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大掃除，但高三年段分配到的工作挺輕松，只需負責自己班級、和所在樓層的衛(wèi)生就行了。

    言樂因為身體不好、太瘦，被班長指使衛(wèi)生委員強行歸類到老弱病殘組，做一些簡單的衛(wèi)生，打打雜。

    言樂在走廊外用報紙擦班級的窗戶，身后不斷傳來一波接一波路過女生興奮的自以為很小聲的討論。

    “哎哎，那是言樂啊，長得真的好好看啊。”

    “啊啊啊真的好帥好可，想要微信號??！”

    “可是真的好瘦好受啊，話說有沒有人給他和他們班體育委員寫同人文?。俊?/br>
    ……

    言樂被吵得沒辦法，想趕緊擦完回班，蹲下來撿地下的報紙，把他們?nèi)喑梢粓F。

    就在這時，一個提著水桶的女生冒冒失失地走過來，在快撞到言樂的時候緊急剎車，因為水裝得太滿，不可避免地撒到言樂身上。

    “你…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女生目光觸及言樂面無表情的臉，急得快要哭出來，沒想到言樂只是默默站起來，說了句“沒事”，轉(zhuǎn)身進了班級。

    濕漉漉的衣服粘在身上格外難受，在大冬天里，水漬很快變得冰涼刺骨。言樂小腹前的外套全都濕了，重災區(qū)還是剛剛伸出去撿報紙的左臂，水都濡濕了里面的衣服。

    言樂無奈，只能脫了外套，暫時先把袖子拉起至肘部，然后繼續(xù)擦班級里的窗戶。

    “言樂，你手臂上是什么？”

    言樂正墊著腳擦高一點的地方，聞言有點懵，轉(zhuǎn)頭看到王艷正一臉陰沉地看著自己。

    王艷剛剛裝個樣子來班上監(jiān)工，從外面看到言樂正在擦窗戶，袖子捋了起來，一個明顯的圖案印在手臂上。

    王艷直接快步走過來，粗魯?shù)刈н^言樂光裸的手臂，“好啊你，我原本以為你只是有人格缺陷，沒想到品行也如此不端正，小小年紀，還學社會上那一套去紋身！”，王艷的聲音刻薄地響起，尖細的指甲把言樂柔嫩的小臂皮膚摳出了印記，“你這是公然違抗校規(guī)！”

    言樂冷漠地看著王艷發(fā)作，抽出自己的手臂，“那你想怎么樣？”

    “現(xiàn)在立刻，去cao場罰跑十圈?！蓖跗G眼中扭曲的報復心理讓她全然忘記自己是一名老師。

    言樂一言不發(fā)地放下手里的東西，徑直走出班級。

    從前被李老師找過談話，夏天穿短袖的時候，他都會拿一塊rou色膠布蓋在紋身上，但是到了秋冬季節(jié)，有了外套的遮蓋，就不再管了。

    事發(fā)突然，他的確違反了校規(guī)。又被人當眾指出，他只能服從懲戒。

    大掃除很快結束了，恢復了正常的上課時間。

    “哎，言樂呢？”

    一節(jié)課過去，班長學習得太過投入，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言樂的座位空蕩蕩的，“樂子哥呢，整節(jié)課都沒來嗎？”

    眾人紛紛搖頭，表示自己也沒注意。

    “喂，言樂不見啦！”班長回身用手肘捅林瑞陽，后者大夢初醒，迷迷糊糊地開口，“什么…”

    “我說言樂不見啦！你有沒有看見？”班長提高音量，林瑞陽一下清醒了不少，“愣著干什么，出去找找??！”

    兩人找遍了整個樓層無果，焦急挫敗地回到班上，剛準備去年段室求助老師，一個坐在窗邊的女生弱弱地說道，“我看見了，班主任讓他去cao場罰跑?！?/br>
    嚴肅莊重的會議室中，市場部經(jīng)理正在用多媒體展示下一季度的產(chǎn)品規(guī)劃，突然一陣鈴聲響起。

    開會期間手機必須關機，這是程寅很早就設下的硬性規(guī)定。

    所有人噤聲，不敢去看坐在主位上的人。

    只見程寅拿起手機，看了一眼，確認是陌生號碼后，淡定的鎖屏。

    眾人松了一口氣，一切繼續(xù)。然而這種平靜維持了不到半分鐘，又被熟悉的鈴聲打破。

    程寅皺眉，又拿起手機，淡淡地說了句，“你們先開”轉(zhuǎn)身出了會議室。

    “你好，哪位？”

    “您是言樂的家長嗎？我是言樂的同學，現(xiàn)在他在學校暈倒了?！?/br>
    “什么？！”程寅瞳孔驟然緊縮，握著手機的力度加大，“為什么暈倒？現(xiàn)在在哪里？”

    “在電話里說不清楚。現(xiàn)在在學校醫(yī)務室，您快點過來一趟吧?！?/br>
    程寅來不及多想，只覺得心臟都要急得跳出來了，會議室都來不及回，匆忙下樓提車。

    程寅一路風塵仆仆地趕來，推開醫(yī)務室的門，潔白的病床上躺著他的寶貝，旁邊坐著一個看起來胖胖的男生。

    “你就是言樂的…”班長站起身，不知道該怎么稱呼程寅。

    “我是言樂的…哥哥?！背桃抗饩o鎖在言樂蒼白的小臉上，“言樂現(xiàn)在怎么樣了？”

    “他穿濕衣服罰跑，發(fā)燒了。剛剛校醫(yī)給他吃了退燒藥，應該睡一覺就…”

    “我知道了，我先帶他回去。”程寅的臉已經(jīng)黑到不能看，走過來打橫抱起言樂，轉(zhuǎn)頭問了班長一句，“你為什么知道我的電話？”

    班長愣了愣開口，“哦我沒找到老師，就想起來上次簽的回執(zhí)單上有家長聯(lián)系電話…”

    程寅點點頭，說了一句“謝謝”就快步離去。

    班長看著這光速發(fā)生的一切，有點呆，半晌才想起來他們還沒簽請假單?。∮谑勤s緊追出去，發(fā)現(xiàn)人已經(jīng)沒影兒了。

    言樂躺在柔軟的大床上，臉上泛著病態(tài)的潮紅，眼睛難受地閉緊。

    陳醫(yī)生手里拿著體溫計，調(diào)笑地說，“這孩子可真夠慘的，老跟發(fā)燒過不去。”

    程寅懶得理他，緊緊握著言樂的手，問道，“怎么樣才能讓他不難受？”

    “拜托，我又不是神仙。你就這樣讓他睡一覺，出出汗，明天醒了就沒事了?！?/br>
    陳醫(yī)生不欲多留，收拾好東西就告辭了。他還有兩臺外科手術，卻被程寅大老遠叫來給人測體溫。

    言樂開始小小聲地夢囈，起初一直喊“mama”，后面又開始斷斷續(xù)續(xù)地說別的，程寅聽不清，湊近了一點才知道，言樂是在叫他的名字。

    程寅心都碎了，這個小孩默默地把自己放在了“家長”的位子上，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都足以證明他程寅在言樂心中已經(jīng)是特別的存在了。

    程寅把言樂緊緊抱進懷里，一下一下親他因為虛弱而蒼白的唇，“寶貝，樂樂。乖乖睡，睡一覺起來就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