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3
發(fā)情期結(jié)束后,伊格和蘭登的關(guān)系就暫時中止了。起初他心中還有些小小的愧疚,然而蘭登一如既往過日子,該吃該喝一點不受影響。這讓本來本著Alpha身份想要對他態(tài)度改變一些的伊格有些受傷,賭氣索性又回到原來兩人橫眉冷對的樣子。 既然蘭登穿上褲子不認(rèn)人,沒把他當(dāng)回事,那他也不需要自作多情。 可蘭登是他的第一個Omega——幾年前的伊格聽到這話絕對會笑掉大牙。然而命運無法預(yù)測,魯莽沖動的小鹿總免不了一意孤行朝著迷霧深處奔去。哪怕只是短暫的魚水之歡,也在伊格的身體上留下了不可抹去的印記。他跟男人面對面默不作聲吃飯,腦子里卻不斷閃過蜜色皮膚的觸感,微微干燥的嘴唇,手指骨節(jié)的凸起,還有或高或低的喘息呻吟。 手機(jī)的搜索記錄已經(jīng)停止在某個詞語很久了,反正也不需要新的。伊格開始習(xí)慣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戴上耳機(jī)點開固定的名字,閉著眼睛,呼吸從緩慢到急促,最后顫抖著,腦海里一閃而過不能更熟悉的面容。 他不能看屏幕。那個rou體上妖艷的情色字符成為一道難以抹消的夢魘,在伊格心頭揮之不去。而他的幻想對象現(xiàn)在應(yīng)該隔著一層天花板,在某人的身下叫得正歡。 雷蒙德回來的那天,伊格已經(jīng)被時間流逝暫時掩埋的恐慌卷土重來。 他連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隔了一個多星期,空氣中濃郁的信息素早已被風(fēng)裹走。加上他更刻意地避開蘭登,兩人井水不犯河水,更是沒有任何證據(jù)可查。可僅僅是對上雷蒙德那張平靜溫和的笑臉,伊格就腿肚子打顫。 雷蒙德似乎很高興一個月內(nèi)他兩沒有砸了這個家。他從伊格手中拿回鑰匙,例行關(guān)心了一下他們的生活狀況,便回房間整理行李了。他拍拍伊格肩膀拖著箱子走回臥室時,伊格還有在做夢的錯覺。 這實在是非常標(biāo)準(zhǔn)的劇本,誰來都挑不出任何差錯。然而正因為這樣做的人是雷蒙德,所以一切都變得詭異起來。 在伊格的心里,雷蒙德總有一雙上帝的眼睛。他永遠(yuǎn)可以比對方更早一步做出判斷,進(jìn)而擊中對方的要害。曾經(jīng)他們出門購物時,雷蒙德會搬出一些他工作上的小插曲作為談資。當(dāng)他舉重若輕地提起他是如何通過豐富的信息渠道抓住客戶需求,從競爭對手手中搶到資源時,伊格眼中的星星都要蹦出來了。 他好像什么都知道。因而當(dāng)他不知道的時候,伊格覺得心里有某一處小角稍稍崩塌了。 原來雷蒙德也不是神。 蘭登比雷蒙德晚一點到家,大概是停車去了。他開門時瞟了一眼愣在門口的伊格,什么也沒說,徑直從少年身邊路過。 但伊格很清楚他在警告自己管好嘴巴。 還要多顧慮什么呢?伊格問自己。這不正是他求之不得的嗎——生活的車輪依舊向前行進(jìn)。雷蒙德不會發(fā)現(xiàn),他和蘭登也不會多嘴。天知地知的事情,隨著夏季的暴雨一起沖進(jìn)下水道就足夠。 盡管如此,當(dāng)緊閉的房門后撲天蓋地的雪松氣息浸透了暴雨滾滾而來,徹底霸占了房間的每一個角落時,伊格還是最終抱著書包,沖出家門落荒而逃。 “你什么毛病?!?/br> 伊格抬手擋掉籃球,將手上的書翻了一頁。 “喂我說,”籃球又拋過來,“到底出什么事了?” 伊格終于放下書,接住球,拋回給另一頭的安德魯。 “你不歡迎我?”他說。 安德魯抓頭,“當(dāng)然不是?!彼蚁喈?dāng)喜歡伊格?!暗憧雌饋怼惶珜?。” 過去都是他去伊格那邊胡鬧一整天。然而這幾日以來,伊格天天往他這邊跑。也不玩游戲,不過是坐在他旁邊看書做點作業(yè),像在學(xué)校里一樣。他家長待人熱情,會留伊格吃晚飯。在那之后伊格拉他在外面鬼混半天,直到鎮(zhèn)上半條街都熄了燈才會回家。 伊格不說,安德魯可太熟悉這套了。每次他考得太爛不想對付父母陰沉的臉色時,就會使出這招暫時躲避風(fēng)頭??梢粮袷瞧穼W(xué)兼優(yōu)的好學(xué)生,實在沒必要這樣做。 “你又跟蘭登吵架了?” 這是安德魯唯一能想到的。 伊格閉著眼睛搖搖頭。他沒法同安德魯解釋,這比吵架嚴(yán)重多了。 Alpha之間或多或少會有信息素沖突。自回來之后,雷蒙德似乎有意加固自己的防線,不再像之前那樣處處照顧伊格,肆無忌憚地放開了氣味。新生的嫩綠櫻桃樹拼不過根基深厚的雪松,完完全全被擠到了邊角。呼吸吐納全都被人制約著,任誰都待不下去。 讓他更加痛苦的是雪松里隱隱約約透出來的雨氣。雷蒙德出差回來后有幾天短暫的假期休整。在伊格為數(shù)不多在家的時間里,主臥的門幾乎就沒有打開過。 他還不至于傻到不知道一A一O關(guān)在一個房間里能做什么。 這本來就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小別勝新婚,一個月不見任誰都要干柴烈火。然而自從知道了兩人的關(guān)系后,伊格再也沒辦法心平氣和假裝無視這一切。 所以他逃跑了。 安德魯就算再天馬行空,也沒法想到他的好友在短短一周之內(nèi)經(jīng)歷了什么。但看著伊格死氣沉沉的樣子他十分不爽,于是抓著伊格手腕,將他拖出臥室。 “走走走?!彼f,“打球去?!?/br> 安德魯?shù)倪壿嫼芎唵?。有什么不快樂的,出去把精力都發(fā)泄掉就好了。每次當(dāng)他打完球一身大汗地回家,洗完澡躺在床上,一切煩惱都會拋之腦后。 伊格沒什么意見,跟著他去了。他體力不行,水平同專業(yè)的安德魯比是天差地別,大多時候只能充當(dāng)他的陪練。但高中男生的運動不講究這么多。伊格知道自己只是迫切需要做些什么抹掉腦子里揮之不去的畫面。 他必須忘掉蘭登。雷蒙德是他絕對招惹不起的。 因為天氣炎熱,社區(qū)露天的小籃球場里沒什么人。安德魯進(jìn)攻,伊格負(fù)責(zé)防守。明媚的陽光很快在他們額頭凝出大顆大顆的汗水,伏在樹干上的夏蟬奏出此起彼伏的交響曲。安德魯速度很快,腳下熟練地做假動作吸引伊格的注意力。伊格很快便不得不集中精力盯住目標(biāo),才能抵擋他迅捷的運球。 奔跑時耳畔風(fēng)聲作響。伊格一心投在球上,使出渾身解數(shù)對抗安德魯,出手逐漸更猛,反應(yīng)也更快。安德魯來了興致,態(tài)度認(rèn)真起來,真的將伊格當(dāng)成了勢均力敵的對手。 他高高躍起,手臂用力朝著遠(yuǎn)處的籃筐擲出球。本來預(yù)計精準(zhǔn)的三分不幸被一陣風(fēng)刮偏撞到了筐上,隨后高高彈起飛出。 伊格正要笑他自大,眼神瞥見呈拋物線運動的籃球落點閃過一絲燦金,臉色一變。 “小心!” 身體比大腦先一步做出了反應(yīng)。伊格一躍而起飛撲過去,伸出手擊偏了朝著男孩疾馳而去的籃球,自己也因為失了重心,重重栽在地上。 “你還好嗎!” 安德魯嚇了一跳,立刻跑過來蹲下查看他的情況。 “嘶……沒事。”伊格手扶著肋骨,“大概擦破皮了?!?/br> 他抬起胳膊,手肘下紅艷艷的一片血。 安德魯?shù)钩橐豢跊鰵??!澳闼麐屵@還沒事!”他脾氣沖上來,伸手就要去揍那誤闖的小孩。然而男孩見了紅,小臉一耷,哇的便哭得驚天動地。 “冷靜點?!币粮裉謸踝“驳卖?,“我回去上藥就行?!?/br> 他們的視線重新回到誤闖進(jìn)籃球場的男孩身上。孩子至多不過三四歲,甚至不及安德魯腰。暖陽折射在他柔軟的金色發(fā)絲上,將白皙的臉頰覆上一層柔光。他不安地看著兩個少年,碧藍(lán)的瞳孔里還閃著淚花。干凈的童裝在稚嫩的幼童身上襯出一番別樣的氣質(zhì)。讓人不由自主地相信他一定來自書香門第。 漂亮得像個下凡的小天使。 “他的家長呢?”安德魯環(huán)視四周。炙熱的夏季街道空空蕩蕩,看不見人。 露天的籃球場四周有鐵絲網(wǎng),只有一個入口。這么小的孩子如果沒有家長看護(hù),很容易走失。想必是因為找不到大人,自己誤打誤撞闖進(jìn)來了。 伊格站起身,用沒受傷的那只手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出去看看?!?/br> 似乎是知道自己闖了禍,男孩乖乖跟在他們身后。他緊緊抓著伊格的衣服,怯怯打量安德魯。這個年紀(jì)的孩子對別人的情緒相當(dāng)敏感,而剛才試圖動手的安德魯在他心里無異于一個大惡魔。 “你知道你家長在哪里嗎?”伊格低頭柔聲問。 男孩搖頭。 這就很麻煩了?!鞍阉麕У骄炷抢锶ゾ托?。”安德魯不耐地說,“處理你的傷口要緊。” 運動時跌打損傷是常事。安德魯自己身體好糙慣了不要緊,但同樣的傷口放到伊格那細(xì)嫩胳膊上看起來就相當(dāng)嚇人。 伊格點點頭。他帶著男孩朝外面走去,然而還沒出幾步路就被人截下了。 “盧卡斯!” 男孩忽然松開伊格的手,興高采烈地朝著遠(yuǎn)處戴著墨鏡的男人奔去。安德魯和伊格抬頭望去,手掌同時捂在心口。 “cao?!卑驳卖斚缺锊蛔×?,“我沒看錯吧?!?/br> 一個小個子男人將名為盧卡斯的男孩抱進(jìn)懷里。以盧卡斯同他的親昵程度來看,來人顯然是他的父親。這再好不過。 然而男人臉和胳膊上的疤痕,覆蓋了整條小腿的紋身,還有嘴里叼著的半截香煙,都讓兩個少年猶豫要不要立刻報警他們目擊了一場兒童拐賣案。 原因無他,只差配一把槍,這個男人就該進(jìn)局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