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燒心
第六章 燒心 周逸沒像他說的那樣只是幫清酒把傷口重新巴扎,而是細(xì)致地把他的傷口重新清理了一遍。 風(fēng)吹入,吹動簾子,搖動簾子上的珠綴,叮鈴作響。 周逸不問清酒的傷是怎么來的,也不念叨他怎么這么不小心。這樣的安靜讓清酒一時間有些不適,以往每一次療傷,免不得都得被大夫念叨幾句,被鹿幽趁機(jī)挖苦幾句,而他只能躺著或者坐著,老老實實地答,好,我錯了,再也不敢了。但下一次,一定還會繼續(xù)。 他這些年早已習(xí)慣了吵鬧的氛圍,似乎那樣才是正常的?!】涩F(xiàn)下,他卻覺得分外的舒適。 周逸坐得離清酒很近,他低頭就能吻到周逸的發(fā)頂。他被自己徒然生出的念頭嚇了一跳,深吸一口氣,試圖壓下荒誕的念頭。熟悉的,淡雅,清冷的香氣因此縈繞在清酒的鼻息間,清酒想要偏過頭,目光卻又不自覺地被周逸領(lǐng)口裸露的脖頸所吸引。在周逸看不到的身后,清酒沒有受傷的手悄悄握成了拳。 他克制著自己,然而周逸身上的每一處地方,都在撕扯著他,擊碎他的克制。 想看著他,想靠近他,想擁抱他,想要咬著他的頸側(cè),占有他。 趙清酒清楚的知道自己眼前的是個男人,縱然長得再美,也改變不了周逸是個男人的事實。但從趙清酒見他第一眼時,趙清酒知道他一直覺得空了的心被填滿了,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囟佳b著這個人,再也容不下別的什么人。 像是長大的奶狗輾轉(zhuǎn)多年終還是憑借著記憶中的氣息找了年幼時把他抱在懷里哄的那個人。 趙清酒無數(shù)個夜里輾轉(zhuǎn)反復(fù)希望自己能想起關(guān)于周逸哪怕細(xì)碎的回憶,可他想不起。他們似乎真的是才相識,而自己則是瘋了一般墜入了深淵,渴求著周逸。 美色令人智昏,讓自己腦子冷靜下來就好了,離遠(yuǎn)了就好了。趙清酒無視自己心底所有的渴求,逃也似的接下了護(hù)送將要途徑長林前往洛水的物資。 可出了下了山,他的心就似火一般地?zé)?。想要回去,想見他,想要抱他,這樣的念頭似薪柴,一把把地往燒心的火里添。 原定只需要三日的護(hù)送任務(wù),中途卻遇到了百靈樓攔截,他們一路把運(yùn)輸隊護(hù)送到洛水驛站,這才折返。 一來一回已過了十日,返程的路上,趙清酒恨不得日夜不息地趕路。他害怕他回到分會里周逸就已經(jīng)離開了,但為了照顧受傷的弟兄又不能不放慢腳步。 回到分會,向副會長報告了這一路的事,他便半刻不停地往香園里跑。 現(xiàn)下,周逸就在眼前,午后的風(fēng)輕拂,數(shù)日以來積攢的疲倦一下子襲上來。 “怎么了?”周逸感覺到一顆腦袋搭在了自己肩上,給清酒綁紗布的手頓了頓。 “困了?!鼻寰普f著,蹭了蹭腦袋,微熱的額頭貼上了周逸。他動作越發(fā)得寸進(jìn)尺,心里又希望周逸能把他推開。 “那回去睡就好了?!敝芤菖牧伺那寰埔呀?jīng)換過藥,綁好了紗布的手。 清酒不答。 周逸也不催,收拾起桌上的瓶瓶罐罐來。 “周逸” “嗯?!?/br> “你為什么不推開我?!鼻寰茊?。 周逸笑了笑,未答伸手揉了揉清酒的頭發(fā)。趙清酒極少束發(fā),多是一條額帶,任由長發(fā)散落。被周逸抓了抓,本就綁得不是很結(jié)實的發(fā)帶散落開來。 落在清酒頭上手力度恰好,一點點地,倦意漸漸涌上,不知不覺間靠在周逸肩上睡著了。 聽著肩頭的清酒發(fā)出均勻的呼吸聲,周逸這才停下手,輕輕地拍了拍清酒的后腦,托著他的后腦把人平放在竹榻上。 周逸給熟睡的清酒蓋上毯子便靠在榻邊坐了下來,一手搭在榻邊,一手撥開清酒的發(fā)絲。 “我哪里能推開你呢”周逸暗自道,縱然他平日里就溫和謙遜,但這樣繾綣的溫柔,也是少見的“你明知我做不到,所以你才得寸進(jìn)尺?!?/br> 周逸盯著趙清酒的臉看了許久,終還是嘆了口氣,把臉埋在了搭在榻邊的手臂上。 昏昏沉沉間竟是這樣睡著了。山間的小院僻遠(yuǎn)而安靜,小院建在山腰的平地上,避風(fēng),但又能在大多數(shù)地方陽光褪去之后,仍然被陽光照耀一段時間。 落日的余暉在從開著的窗撒在屋內(nèi),可盡管如此,屋內(nèi)依舊涼得像放了冰。 正要點燃屋內(nèi)暖爐的周逸聽到腳步近在咫尺的腳步聲便把火熄了。 少年穿得單薄,許是路上走得急了,少年的額上,露出的小臂都是薄汗。 此時的趙清酒已經(jīng)褪去童年的稚氣,棱角分明,高大俊朗。他快步走上前,拿起周逸放在案邊的火折子,點燃了屋里的暖爐,然后匆匆去內(nèi)間。 周逸走到桌旁坐下,他忽然發(fā)現(xiàn)曾經(jīng)只到自己胸前的少年如今已經(jīng)長得比自己還高了。 少年清酒拿來了厚氅衣給周逸妥帖地披上。這一次,清酒沒有就這般走開,而是把周逸整個人攏到自己懷里。 周逸沒有動,也沒有說話。兩個人靠得緊,安靜的屋子里,清酒覺得都是自己的心跳聲。 他怕極了,但他又無數(shù)遍地想這樣做。他盼著自己一天比一天高,一天比一天強(qiáng)壯,然后把這個人抱在自己懷里。 此時但凡周逸一個“不”字,一個躲開的動作,他都會立刻放開自己的手。但他也還會死皮賴臉地留在周逸的身邊,照顧他。 但周逸沒有,就像無數(shù)次縱容他的一小步越界一般,這一次周逸還是在縱容他。 周逸的縱容讓清酒壯著膽子把腦子擱在了周逸的肩上?!霸趺戳??”周逸笑著反手揉了繞自己肩上的腦袋“過兩年就及冠了,這么粘人可不行?!?/br> “給哥哥暖一暖。” “傻孩子?!敝芤葺p笑:“別一會把自己給凍著了?!?/br> “不會?!鼻寰拼鸬貌患偎妓??!袄瞎戎饕舱f了,我身體好,不易受寒。哥哥,我聽說有一種叫灼魂花的異花,是至陽之物?!?/br> 周逸抓住了清酒的手,笑容淡去,冷著臉?!澳悴荒苋ヅ鲎苹昊?,知道嗎?” 灼魂花生于南地的山巔,開花的條件極為嚴(yán)苛,高溫,日照缺一不可。其花艷極,如花蕾如桂花大小,花瓣似火焰,盛開之時一串串垂落,似滿樹的火。 “清酒,答應(yīng)我?!敝芤葑サ们寰频氖蛛[隱發(fā)疼。 “好,我就是聽他們說說而已?!鼻寰瓢矒岬溃骸案绺绮幌胛胰?,我就不去?!?/br> 此后的兩年間,清酒試過了各種辦法,周逸的寒氣之癥還是老樣子。 “清酒,別去……”熟睡的周逸低聲呢喃著。 夢里的周逸像瘋了一樣在雨夜里狂奔,山林里傳來放肆的笑聲。他們在說什么,周逸聽不清了。灼熱的血滴落在他的臉上,懷里的身軀漸漸變冷了。 唯有血,guntang似火。 周逸是被趙清酒痛苦的呻吟驚醒的, “熱…”安睡中的趙清酒忽眉頭緊皺著,胸口起伏著。 “燙” “火……” 周逸伸手探了探趙清酒的額頭,燙得像烙鐵,受傷的小臂上綁著的白色紗布已經(jīng)全被血水染紅,因為趙清酒的翻轉(zhuǎn)榻上染滿了血跡。 “鹿幽!鹿幽!” 從未聽過周逸這般慌張的呼喊的鹿幽從隔壁房匆匆趕來,走到門外鹿幽就聽到周逸自言自語。 “不,不對”周逸坐在床邊手捏著像冰一般透明的針刺入趙清酒的xue位,他背對著鹿幽,在鹿幽抬腳將要走入房內(nèi)時,道:“鹿幽你不能進(jìn)來。” “出去?!敝芤葜貜?fù)道?!鞍验T關(guān)上?!?/br> 鹿幽按照周逸的要求退了出去。隨后又聽到門里傳來周逸的話。 “鹿幽你替我準(zhǔn)備一些熱水,這是其一。其二,麻煩你去觀風(fēng)院里把會長請到茶室去。我稍后就來。” “我明白了?!甭褂穆勓裕⑽炊鄦?,著手去辦了。