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藤秋子是WZ私立小學四年A班的班主任，此刻正走在通往北山家的路上。她對著手機上的地圖軟件，開著手電筒，不斷確認著周圍的路標和門牌信息，終于停在了一座極具設(shè)計感的建筑面前。

    繞著這幢建筑，她先是走到了一個門牌前，看到門牌上寫著“古田”兩個字。于是她又繼續(xù)向前走，在這幢建筑的另一面看到了“北山”字樣的門牌。

    “居然是這么大的房子……”加藤一邊感慨著，一邊按下了門鈴，又對著門前的顯示屏梳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fā)。

    “是加藤老師嗎？請進來吧?！憋@示屏亮了起來，出現(xiàn)了一張極為精致的男性的臉。

    “是我，打擾您了?！奔犹傧乱庾R地說著，對著顯示屏微微鞠躬。

    “之前在電話里也自我介紹過了，我叫加藤秋子，從今年開始擔任四年A班的班主任?！奔犹儆行┚兄?shù)卣f明了來意，“您是北山勝介的爸爸吧？”

    “爸爸，或者說mama……都可以。”北山笑，“那家伙也是從我肚子里出來的?！?/br>
    “啊……”加藤點了點頭，“說得也是。之前的綾瀨老師和我交接的時候特意提起過，您和勝介是一樣的情況。我今天過來，也是因為知道勝介的情況比較特殊，所以想要多了解一下情況。”

    加藤斟酌著措辭說：“勝介三年級的時候?qū)戇^一篇日記，綾瀨老師特意給我看過……作文勝介說，自己有三個爸爸，請問能告訴我，這是怎么一回事嗎？”

    “那篇作文啊。”北山聽了以后笑起來，“也是。上一次綾瀨老師看到那篇日記，也是隨后就上門了。那小家伙……”北山笑著搖了搖頭，“正好，那兩個人應(yīng)該也下班了，加藤老師不介意的話，我們可以一起吃個夜宵?！?/br>
    于是加藤就見到了北山勝介作文里描述的，“另外兩位爸爸”——出乎意料又情理之中，是兩個顏值絲毫不輸給北山的俊逸男人。

    “加藤老師你好，我是古田洋介。初次見面，請多多關(guān)照?！惫盘锸紫任⑿χ蚣犹僦乱狻?/br>
    “古田勝也。初次見面?！?/br>
    “您好，我是加藤秋子，初次見面?！?/br>
    “老師今天來這里，是勝介在學校里又做了什么嗎？”古田一邊伸手示意加藤進入餐廳，一邊拋出了最為關(guān)心的問題。

    “不，最近剛剛開學，勝介還什么都沒有做……”加藤說到一半，自覺失言，“啊，也不是說今后就一定會闖禍的意思……”

    “沒關(guān)系，我們都有這個心理準備?！绷⒋ㄐζ饋恚澳羌一锞褪莻€混世魔王，現(xiàn)在升上高年級了，恐怕更加管不住了?！?/br>
    “是嗎，那我還沒有領(lǐng)教過呢。”見三位家長之間的氣氛輕松，加藤也暗自放松了一些，“希望到時候，勝介能放過我啊。”

    “老師放心，勝介雖然做過很多出人意料的事，但他并不是壞孩子。”古田說，“之前的情況我也詳細了解過，勝介之所以在學校里打過幾次架，起因都是高年級的同學欺負了同班同學，他是因為打抱不平才出手；社團方面，因為比試的事差點害得學長放棄繼續(xù)學習空手道的事，他也全都自己好好解決了；至于那個高年級的老師——那是那個老師自己沒有師德，竟然做出性sao擾女學生的事來，雖說勝介的做法強行擴大了事情的影響面，但從結(jié)果而言，女生的信息都被保護得很好，只有那個老師自己咎由自取，我們知道了以后……”古田和立川、北山相視一笑，“還為了褒獎他，特地帶他去吃了大餐?！?/br>
    “原來是這樣。確實，綾瀨老師也告訴我，說勝介雖然是個和其他人想法很不一樣的孩子，但做事很有邏輯，出發(fā)點總是善良的?！奔犹傩χ胶?，“只是在人際關(guān)系方面，有一點稍稍讓我憂慮的地方，不知道……”說著說著，加藤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感覺有點猶豫，“是不是和他的家庭有關(guān)？”

    “怎么，他又收后宮了？”這次提問的是北山，“是個什么樣的家伙？”

    “不，還沒有……光是現(xiàn)存的數(shù)量，就已經(jīng)很可怕了吧？”加藤說，“真是難以想象，一般來說，在小學，特別是低年級的階段，我們老師其實很少碰到這樣的問題，最多小朋友們互相開開玩笑，偶爾真的有男女同學相互愛慕，也是悄悄藏在心里的類型。但是勝介，似乎從來沒有因為這樣的事情害羞過，雖然也是鬧著玩的程度，但是交往對象發(fā)展了一個又一個，一個個還都煞有介事的……怎么說，都感覺很微妙呢?！?/br>
    “這個……”古田把視線轉(zhuǎn)向了北山。

    “應(yīng)該是……”立川也把視線轉(zhuǎn)向了北山。

    “嗯，應(yīng)該是和我學的吧?！北鄙教谷坏爻姓J了。

    “誒……”加藤覺得自己的眼鏡快要掉下來了。

    “但是，我也有用心教他哪些事該做，哪些事不該做哦。比如說，在14歲之前，互相探索身體的行為是絕對禁止的；還有，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給對方承諾；即使被對方愛著，也不能把它當做任性的借口，反而要更加珍惜對方；如果想要主動結(jié)束一段關(guān)系，也不要傷害對方，要想辦法讓大家都笑著分開……等等等等。我記得，那篇作文里也有提到吧？勝介每次接受別人的表白的時候，都會把情況好好說明的；而且，他接受表白的對象，大多是那些在學校里被霸凌的孩子，名義上是‘交往’，實際上，倒更像是允許他們借著自己‘后宮’的名義，免于被人欺凌?！?/br>
    “話雖這樣說，但是……且不說在這樣的年紀發(fā)展所謂‘戀愛’的關(guān)系是否合適，光是同時交往好多個對象……啊，我不是想要批評您，北山先生。只是，這到底是世俗不能接受的……”

    “關(guān)于這個問題，我們也認真考慮過。”立川開口，“老師，我想您應(yīng)該知道，一夫一妻制度是伴隨著父權(quán)社會的體系產(chǎn)生的，就中國的歷史研究來看，至今不過四五千年的歷史，而在那之前，人類社會是母系社會。據(jù)說，哪怕是在今天，母系社會也還在一些民族中存在著。在那樣的社會結(jié)構(gòu)下，沒有‘婚姻’只有‘氏族’，男女如果相互愛慕，男方就會到女方家里過夜；一旦感情變淡，也可以毫不費力地結(jié)束關(guān)系，沒有一夫一妻的說法，也沒有忠貞不渝的道德要求，人與人之間的關(guān)系只是為了追求快樂。時至今日，仍然有許多人認為，比起當今社會，反而是在那樣的社會結(jié)構(gòu)之下，人類的幸福指數(shù)會更高。

    “當然，從現(xiàn)代的角度來說，和特定的伴侶保持一對一的關(guān)系，是對社會穩(wěn)定和疾病防控等各個方面都是有益的；但從人性的角度說——希望和伴侶彼此忠誠的人自然可以進入一對一的穩(wěn)定關(guān)系，但如果要求全社會的人都遵循同樣的標準，對于那些天生多情、又有能力處理好隱患的人來說，是不是不夠公平呢？”

    “這……”加藤不由地皺起眉來，“可是，那樣的關(guān)系，很難處理好吧？”

    “那要看你和什么去比較。”立川笑著說，“事實上，這世界上也有很多人，哪怕是一對一的關(guān)系，也完全處理不好。如果按老師的說法，是不是他們就應(yīng)該孤獨終老，不嘗試和任何人交往呢？”

    “我……”加藤的呼吸一滯，被說得完全不知道該怎樣回答。

    “抱歉，這家伙大學時期是辯論隊的?！惫盘镄χ虿恚耙f歪理，沒人比他更加會說?！?/br>
    說話間，北山的管家走到了餐廳入口的位置，說勝介少爺回來了。

    “爸——誒，洋介爸爸和勝也爸爸也在！……加藤老師也？”

    北山看著勝介跑進來，笑著揉了揉他的頭：“劍道課結(jié)束了？”

    “嗯！”勝介點了點頭，“今天我去女子組那邊了。”

    “誒？上次不是還去的男子組嗎？”

    “最近開始組內(nèi)比試了嘛，男子組里沒一個能比過我，沒勁，就想去女子組看看。”

    “哦？那，找到能比得過你的人了嗎？”北山笑著問。

    “沒有。不過，有個小jiejie很厲害，差一點就輸給她了?！闭f到這個，勝介變得眉飛色舞起來，“對了，今天男子組來了個新家伙，仗著自己個頭比其他人大一點就耀武揚威的，還對著女子組這邊說嘲笑的話。我本來想過去揍他的，結(jié)果那個小jiejie先站出來說要和他比試，結(jié)果……當然是把那個大塊頭打得落花流水！真的！從頭贏到尾，一本都沒有讓給他，真是太爽快了，感覺比我自己贏了還要開心！”

    “是嗎，看來交到新朋友了呢?！北鄙介_心地笑起來。

    “嗯，我打算下一次還去女子組！爸，有兩個性別真是太開心了！”

    “是啊，太棒了呢?！?/br>
    就這樣有說有笑了一會，北山才讓管家?guī)е鴦俳槿バ菹ⅰ?/br>
    看到這一家其樂融融的模樣，加藤也心下稍安。她還沒有完全理解立川說的話，但卻對勝介的未來隱隱有了信心。

    說不定，連她自己……都能被勝介小朋友上一課呢。

    附：勝介小朋友三年級時的大作

    我最想要學習的東西

    說起學習，我覺得即使是某些高年級的同學也未必比我更有發(fā)言權(quán)。因為我學過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除了學校里教習的課程以外，我還學過空手道、鋼琴、圍棋、劍道和法語，此外還會作俳句、畫油畫、編寫游戲程序。洋介爸爸說，等我再長大一點，會教我高爾夫和馬術(shù)，勝也爸爸還說要教我打排球。

    我想把爸爸們會的東西都學過來，是因為立川爸爸曾經(jīng)對我說，只有學會了很多東西，才能夠變強，才能夠保護想要保護的人。三個爸爸平時工作都很辛苦，回了家還要輪流照顧我，我真想快點把爸爸們會的東西都學會，這樣就可以幫他們分擔了。

    曾經(jīng)為了達成這個目標，我會半夜里偷偷學習。有一次被爸爸發(fā)現(xiàn)了，爸爸問我為什么這么做，我就把原因告訴了他。爸爸摸著我的頭，叫我小傻瓜——明明以前一直夸我聰明！爸爸告訴我，一個人能夠?qū)W會的東西是有限的，不管變得多么強大，總會遇到?jīng)]有辦法解決的問題。但是，如果很多人湊到一起，每個人都有擅長解決的問題的話，不管遇到什么問題都不用擔心了。他還告訴我，曾經(jīng)爸爸和洋介爸爸、勝也爸爸都遇到了這樣的問題，就在快要陷入僵局的時候，他們?nèi)齻€人互相解決了對方的問題，我才能住在現(xiàn)在的大房子里，在三個爸爸的關(guān)愛下開開心心地長大。

    爸爸的話讓我思考了很久。從今天開始，我要努力向爸爸學習，學習那種能把人團結(jié)起來，互相幫助的能力。這就是我現(xiàn)在最想要學習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