游手好閑的少公子,生辰時宴請學府,陶澄便拉著輕陌一起用泥巴燒了個花盆當做賀禮。 輕陌老神在在,不顧可人的輕笑說到,“在下既是算命先生,自然就能知道?!?/br> 李長茂一會兒“奇了”一會兒“怪了”,也不摟著可人了,兩手握拳放在桌上,問,“先生幫我算算姻緣?!?/br> 看他一副緊張模樣,此時不宰人更待何時? 輕陌穩(wěn)住心神,將昨晚琢磨了半晌的討錢說辭拿出來,“常言小人‘見錢眼開’,算命先生于蒼天乃是道破天命的小人,只是...咱們這行小人,見錢嘴開?!?/br> 李長茂一捶桌子,二話不說,從前襟里摸出一張銀票,“十錠銀元?!彪S后又發(fā)覺不對,這銀票明晃晃寫著“五十”。 輕陌依舊不動聲色,拿起茶杯一吹,抿了一口。 李長茂道,“五十應(yīng)當足夠了吧!” 恰時門外有人叩門叫喚,“李三,做什么呢?樓下就聽見嚷嚷聲,抬頭一看,嘿,不是咱們李三么。” 也不知道李長茂聽出是哪一個狐朋狗友了沒有,對著空氣歪歪斜斜的揮手,“小爺算命呢!滾開滾開!擋了小爺?shù)囊鼍?!?/br> 門外頓了一瞬后響起大笑聲,聲音漸漸變遠。 輕陌放下茶杯,看著李三人傻錢多的模樣有些不忍心,但想想自己身無分文靠陶澄一個月只能賺一張燒餅的錢來養(yǎng)著,怕是下輩子也拿不到賣身契,到時喬二奶奶生都生完了,該他離開青樓時卻離不開,糟不糟心? 輕陌道,“便容你多問兩個問題?!?/br> 李長茂開口就吐苦水,“姻緣這玩意兒我壓根不信,家里催我催的緊,上面大哥和二姐都成家了,就剩我,青樓的jiejiemeimei都這么討人喜歡,”說著就像才想起身邊還有兩位可人一般,眨眼功夫又成了左擁右抱的模樣,“我愛寵幸哪個寵幸哪個,放浪形骸瀟灑尋歡,礙著誰了?” 輕陌尋思這并不是一個他需要回答的問題,“繼續(xù)。” “偏偏!我娘親給我尋了一門婚事,頭疼!”李長茂哀嚎,酒勁兒未過讓他講話有些吐字不清,“先生,道長,你幫我算算,我這門姻緣如何?” 這是第一個問題。輕陌問,“姑娘家的名字和生辰。” 李長茂道,“只知道名叫林郁,郁悶的郁?!?/br> 輕陌卻心道是個好名字,郁郁蔥蔥,“你還知道什么?” 李長茂似是糾結(jié),“林家最小的女兒,父親是官府職員,應(yīng)是比我爹官職低,娘家不清楚?!?/br> 輕陌無言,兩人對望了片刻,李三道,“你容我多問兩個問題,我怕是也問不出來,就想知道我和這姑娘成了親,我能有好日子過么?” 輕陌伸手拿過銀票,先把刷碗盤得刷個不眠不休才能賺到的錢揣進兜兒里再說。 “且看名,公子‘長茂’有長盛繁茂之意,林家姑娘‘郁’有蔥郁叢生,香氣馥郁之意,僅此層面而言,頗為相稱?!?/br> 李長茂像把酒氣撒光了一般,仰靠在軟椅里任由左右兩團酥胸揉在胸口,可人喚到,“公子爺,姻緣既然如此美妙,不如慶賀一番?” 輕陌哽住,這也可以么? 李長茂念叨著“頗為相稱”,含混的念叨了幾遍后又問,“先生,我如何是好?” 輕陌攤開一書,垂眸瞧了兩眼,“兩日后辰時洗身,巳時換一身藍衣,宜手持一柄扇子,上提水墨畫,與林家女兒約在茶園里見面?!?/br> 李長茂“哎哎哎”道,“我記不住,我哪兒記得住,先生你寫給我?!?/br> 于是乎輕陌便望著李長茂揣好了他的手書,左擁右抱著嬌滴滴的可人,離開了雅間。 輕陌全然沒有寥寥幾句便得了五十錠銀元的雀躍,他后知后覺,眼下離陶澄自毀名聲還有段時日,那該要如何面對那位官家的女兒? 二十一. 夕陽從西窗邊斜照進來時,管事兒的來攆人了,他見雅間門還關(guān)著,便壓低聲問侍仆道,“里面還有客人?” 侍仆應(yīng)“是”,又被追問,“鬧事兒沒有?” 侍仆如實答,“沒有。從晌午午飯過后開始,客人一個接著一個,出來時都是喜笑顏開的。” 管事的聽罷就高高挑起眉,“約摸接了幾個客人?” “約摸...一炷香一個,約摸有個六七個吧?” “都是,都是喜笑顏開的?樂呵呵的?” 侍仆正點著頭,雅間門開,走出來一個肥頭大耳看著就富得流油的老男人,身邊膩歪著三個可人,兩方撞了個正著,老男人拍拍管事的肩膀,“你們青樓院向來會玩,不錯,這回還弄了個這么討喜的家伙?!?/br> “您開心就好!您開心就好!”管事的連連陪笑,目送走了老男人,轉(zhuǎn)身就進了雅間,一面反手關(guān)好門,一面瞧見討喜的家伙正拍著胸口兩眼放光,想想就能知道里面藏了不少銀票。 “討喜的家伙?你是怎么討喜的?” 輕陌仰頭喝完一杯茶,激動的全身都打顫,“頭一回覺得銀子這么好賺?!?/br> 管事的哼笑一聲,“在我的地盤上用我的房間賺我客人的銀子,你說我該不該收點利息?” 輕陌一愣,趕忙捂住胸口,賊巴巴的,“我面皮兒貼久了難受,我要回小院去了?!?/br> “明兒還來不?”管事的問。 輕陌胡亂把書都掃進布兜子里,站起身撈起長掛帳就跑,頭也不回,“明兒再說!” 面具的邊緣有些癢癢,輕陌一溜兒小跑回到小院里,杜六兒在門口當了一整日的“望夫石”,終于把主子望回來了,他見輕陌用紗巾把半張臉都圍住了,嚇的要命,趕忙打開柵欄門,“公子你是被人揍了嗎?” “盼我點兒好?!陛p陌失笑,忍不住去抓額頭和脖子,“先打盆水給我?!?/br> 換下一身麻袋子,一對比,月紋服輕逸的好似月光一般,輕陌撩水揉臉,將面皮潤濕后小心的揭下,緊接著就一口舒爽的長嘆,“不是活埋,勝似活埋。” 杜六兒在一旁后怕,“今日可都還順利?” 輕陌想想那六張銀票,心情雀躍,“還成吧,就是費腦子,其實我更像...” 杜六兒等了等,問到,“公子像...?” “沒事?!陛p陌擺手,“讓你擔心了一整天,辛苦了,你下去吧,今晚都不用你了?!?/br> 時候尚早,天還是灰藍色。 輕陌看小廝歡天喜地的退下,心思有些飄飛。還在陶府里當下人的下人時,堆積成盆的床被衣裳會耗去他大半日,中途要燒一頓午飯,兩只手連著胳膊都在抖,午飯后大家都休息了,他和周姨就在院子里晾曬衣服,白日里也就這時能同人說上幾句話,周姨知道他在乎什么,會把她看到的有關(guān)陶澄的一切都細細說來。 “早晨兩位少爺舞劍,比試了一番,你猜是誰勝了?” 輕陌想也不想,“大少爺?!?/br> “大少爺比你還小上兩歲,可今日看著像是又長高了些許,你得多吃點?!?/br> 比自己長高了還開心,輕陌面上淺淺的笑道,“是得多吃點?!?/br> “今日大少爺穿了一身藍衣,腰封也換成了藍白相間的樣子,其間別著一把短劍?!?/br> 輕陌腦袋里已經(jīng)描摹出了一幅風景。 “卻不是一把短劍,等他抽出來拿在手里,嘩一聲打開,原來是一柄提著水墨畫的扇子?!?/br> 輕陌垂眸,真想去親眼看一看。 于是那晚,輕陌記得特別清楚,他偷到了晚上的空,晚飯后刷完了碗盤,他揣上前幾日唯一一張繡好的刺繡,一張也行吧,總比沒有要好,便上街去了。 賣刺繡是由頭,他很想遇見陶澄,他對著高懸的月亮不停歇的祈愿,希望心念之人能走過這條長街,讓他偷偷摸摸的瞧上幾眼。 好事成雙,不僅遇見了陶澄,還賣出了刺繡。 明明是苦澀的往事,眼下回憶起來居然會有些甜。 輕陌心思回攏,將六張銀票仔細的揣進衣襟里,又重新打理好亂糟糟的頭發(fā)。 “我真的好看么?”他對著銅鏡嘀咕,倏然又笑開,“好不好看的,他喜歡就行?!?/br> 河面上飄著幾只野鴨子,不比青樓后湖里的個頭大,許是伙食不好。 輕陌來了有好一會兒了,他沿著河邊走了長長一段,只有此處有一塊巨大的石頭,應(yīng)是相約之地沒錯了,此時他背靠石頭坐在青草地里,涼意習習的夜風吹的他昏昏欲睡。 “你再來晚一點,就能聽見我說夢話了?!?/br> 馬蹄聲停在近處,輕陌一副懶樣子的仰起腦袋,看陶澄下馬,手上提著一包香椿雞。 哎,就說是忘了點什么事兒,原來是肚子還餓著。 陶澄蹲下身,看輕陌眼睛黏在香椿雞上黏的一眨不眨,失笑道,“嗯,聽見你夢話里哭天喊地的討吃食,是不是?” 輕陌咽下口水,“是還不行么?”又伸長了胳膊,果真討食兒似的,拉著陶澄坐到身邊來,“你也沒吃晚飯?” “隨意吃了幾口就趕過來了。”陶澄把荷葉包遞給輕陌,岔開話道,“今天如何?” 輕陌一頓,“你也知道,算命么憑一張嘴,就嘴巴累?!?/br> 陶澄莞爾,“過來,讓我慰勞慰勞你?!?/br> 心計得逞,輕陌扭著身子被揉進懷里,親吻的心滿意足還有溢出。 一只香椿雞烤的外酥里嫩,油潤的外皮上刷了一層醬汁,有花椒炸過沸油的麻,還有冰糖熬融的甜,噴香,兩人徒手撕扯著吃,正正好滿足了口欲又不嫌肥膩。 吃完后去河邊洗手,輕陌撩著清涼的流水,心想,未免太過幸福。 他歪過腦袋看陶澄,唇角彎起,“陶澄,你知不知道有一回,我只拿了一張刺繡上街去賣?” 陶澄道,“知道。”又捉過輕陌的手,細細的揉搓他的手心指縫。 “果然是你命人來買走的?!?/br> “隨便叫了一個人去買的,不記得是男是女了?!?/br> 輕陌還記得,“是個小姑娘?!?/br> 那個小姑娘給了他一枚碎銀,輕陌告訴她,“我找不開?!毙」媚飬s拿走刺繡,“那就不要找了,正好少繡兩張,費眼睛。” 不知道這話是不是陶澄叫她說的,輕陌看陶澄撩起衣擺給他擦手,覺得問不問還有何重要? 前兩日陶澄明確跟他坦白,“不許再刺繡。” 輕陌不大愿意,“賺點銅板兒?!?/br> 陶澄撫著他眉尾,“刺繡費眼睛,你的眼睛還要留著用來看我。” 少看了十幾年呢,輕陌反駁不得。 兩人站起身,輕陌拉著陶澄的手不松開,“你那天,穿著藍衣拿著扇子,風度卓絕?!?/br> 陶澄眼里帶笑的望著他,輕陌有些難以啟齒,“然后...我今日...誆騙,或是慫恿了一個人也如此打扮,去見家里給他說親的姑娘。” 陶澄笑出了聲,“誰啊?” “你認識的,李三公子。” 陶澄大笑出聲,輕陌舔舔唇,偏心道,“怕是要失敗了,他穿不出氣場來?!?/br> 陶澄揉了一把輕陌,“過來?!?/br> 輕陌不明所以,跟著陶澄走到馬邊,看他從后鞍里取出一個小鐵罐子,他接過手,還挺沉的,又看他掏出一卷細線,還有兩個閃著銀色的尖銳彎鉤。 輕陌更加摸不著頭腦,“要做什么?” “垂釣?!碧粘螇男Φ剑肮拮永锸悄嗤?,泥土里全都是蚯蚓?!?/br> 輕陌手一抖,頭皮都炸了,低頭看罐子摔在腳邊,立馬又跳開兩步,“你別嚇我!” “小膽兒,沒告訴你時不也沒事兒么?!?/br> 輕陌憋了憋,罵到,“混賬!” 兩人盤腿坐在河邊的寬石上釣魚,拿著陶澄尋來的樹枝做的魚竿,之前掛魚餌時,陶澄偏要輕陌看一眼罐子里密密麻麻的蚯蚓,輕陌躲在巨石后面和他周旋,打死不看。 鴨子早就回巢了,河面上倒映著月色星空。 輕陌先開口打破靜謐,聲音放的雖然低,但難掩雀躍,“我衣襟里有六張銀票,共計銀元四百五十錠,今日賺的,你們富家人真的是銀子當銅板花。” 陶澄笑了他一眼,又往他身邊湊了些許,“李三給了你多少?” 輕陌就將前前后后倒豆子似的說了一通,又感慨到,“之后來的幾個客人,讓我覺得自己并不是一個算命的,更像是個他們打著算命的借口,來朝我發(fā)泄心里的積怨或者心結(jié)。” 陶澄慢慢道,“來青樓里,可人是身體的發(fā)泄?!?/br> 輕陌接,“我就是心緒的發(fā)泄?!?/br> “一個老爺,身邊摟著一個可人,問我,下輩子能不能還和他已逝的夫人再度結(jié)為夫妻。” “一個公子哥,反正進來的人沒有一個不伴著可人的,他要我算算他將來能否超越他的兄長,眼下又要做哪些準備。” 輕陌腦袋一歪,靠在陶澄肩頭上,“他們壓根不在乎我如何算,大多時候都是在吐苦水,或是追憶往昔,我便時不時追問幾句,最后用算命的話術(shù)來給他們鼓勵和安慰?!?/br> 陶澄靜默了小片刻,隨后“噓”到,輕陌以為魚要上鉤,立馬屏住呼吸,卻不想被挑起下巴封住了唇舌。 突如其來的親吻只讓輕陌驚了一瞬,很快就啟唇迎合,他含著陶澄的舌尖喃喃,“怎么了?” 陶澄又吻了一口,“吃味了,要安慰?!?/br> 二十二. 親密的難分難舍之際,魚竿掙動了一下,輕陌驚的趕忙用力握住,“上鉤了!” 陶澄騰出一只手幫著他往上挑,挑上來一條不大不小的魚,層層鱗片反射著月光,像一條跳動的靈物,陶澄收回魚竿,輕陌上手就去抓,將刺破的魚唇從鉤子上取下來。 這才發(fā)現(xiàn)沒有魚簍可以存放。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魚就在輕陌的手里奮力扭動,甩的水星翻飛。 輕陌向后偏著臉,“要不,放了吧,反正只是圖個樂子?!?/br> 陶澄依著他,看魚一入水就游的沒了影,好奇道,“不怕魚怕蚯蚓?” “以前也怕的,養(yǎng)在水缸里我捉都不敢捉,后來就練出來了,能殺的滿手都是血也不眨眼?!?/br> 陶澄微蹙眉心,想到輕陌蹲在廚房的地上,一雙手開膛破肚,掏出心肺,手指上掛滿了腥紅的血液和臟器... ... 他牽過輕陌的手,想說一句“受苦了”,覺得太矯情,于是牽到唇前吻了吻。 卻不想輕陌直白道,“心疼了?”尾音挑的雀躍,似是玩笑。 陶澄“嗯”了一聲,認真的答,“心疼了。” 重新拿起魚竿,輕陌又靠回陶澄的肩頭,他望著潺潺的流水,說,“陶澄,我下廚還成?!?/br> 陶澄輕輕莞爾,等著他的下文。 “下回,我求杜六兒尋個火灶來,好么?” 陶澄垂眸瞧見他鼻尖似乎都羞紅了,心軟成一團,“團圓飯么?” 輕陌一愣,眼眶有點兒酸,“嗯,團圓飯?!?/br> 今夜的垂釣不算成功,唯一上鉤的就是那條又被放生的魚,本來陶澄那邊能有所收獲的,可惜他忙著和輕陌親吻,沒完沒了的啄一下,再啄一下,全然心不在焉,讓魚兩三下偷走了誘餌逃之夭夭,獨留一個光禿禿的鉤子懸在水里。 樂子圖夠了,兩人索性拆了魚竿打道回府。 慢慢吞吞,三繞五繞,就是不走大路的打道回府。 陶澄左手牽馬,右手和輕陌勾在一起,正說著他昨晚的獨角戲,“我提著一壺酒回去的,還琢磨著怎么裝醉酒引起我娘的注意,就被仆人告知我娘在等我?!?/br> 正合了陶澄的意。 喬二奶奶一見陶澄歪歪斜斜的晃悠進屋,稍顯詫異,但仍是抱著手繃刺了一針繡線之后才悠悠問到,“讓娘猜猜看,是被為娘說中了?那梁姑娘果然就是在利用你,是不是?” 陶澄跌進椅子里,仰起頭灌自己,酒水濕了大片衣襟,他又垂下腦袋含混道,“我還是不信!” 喬晴眼里本是嘲諷,此時卻直勾勾的盯著陶澄,眼神冰冷,“像什么樣子!叫咱們親家知道了該多嫌棄?!?/br> “嫌棄就嫌棄罷,我不在乎?!?/br> “娘在乎!咱們陶府在乎!”喬晴抬高聲音,“你才見了那丫頭幾回就這么半死不活的!” 陶澄破罐子破摔,“她特別好...” 喬晴嗤笑,“學壞不學好,你爹精明的生意腦袋沒學來,癡情又矯情的樣子倒是學了個十足。” 大咧咧的仰躺在木椅里,陶澄胳膊橫在眉頭上,借以掩住他清醒的眼睛,他佯裝沒聽見,喃喃的重復,“她特別好...” 喬晴靜默了小半晌,復又拿起手繃,一針一線恢復到溫柔的模樣,“蘇州城的青樓院眾多,梁姑娘在哪一間里做事?” 陶澄怔了一瞬,隨后裝出十分得意的聲線嘟囔到,“她特別好,一樣也特別有本事,在最負盛名的那一間里...” 他半瞇著眼,一面醉話一面盯著他娘,話音才落就見他娘動作一頓,倏然之間,陶澄就明白為何喬二奶奶會特意等著他了。 果不其然,喬晴接著道,“這幾日出入青樓院,有何感想?” 把酒壺喝空,重重的摜在桌面上,陶澄嫌惡到,“遇見了些眼熟的人,讓我十分反感?!?/br> “是么?哪個眼熟的?” “那些紈绔少爺,玩弄花哨...” 喬晴閑聊一般,“只有公子少爺么?” 陶澄答非所問,“他們也不嫌棄臟污,換我...看都不愿看...” “臟污至極?!眴糖缢剖欠判?,愉悅的繡了幾針后柔聲勸到,“為了一個啞巴姑娘而作踐你自己,為娘也不愿看,且叫侍仆扶你回屋睡上一覺,尋個日子趕緊去見見官家女兒才是正事?!?/br> 誆騙欺瞞是件費神費力的事,也違心,也糟心,只昨天一晚的佯裝就讓他厭煩。 陶澄只用寥寥數(shù)語講完,嘆到,“我就應(yīng)該把你扔在水榭小院里不管你,等我娘生完了再說。” 輕陌自知是個拖油瓶,悶悶的垂著腦袋,又聽陶澄問,似是打趣,“我若是不見你不管你,你怎么辦?” 怎么辦? “我們有心插柳了兩條柳枝?!陛p陌道。 “嗯?!?/br> “你當時問我為何要把它們糟蹋到一片葉子也沒有,還記得嗎?” “嗯,記得,為何?” 輕陌歪過頭看陶澄,滿是無奈,“我揪下一片葉子,你會來,再揪下一片,你不會來?!?/br> 陶澄幻想出了場景,被逗的窩心。 勾著手指變作握住手心,輕陌捉緊陶澄,“你若是把我扔在小院里不管我,你說,湖邊上那些楊柳樹的葉子夠不夠我一直揪到你回來?” 算了,認栽。 陶澄轉(zhuǎn)身把委屈巴巴就會討可憐的寶貝揉進懷里,心想,這哪里是揪葉子,這分明就是揪心。 輕陌直往他懷里鉆,只是想想就覺得可怕,“在陶府,每日還有周姨會跟我說一說你,在青樓,我找誰給我當眼線啊?!?/br> 陶澄連揉帶親安撫了一番,這才松開懷抱,“年后走了一個侍仆,叫秦良的,有印象嗎?” “有,他對我挺好的,至少不說我是倒霉蛋。”輕陌倏然一驚,“不會吧!” 陶澄牽著他慢慢走,隨后給了他肯定的回答。 林蔭小路上只有兩人一馬的腳步聲,皓月懸空,萬物柔和。 輕陌心里攪了糖蜜一般,濃稠了半晌才融化開。 “他怎么走了?”輕陌問。 “家里父親病逝,只剩下母親了,他便回去陪在母親身邊?!碧粘温犓麕е鴾\淺的哭腔,心疼的不得了,“不然你以為我怎么能次次遇見你上街賣刺繡?” 輕陌又笑開,“嗯”了一聲,“你知道我如何打算的嗎?我打算等你娶了妻,立刻頭也不回的離開陶府,當真漂泊流浪,隨遇而安?!?/br> 陶澄卻說,“不謀而合。” 輕陌仰頭看他,聽他認真道,“年后秦良走了,我一連好幾日,好幾十日都聽不到你,大約就是那時候,我決定等我娘生了之后,能承受一些刺激了,立刻帶著你頭也不回的離開陶府,”說著看向輕陌,“陪你去漂泊流浪,隨遇而安?!?/br> 實在忍不住眼淚,輕陌又哭又笑,心窩泡在蜜糖里,酸脹的難以忍受。 林蔭小路的盡頭轉(zhuǎn)過彎就是通往青樓院的街道,兩人都戀戀不舍,輕陌掩在最后的樹影里討了好幾回親吻,還是不愿放開手,他問,“官家的姑娘,你什么時候去見?” 陶澄道,“見了之后跟你講,我們現(xiàn)在就安分一些?!?/br> 輕陌乖順的點頭,隨后把六張銀票拿出來欣賞了一番,又折好塞給陶澄,“管事的找我要利息來著,其實他說的挺在理的,我占人家的地方賺他們客人的銀子?!?/br> “他找你要多少?” “我沒問,他剛一說出口我就揣著銀票逃跑了,我怕他那個老油條趁機坑騙我,想留著你去跟他談。” 陶澄失笑,越發(fā)舍不得分開,一雙手流氓兮兮的揉到了輕陌的屁股上,“還疼嗎?” 輕陌哽住,之前的留戀呼啦一下子不見了,唯恐他就地發(fā)情,“疼!可疼!” 陶澄揉了好幾下過過手癮,笑嘆道,“回去吧,再多呆一會兒我可就保不齊要變混賬了。” “嗯,那...那我走了?!?/br> “還是乖一點,雖然今日滿載而歸,但不可放肆,不可囂張,不可...” “遵命!”輪到輕陌失笑,他又親親陶澄,喃喃保證,“遵命。” 二十三.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 輕陌深刻的體會到了,他一直很羨慕腰纏萬貫的人,不必為錢財而束手束腳,只要能用銀子解決的問題對他們來說都算不上大問題,于是乎困擾多來自于兒女情長。 他已經(jīng)快從一介算命先生變作苦水井,凡是苦水,凡是難與人表的心緒,通通在幾盞茶的功夫里傾倒給輕陌這口井,許是最后照顧下面子,詢問上一兩句命數(shù),最終用一張銀票結(jié)束一卦卜算。 輕陌捻著銀票,自覺這更像是一張封口費,聽了不可為外人道也的故事的封口費。 人心深藏難露,總是要用各種各樣的借口來傾訴隱秘的心事。 那就舉著“算”的掛帳,充當那個借口供以發(fā)泄,只要...輕陌抖抖銀票,“只要給我銀子就成。” 夕陽斜照,一整日的故事會也要告于段落。 輕陌收拾好東西往水榭小院走,路上碰見了管事的,被拉到一旁的木橋上說悄悄話。 “今日鬧事了沒有?” “沒有!” 輕陌倍感新奇,“怎么天天問我,是不是想我弄些事情出來你才舒坦?” 管事的撇嘴,“當我愿意搭理你,一個月就給那么點利息。” 這是陶澄直接去跟他們大東家談的,至于怎么談的他不知道,只是傳到他這兒的命令就是:隨這位輕陌小公子浪。 九成九還是銀子給足了。 輕陌顯然不知情,戴著面具都遮不住他得意的笑,“找我做什么?我等下還有事兒呢?!?/br> “什么事兒?生火做飯?打算把你那水榭小院燒了?” 輕陌“咦”到,“你怎么知道?杜六兒告訴你的?” “我這個管事兒的啊天天cao不完的心!”管事的捂心口,“杜六捧著一口大鍋,走三步歇一步,鍋里盡是柴米油鹽和顛勺。咋的,咱們江南一絕的廚子都滿足不了你的胃口了?” 輕陌訕笑,“哪能啊,而且我以前也算半個廚子,放寬心,不會把你小院燒了的?!?/br> “前不久,杜六到處找木板子,榔頭鋸子兜了一布兜,”管事的尋思道,“你那回是干嘛了?” “閑來無事,做了個鳥窩掛屋檐下,說不定會有鳥來住呢。” 還以為是把他們上好的檀木床折騰塌了呢,管事的心下笑罵了一句,又問,“待會兒你生火時,陶大少爺來么?” “來。” “那我就放心多了。” 輕陌這才被放行,一回到小院里,杜六兒正在用磚頭搭造火灶,就臨在湖邊,許是萬一失火好救急,輕陌卸了面皮出來,一身衣裳都還未來得及換,急吼吼的洗了手就要大展刀工。 杜六兒打下手,端著擔憂卻也興致勃勃,他伺候過那么多可人,能住進水榭小院里的,哪一個不是被大金主看上了恃寵而驕,哪一個于可人里不高人好幾等? 唯有眼前這個小倌,不驕不躁,賊能鬧騰,變裝姑娘還不算,還要喬裝成丑陋大哥,敲敲打打做個鳥巢嫌不夠,心血來潮還要給金主做晚飯,真是別出心裁,又會賺錢,又會顧家。 輕陌挽著袖子顛鍋,熱出一腦門的汗,他問杜六兒,“香不香?” 杜六兒猛點頭,“香到湖對岸!” 不僅香,色澤也誘人。 輕陌將這一盤油淋鰣魚放在石桌中間,再一抬頭,就望見陶澄推開柵欄朝自己走來,他期待的心臟亂跳,趕忙折回屋里換衣裳去了。 陶澄招呼過杜六兒,賞了一枚碎金,“辛苦了,下去吧?!?/br> 小廝雀躍的忘乎所以,接過金子時連聲祝福兩人百年好合白頭偕老。 有段時日沒來過青樓院了,不來便不會被看見,不會有閑言傳出,也能讓喬二奶奶暫且認為梁芷翻不出什么花兒來,但也不可總不來,流言蜚語還需要發(fā)揮它的作用,至于作用的強弱,盡數(shù)掌握在陶澄的手里。 輕陌換了一身牙白的輕衫,空蕩蕩未束腰封,正是那回偷情時穿的衣裳,陶澄看的眼睛一瞇。 兩人每隔兩日會在河邊巨石處見面,月亮最圓的那一晚,輕陌被化身惡鬼的陶大公子壓到了石頭上,衣不蔽體,可憐兮兮,實在是好欺負的不得了,一度讓陶澄回味到現(xiàn)在,還尋思著什么時候能再來幾回。 輕陌不知道他噙笑背后的彎彎繞繞,撲上去膩歪歪的親了一口,“杜六兒說香到湖對岸去了,你進來時聞見了嗎?” “聞見了,勾人饞蟲。” 寬敞的衣衫被陶澄一摟,將輕陌纖瘦的腰線勾勒出來,還是太瘦了,陶澄揉了兩把,干脆直接把人提起來,又往屋里走去,輕陌掙了幾下沒成,邊捶邊求,“先吃,先吃再說?!?/br> 還是在床鋪里連揉帶摸的廝磨了半晌才坐到石桌邊,彼時是夜色初降的前夕,朦朦朧朧,樹上還停著悅耳的鳥叫。 輕陌挑出魚刺,把白嫩的魚rou沾沾湯汁再放進陶澄碗里,“等會兒吃完了,帶你去看我做的鳥窩,堪稱鬼斧神工?!?/br> “好?!碧粘螒?yīng)到,夾起那塊魚rou,在輕陌炯炯的注視下送進口里,輕陌問,“怎么樣?” 陶澄贊嘆道,“鮮嫩多汁。”頓了頓笑起來,“跟你一個樣兒?!?/br> 輕陌被調(diào)侃慣了,只拿一雙水潤的眼睛兇他,“別想我再給你挑刺?!?/br> 石桌上四菜一湯,拌嘴當下飯似的,兩人細嚼慢咽一直吃到燃起油燈才作罷,碗盤被一掃空,陶澄滿足的拽過輕陌,把他拽到自己懷里,“以后若真的漂泊流浪,我?guī)е鴦?,你帶著鍋?!?/br> 輕陌笑的眉眼彎彎,“你狩獵,我剝皮?!?/br> 陶澄親他眼角的淚痣,“越來越像小娘子了。還說我娶了妻你轉(zhuǎn)頭就走,走哪兒去,你走了我娶誰去?” 輕陌故意道,“娶官家的小姐?!?/br> “說起官家小姐,定親到現(xiàn)下快有一個月,我被我娘催的幾次去求見,人家小姐都把我婉拒門外。前一兩回可解釋為羞澀,再多兩回就有些耐人尋味了?!?/br> “或許是...欲擒故縱?亦或自慚形穢?甚至心有所許?” 陶澄失笑,“心有所許甚好,那我和她就成一條船上的了?!?/br> 輕陌琢磨,“那怎么辦,要不我換裝去見見她?” “老實待著?!碧粘瓮{的揉捏他腰間的癢癢rou,“最近還盛傳一件事,李三著了魔。” “李三?李長茂?他怎么了?” “你最近在青樓里可見過他?” 輕陌搖頭,“天天坐在雅間里,誰進來我見誰。自那回坑騙他銀子之后,再未見過?!?/br> 陶澄道,“約摸是托你了的福,據(jù)說他去過一次茶園回來后性情大變,以往多浪蕩,現(xiàn)下便是多潔身自好,收拾的有模有樣?!?/br> 有些驚詫,輕陌道,“我就是要他去茶園來著,茶園不比鬧市,是個談心的好地方?!?/br> “他們應(yīng)是談到一起去了,連結(jié)親的日子都提前了?!碧粘闻呐妮p陌,“你已名聲在外,李三一被問起就把你往外抖,說是多虧了你那一書神來之筆,讓他喜結(jié)良緣?!?/br> 輕陌哽了片刻,才明白過來所謂的神來之筆八成是李三當時說記不住,他便隨手扯下一張紙,照搬了陶澄風度卓絕的那一身行頭。 “這,全然是,巧合罷了?!陛p陌喃喃,“我徒有虛名。” 陶澄親親他,鼻子拱來拱去的嗅,“別憂心,也是無巧不成書罷了。” 仍是心虛,但只虛了一個親吻的功夫,隨后輕陌一下子跳開懷抱,陶澄撈了一把都沒撈住,看著他往屋里跑,眼里盡是笑意,還不待起身,又看那人捏著好幾張銀票跑回來。 輕陌眼里放光,“過來,帶你來看鳥窩?!?/br> 鳥窩在房子后側(cè)的屋檐下,當時用來爬屋頂?shù)奶葑舆€在,輕陌把銀票塞給陶澄,二話不說轉(zhuǎn)身就要往高爬,手才剛握上梯子就被打橫抱走了。 陶澄垂眸瞧他,“我怎么告誡你的,說說。” 輕陌還在得意忘形的討巧,“鳥窩里有機關(guān),你不想看看嗎?” 陶澄仍是瞧他,一言不發(fā)。 輕陌在眼神的威脅下終于收斂起得意的大尾巴,縮了縮脖子,“你,不想看看,嗎?” 妥協(xié)的還是陶澄。 原來傳聞中鬼斧神工的鳥窩還真有點兒機關(guān),讓陶澄哭笑不得。 他站在梯子上端,看方方正正的木箱子里鋪滿了干燥的稻草,儼然被整理成了窩的形狀,就等識相不識相的鳥雀來安家。 輕陌仰著腦袋在地上指揮,“你往窩兒的側(cè)面看,是不是有一處接縫?” “有,看到了?!?/br> “你用指尖往里面戳它,能戳進去,會從另一邊出來。” 陶澄照做,果然戳出來一處手指粗細的凹坑,他摸到另一邊,捏著冒出的一截將木條抽出,在快要徹底抽離時,輕陌又道,“里面是個暗格,放了一個小包袱?!?/br> 實在是鬼斧神工。 陶澄握著巴掌大的包袱站回到輕陌面前,“這是什么?虧你能想得出來藏在這里?!?/br> 輕陌賊兮兮的,“我的贖身錢,放屋里總不安心,我機智否?” 陶澄愣了一瞬,“什么錢?” 拆開包袱,入眼是一沓子銀票疊的整整齊齊,輕陌把今天賺的那幾張放到最上,歡天喜地的,“陶澄,你說這些夠不夠我贖身的?” 陶澄一時竟不知道要說些什么。 你是陶府名正言順的大公子,哪里有什么賣身契?何來的賣身契? 真想要贖身,為何不張口?只是張張口而已,這么費勁兒的又是為何? 陶澄看著輕陌小心翼翼的收攏好銀票,重新系好包袱,他問,“想要贖身,怎么不跟我說?” “那回二少爺說了,你在學府里教書,一個月只能賺一張燒餅?!陛p陌討賞似的沖他笑,“我可不忍心壓榨你。若是找你,你就要從府上支出,我不樂意?!?/br> 陶澄望著他,撫上他的臉蛋,眼神溫柔的要溢出來,手指在他耳垂上輕輕撥弄,半晌才笑嘆道,“耳朵真軟,什么話都信?!?/br> 輕陌不在乎真真假假,又指揮陶澄把小包袱藏回到鳥窩里,他看著那精巧的木箱子感嘆,“我這么好的窩兒怎么還沒鳥雀識相呢,快來給我孵銀子啊!” 二十四. 有一件事一直被耽擱著---去看望郭先生。 于是上回分別時,兩人約好今晚就先在河邊碰頭,再一同駕馬去郭先生的住處。 輕陌期盼了一整日,心里不乏慚愧和羞愧,慚愧他出了陶府這么多日,心里時時念著卻總未付之于行動,羞愧他同陶澄陶澈師從一人,卻只有他未能成長為優(yōu)秀的學生。 郭先生應(yīng)是不會責怪他,輕陌想,但他自己無法抑制的心意難平。 晌飯過后,接了兩位客人,其中一位是花魁,她攪著清茶喃喃傾訴,“被姐妹在背后捅了一刀,實在難過,可環(huán)顧四周,竟是沒有一個人能講一講。” 輕陌便聽她絮絮叨叨的講了幾盞茶,末了花魁問,“大家都稱你為‘先生’,還煩請問先生貴姓?” 輕陌一頓,這還真未想過,便輕笑道,“免貴,稱小的‘陶先生’也可。” 花魁掩唇垂眸,片刻后,抬手從精美的發(fā)髻間抽出一支玉簪,放到桌上,指尖輕觸著推到輕陌面前,“陶先生,今日小女忘帶銀錢,用它來抵,可否?” 不妙,輕陌在心里大叫不妙,他半點不猶豫,“不必,玉石珍貴,姑娘還是收好。我們相聊甚歡,這一次你全當散心便罷。” 玉簪又被推回到眼前,花魁眼里蒙了層淡淡的黯然,唇邊仍抿著一絲笑意,“那下回再補給你吧?!?/br> 花魁前腳走,輕陌后腳就松了口氣,他拍拍臉,心道自己魅力無窮,頂著這么一張臉都能贏得如花似玉的花魁的青睞,難不成今日他走桃花運? 正想著,門又被推開,進來一位明顯是小廝裝扮的小伙子,他問,“是算命先生吧?” 輕陌點頭稱是,“何事?” “我是對面客棧的,有位大賈老爺請你過去一趟,他在雅間等著呢?!?/br> 輕陌愣住,“你可知道是哪位老爺?” 小廝摸著下巴,“沒看錯的話,應(yīng)是陶家那位老爺?!?/br> 客棧雅間里,桌上擺著幾盤糕點小食,陶老爺倚在軟塌里,一言不發(fā)。 輕陌全身都繃緊了,生怕露出一點破綻,連呼吸都放的又輕又緩,腦袋里似乎堵滿了疑惑,又似乎一片空白,對接下來要發(fā)生的事情毫無預測。 還是陶老爺先開口,問輕陌如何稱呼,問罷卻又擺擺手,“算了,待出了這間屋子,還是什么都不記得為好。” 輕陌點頭,一派老實人從不多言的模樣。 陶老爺?shù)?,“聽聞先生有神乎其神的算卦本領(lǐng),我們做生意的,都講究風水算術(shù),向來愿意聽先生的忠言?!?/br> 輕陌心里直打鼓,草草謙虛了兩句。 “今日請先生來,一是想算一算我與夫人的來世,二是關(guān)于我那一直不曾相認的大兒子。”陶老爺抿了口茶,“都說家丑不外傳,怕是要讓你看笑話了?!?/br> 在桌子的遮掩下,輕陌的手指緊緊攥著衣擺,心跳響在他的耳邊,砰砰砰,像是十七歲那年坐著馬車從常州重回蘇州,路途中顛簸不已,把車廂里一麻袋蘋果顛散了,一個一個圓滾滾的砸在車板上的聲音。 他問周姨,“我以為我們會永遠待在常州?!?/br> 周姨握著他的手,似是十分感慨,“一定是老爺想明白了,一定是老爺還惦念著你,畢竟...畢竟...” 輕陌疑惑,“畢竟如何?” “畢竟,你也是長大了,再有兩年就要行弱冠之禮?!敝芤涕L吁短嘆,用手巾擦了一個蘋果遞給輕陌,“說起來,咱們老爺是虧欠你的?!?/br> 最后那句話喃喃的太含糊,輕陌咬著蘋果,想了想,沒再追問下去,他滿心歡喜,只盼著又能和陶澄相見。 卻不想漫漫長路跋涉歸來,見到的卻是喬二奶奶,端著一張溫柔的臉面說出寒冰一般的話語,讓周姨如遭雷擊,讓輕陌成為傭人的傭人。 不要是真的。 輕陌想,他抬起眼望著陶老爺,胸腔里一陣陣震顫,若是要仔細回憶,是真的能憶起許多細枝末節(jié),周姨的無奈,喬二奶奶的厭惡,丫鬟們的閑言碎語,還有陶老爺對他的特殊。 輕陌咽下一口,他聽見自己硬邦邦的聲音,“您說。” 沉默了小片刻,陶老爺才繼續(xù)道,“這個青樓院開了有好幾十年了,我年輕時就去過,那時不比現(xiàn)在繁華,還只是個七八層的小樓?!?/br> 倏然聽聞一聲笑嘆,陶老爺向輕陌舉了舉茶杯,“陳年舊事了,擱在心里一直沒處說,或許與先生算術(shù)不相關(guān),你就當故事聽一聽罷?!?/br> 輕陌仍繃緊著精神,趕忙回敬,他道,“無礙,您只管隨心所欲?!?/br> 他順著茶水稍稍撫平了心驚,好歹沒有泌出汗水,他又往窗邊靠了靠,準備無論聽見了什么樣荒唐的故事都要穩(wěn)住面上的平靜。 “娶了華葶,就是這青樓院當時的花魁,鬧得滿城風雨,我沒讓人多言她口舌,娶親辦得風風光光,可惜她...好日子沒享受到一年半載,生產(chǎn)時沒能挺過去,只留給我一個孩子?!?/br> 陶老爺嘆息一聲,“閉月羞花,可惜命比紙薄。華葶躺在產(chǎn)房里,也顧不上干凈不干凈,我跪在床邊守著她,那副場景...半個身子都浸在血里,從床邊流到地上,她臉色蒼白,身體冰涼的已經(jīng)不像個活人...” 又是小半晌,輕陌稍稍抬眼,看到陶老爺閉著眼,嘴唇哆嗦,一張臉微微抽搐,似是在忍耐極大的痛楚。 “華葶說,她在青樓院里有一個結(jié)拜的好meimei,她放心不下,讓我娶回來,既能替她陪伴我,也能讓她黃泉下放心?!?/br> 輕陌很想追問關(guān)于那個孩子的事情,堪堪忍住了,只道,“您答應(yīng)了。” “我答應(yīng)了,一年之后鸞膠再續(xù),就是當今的喬二奶奶,不知先生可曾聽聞?” “嗯,陶府富甲一方,有賢內(nèi)助主持家長里短,都知道陶老爺您有一位喬二奶奶?!?/br> 陶老爺卻苦笑著搖搖頭,“不說多么喜愛二夫人,自華葶一去,當時任誰也入不了眼,都一樣...她一直怨恨我沒有給她像華葶一樣排場的親事,只潦草幾匹馬車,讓她每一回爭吵時都能拿出來嘶吼,實在頭疼?!?/br> “她進門時,輕陌才一歲?!?/br> 陡然聽見自己的名字,輕陌一下子捉緊大腿,胸腔震動的快要碎裂,他只敢垂著眼眸,生怕眼睛混雜的情緒被陶老爺看去而心生疑惑。 看來再不想承認的事情,終是變作事實。 他有些惶然,一時間只能想到陶澄。 陶澄他知道么? 輕陌失神了幾瞬,又想起可笑的事情,就剛剛不久前,花魁還詢問他姓,他毫不客氣的就報上了陶澄的“陶”,自問不知喚過這人多少回“相公”,不算胡謅。 轉(zhuǎn)瞬而來的荒唐悖德啊。 陶老爺還不知道他這一番話就快擊潰對面的算命先生,自顧道,“輕陌就是我和華葶的孩子,可我卻見不得他,睹物思人,我本是沉浸在亡妻之痛中,多一眼都不愿看到那孩子。直到喬晴進門,她從奶娘手里接過輕陌,細細看了半晌后,她問,這就是她克死了她jiejie的孩子么?” “原來是她會一點看相的學問,她說那孩子面克父母,可又不敢多言,于是找了一位算命大師,那位先生證實了喬晴的說法,華葶就是被自己的孩子克死的,而我若是不離他遠些,待他越是長大,就越會奪我氣運,克我命數(shù)?!?/br> 輕陌睜大了眼睛望著陶老爺,細微的發(fā)起抖來。 一念之間,他想起陶澄在茶館里對陶澈的坦白,那會不會其實那位算命先生,早已被喬二奶奶收買了呢? 輕陌終于找回聲音,他放下喝空的茶杯,用波瀾不驚的聲音問,“您將輕陌如何處置了?” 陶老爺換了個姿勢,臉面沖著窗外,盛滿回憶的眼睛望著日頭漸漸西斜的天際。 “大師說,不可重用,不可親密。但畢竟是華葶的孩子,我雖是對他無甚父子之情,只怨恨他害死了他的母親,可要說放任他自生自滅,那也絕對不可,于是便送給了他的奶娘去養(yǎng),住在傭人的偏院里?!?/br> 輕陌不想再聽,他想快些離開這座雅間,片刻不留。 他剛要開口就被陶老爺打斷,“送去之前,喬晴攔了一把,問了我一直忘記的事情,喪妻使得整個府上都郁郁寡歡,也沒人來提醒我給孩子取個名字,應(yīng)是都小心翼翼著。我道不可重用便是輕,不可親密便是陌,想來這二十多年,我能與那孩子有些關(guān)聯(lián)的,除了一身濃于水的血,也就剩下這么個名字?!?/br> 這回捉緊了空隙,輕陌作勢抱胸,實則一手按在了心口,那里窒息一般的難受,他趕忙開口,“之前您說,一是想算與華葶夫人的來世緣分,二是輕陌...輕陌公子的...” 陶老爺隨意揮了下手,“銀子不會少你,這么多年堆積在心里,熬成了苦水,今日容我倒一倒?!?/br> 心愿未遂,輕陌恨不得起身就走,他眼下只想跳進湖水醒一醒腦子,怕是桌上的熏香叫他做了這么一場新奇大夢。 輕陌長長的吸進一口氣,又慢慢吐出,有些想要笑,不知是苦笑還是嘲笑,臉上的面具傳來細微的瘙癢,平日里到了這個時候都會癢癢,慣來不在乎,今日卻感覺格外的難以忍受。 他為自己滿上茶杯,聽陶老爺繼續(xù)傾吐。 聽他說起他抱了抱七歲的輕陌,只說了幾句話,就被克倒在床;聽他說輕陌十七歲時,華葶托夢告訴他,輕陌不想在常州,想回來蘇州,那是自逝世后他頭一回夢見了日日想念的喪妻,自然是馬不停蹄的將輕陌喚回;聽他說為此事還和喬晴大吵了好幾架,最終各退一步。 “前幾個月,我再一次碰見那孩子,看他刺繡便十分來氣,不想第二日就觸了霉頭,常州果園被連日暴雨淹了個好歹,這也算了,天公不作美,怨不得人,可偏偏叫二夫人捉到了把柄,從我衣衫里發(fā)現(xiàn)一方手帕,窮追不舍,我索性告訴她,是我相中了一家粥鋪的姑娘,本想等她生產(chǎn)完再提起的?!?/br> 輕陌無言,原來那日并非陶澈所見的那般簡單,吵架是別有緣由。 “那日爭吵的兇狠,連我小兒子都被引來勸架,后來二夫人用肚子里的孩子威脅,容她把輕陌趕出陶府,她便不再糾纏不休。” 輕陌輕嘆,故事已經(jīng)講到了眼下,大約是離解脫不遠。他想起和陶澄破鏡重圓后,他抱在柳樹上喃喃自己擺脫了陶府,心中其實有點點雀躍。 現(xiàn)在不再是有一點點,而是無以復加的雀躍和慶幸。 陶老爺終于一嘆,“說起來,女人的心思也十分可怕。二夫人并未像華葶一樣視她如姐妹,這個女人,在青樓院時就被華葶作為花魁壓上一頭,想來嫉妒之心如蛇蝎一般?!?/br> 火燒云漫天,夕陽已經(jīng)隱沒。 輕陌的耐心快要耗盡,他懶于,也不愿再與陶老爺多言,“故事講完,接下來小的給您卜算?!?/br> 說罷裝模作樣的翻起那幾本五行八卦的雜書,深深埋著腦袋,心思亂成一團麻線。 陶老爺也似話說太多而感覺疲累,只一口一口喝著清茶,望向云絮的眼神捉摸不透。 “陶老爺與大夫人能再續(xù)前緣,今生沒能白頭偕老,轉(zhuǎn)世后仍成夫妻,可百年好合?!陛p陌語調(diào)平平,只想討了陶老爺歡心后,拿了銀票頭也不回,“至于輕陌...大公子,您是想算些什么?” 陶老爺沉吟,“就算他離開陶府之后,能不能遇見好人,過上舒坦些的日子罷?!?/br> 鬼使神差,輕陌問,“您不想認回他么?” “他害死了他娘,只這一點,我便不可能會喜愛他。年頭多了,怨恨慢慢淡了些,但也僅此而已?!?/br> 輕陌點點頭,心道,你想認才是自討苦吃,我對你這個親爹也毫無喜愛可言。 輕陌合上書本,裝進破兜子里,只道,“能遇見好人,會過上舒坦日子,您放心。” 陶老爺似乎就真的放心,他從衣襟里掏出銀票,在遞給輕陌前又收回,“再問一卦?!?/br> 輕陌勉強維持住磅礴而煩躁的心緒,手指在面具邊緣抓了抓,怕一張口就是惡語,遂只“嗯”了一聲。 卻不想陶老爺一語驚人,“前段時日,我大兒子牽著一啞巴姑娘,介紹我說是他喜愛之人。那姑娘比粥鋪的姑娘還貌似華葶,幾乎如出一轍?!?/br> 輕陌悚然。 陶老爺悠悠道,“先生可否算出她與我大兒子的姻緣?他們最終是否能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